第 156 章 驚聞噩耗,意外懷孕
自從那日季重蓮讓裴衍去打探朱管事的意思,他卻是沒有正麵做答,隻說要請一段日子的長假,等他回去拜祭親人後再做決定。
當然,這也是人之常情,季重蓮能夠體諒,也就將這事告訴了采秋,采秋更加覺得朱管事重情重意,是個可托終生的好男人,就連那受傷的腿在她眼中也成了他勇敢無畏的標誌之一。
朱管事是安排了送年禮的事宜後才啟程的,卻是到了來年三月開春才回的裴府。
一回到府中,朱管事立馬就來季重蓮跟前回話了。
采秋為了避諱躲在了屏風後麵,林桃正立在季重蓮身邊,滿臉好奇地盯著他看。
“這一趟奔波,朱管事辛苦了。”
季重蓮開口寒暄,也著意觀察著朱管事的表情,隻覺得這次再回府後他整個人精氣神都不同了,他個子本就生得挺拔,隻是因傷了腿走路間便不覺帶了幾分佝僂,可如今他坐在那裏,背脊挺得直直的,似乎連唇角都有了一分淡淡的笑意,原本生硬的五官看起來也更柔和了。
朱管事拱了拱手,“有勞太太掛念,一切都好。”然後目光不經意地在四處梭了一圈,等瞄見了屏風後露出的一截秋香色衣角,他的唇角微微勾了勾。
“采秋的事……大人已經與我提過了。”
朱管事開了口,留意到屏風後的衣角微微動了動,這才繼續道:“回到家鄉,原本以為該是滿目瘡痍,沒想到在咱們原來的村落上又建了新村,家家戶戶新修了房子,看起來熱鬧又溫馨……原來人人都在往前看,也隻有我這般冥頑不靈。”
朱管事的話說到這裏有些微微的自嘲,眸中流露出一絲追憶和感懷,季重蓮也不急著催他,輕輕抿了口茶水,又聽他道:“然後……我去了父親妻兒的墳前拜祭,告訴他們我現在很好……也找到了一個願意和我過下半輩子的好姑娘……”
“呀!”
屏風後發出一聲輕呼,連林桃這般大大咧咧的人都紅了臉,隻有季重蓮樂得笑了,“既然如此,那咱們就定個日子吧!”
“日子由太太做主就好!”
朱管事這時才淺淺一笑,那溫潤謙和的態度讓人如沐春風。
季重蓮叫林桃拿了黃曆來,翻了翻後笑道:“我看四月十二是個好日子,宜嫁娶,采秋那丫頭的嫁妝銀子我也是早就給她備著了,也不急,就看你那邊如何?”
朱管事沉吟道:“大人本就將後巷的一個四合院撥給了我住,如今還有一個來月,粉刷修繕一下即可!”
“那敢情好!”
季重蓮撫掌一笑,頗有些嫁女兒和婆家人討論婚慶婚房的喜悅和歡欣,倆人又討論了一些細節問題,朱管事這才告辭而去,隻這次送他的人換作了林桃。
季重蓮說得口幹舌燥,就著粉彩的汝窯瓷茶蠱足足喝了有半蠱的茶水這才擱下,對著屏風後喚了一聲,“出來吧!”
采秋紅著臉,慢慢移著步子出了屏風。
季重蓮對著她招了招手,“來!”
采秋行到跟前,對著季重蓮福身一禮,感激道:“有勞太太為婢子多方操持打點,婢子心裏……”
“咱們的關係這般親厚,你何須與我說這些客氣話?”
季重蓮笑著擺了擺手,牽了采秋起來,笑道:“我準備拿五百兩銀子為你置辦嫁妝,再讓人去後巷的屋子量量尺寸,打一套合適的黃楊木家具,到時候將你風風光光地嫁出去!”
“太太,這怎麽使得……”
采秋的眼中已是激起點點淚光,她是做夢都沒有想到自己會有這樣的福氣,不僅要嫁給個舉人,主子還這般真心實意地為她操持婚禮,這一輩子她能跟著這樣的主子果真是修來的造化。
季重蓮佯裝生氣地嗔了采秋一眼,“隻要你過得好,有什麽使不得的。”
“那婢子以後還能在太太跟前當差嗎?”
這才是采秋一直掛心的事,若是她嫁了人,再不能像大丫環那樣日夜都守在季重蓮跟前了。
“怎麽不能?”
季重蓮笑了笑,道:“我本就打定主意讓你嫁了人後還給我管著屋裏的事務,到時候就提了做管事媳婦,月例銀子翻倍,林桃嫁人後也會幫我管著內苑,你們倆人我可都不打算放了走,你可要想好!”
“那敢情好!”
林桃已是撩了簾子進屋,滿臉的笑容,對著采秋眨了眨眼,“太太到時候若是要攆咱們,咱們也鐵定死賴著不走,一輩子跟著太太!”
采秋握了林桃的手,抿唇笑了。
接下來的日子,季重蓮忙得不亦樂乎,主仆幾個去梁城裏的“素寶閣”選首飾頭麵,季重蓮給采秋打了套純銀點碎玉簪花式樣的頭麵,配上幾對耳璫、幾個指環,還有一對羊脂白玉的手鐲,一對絞絲鏤空的銀鐲,鎏金寶石的發簪打了一套五種花樣的,樣式別致,手藝精湛。
林桃在一旁看著眼熱,季重蓮遂也讓她選了相當的首飾頭麵,算是提前給她攢著嫁妝了。
林桃自然高興得合不攏嘴,就這些首飾算下來隻怕也超過了五百兩銀子,更不用說那些綢緞綾羅妝花麵料大紅尺頭。
季重蓮嫁個丫環對外說是嫁妝五百兩,實際上置辦下來,連著那些家具家什,也是近千兩銀子的手筆了。
梁嫂子看在眼裏心裏激動不已,不住地叮囑梁芬,要她今後一心一意地侍候季重蓮,采秋與林桃的今天就是她的明天,隻要季重蓮高興了,漏個指縫的銀子都夠她一輩子吃穿不愁。
梁芬膽子有些小,可聽梁嫂子這一說,她也不免有了憧憬,又知道季重蓮待下人本就寬厚,亦發堅定了要做好一個合格大丫環的決心。
轉眼間就到了四月十二,府裏的人都知道朱管事取的是太太身邊的大丫環,不看僧麵看佛麵,紛紛都來隨了禮,後巷裏那間小小的四合院裏擺滿了席,府裏當值的和不當值的都輪流著去吃席,一時之間熱鬧非凡,連別家的仆役都伸長了腦袋滿臉的羨慕。
林桃早早地去吃了席,換了梁芬與梁嫂子一同去,此刻她正在季重蓮跟前講著四合院裏的熱鬧場景。
季重蓮笑著撚了個核桃酥放進嘴裏,“到你出嫁時也會這般熱鬧的。”
林桃點了點頭,眼睛笑成了月牙,“嗯,哥哥說會帶著嫂子一同來觀禮,姐姐那裏便來不了了。”
林梅管著彭澤宅子裏的事務,聽說裴母亦發倚重她了,輕易是不能離開的。
聽說碧元要來,季重蓮坐直了身子,拍了拍手上的點心屑,“碧元也要來嗎?帶不帶家裏那大胖小子?”
算算日子,碧元的孩子也快兩歲了,到時候四個小孩湊在一起,那才可樂呢!
林桃道:“要帶的,小棍子離不得他娘,再說把孩子放在上京城裏也看顧不過來。”
孩子的名字是林樓取的,大名林棍,小名就喚作了小棍子,林家人取名字似乎都喜歡帶個“木”字偏旁,木能生火,火旺,人旺,是有這麽個意頭。
“那好,若是他們到時候不急著走,就好好在梁城玩一玩!”
林桃出嫁,總不能身邊一個親人都沒有,林樓夫妻來也算是給她撐腰做主了。
說到林桃的婚事,季重蓮也不免想到林梅。
彭澤那邊她是去了信的,可裴母說不想林梅那麽早嫁,說是嫁了人心就在自個兒家上,管起事來沒那麽盡心,她還要多留林梅幾年,若是真要把林梅嫁了,就季重蓮自己回來管家,或是再給她找個合心意的管家人。
季重蓮心裏嘔得慌,裴母這是拐彎抹角地埋汰她呢!
當初放她去西北時,裴母就有些不甘不願的,若不是為了子嗣著想,隻怕還要留著她在跟前盡孝。
可如今季重蓮已經逃出了那個牢籠,想要她再回去,哪有那麽容易,她又不是傻的。
這事隻有慢慢再議。
若裴母不幫著林梅留心,季重蓮想著在這邊看著有合適的人家,到時候再把林梅弄過來得了,總不能為了管個家,耽擱別人一輩吧。
真是這樣的話,隻怕林森家的會在心裏埋怨她。
“嫂子性格活潑,娘說她的性子與婢子最像,這才能討了太太的歡心,可見咱們一家子都是有福氣的。”
林桃那張嘴就像抹了蜜似的,越來越會說話了,逗得季重蓮又樂了起來。
桂英和安葉抱了幾個孩子過來,因是采秋的大喜日子,幾個孩子也做了身簇新的夾襖,頭上頂著個大紅色的虎頭帽子,看起來尤其喜慶!
季重蓮就問桂英,“你們可是去後巷裏吃了喜酒?”
“就帶了孩子去轉轉,沾沾新娘子的喜氣,那裏太鬧騰了,安葉姑娘便讓咱們先回了。”
桂英手中抱著豆芽,安葉卻是抱一個,背一個,林桃上前將木長風接了過來,笑著遞給季重蓮看,“長風少爺的眼睛都笑眯了,太太看他真是可愛!”
季重蓮就牽了木長風的小手,軟軟糯糯的小孩手,手背上還有幾個嫩嫩的小肉窩,別提有多可愛了。
再看木原野,已是在安葉背上睡熟了,她利落地解了背圍,將孩子小心翼翼地放在了炕頭上。
季重蓮一邊逗著木長風,一邊道:“等采秋的婚事辦完了,讓梁嫂子找個牙婆來,咱們苑裏也該添人手了。”
林桃就笑著點了點頭,“到時候讓采秋姐幫著**,她好歹也要升級成管事媳婦了。”
眾聽了又是一笑,梁芬撩簾子進了屋,雙手遞了封信上前,“太太,說是您外祖家的來信。”
“喔?”
季重蓮倒是頗感詫異,她如今遠在西北,已不太和沈家的人聯係,倒是季祟宇和沈家還保持著往來關係,時不時地都通著信或是去上一回。
季重蓮接過信,隻覺得手中的信箋沉甸甸的,她與沈家的人談不上多親厚,但那始終是她母親的娘家,上次姐弟倆去沈家時,沈老太太歡喜得跟個什麽似的,兩位舅母待她也是客氣有禮,幾個表嫂更是樂得在她跟前湊趣。
唯一不好的便是沈老太爺,那個時候便已經纏綿病榻,大夫說就看他熬不熬得過那個冬天,之後她在彭澤,並沒有接到沈家的人來報喪,想必是沈老太爺挺過去了,然後她便前往西北了。
如今又是一個冬天過去了,眼看已是開了春,難道沈老太爺他……
想到這裏,季重蓮心下一滯,連神情都多了幾分肅然,飛快地拆開了信封,一目十行地看了過去,越看她臉色越是蒼白,薄薄的信紙在指間抖個不停。
桂英最先發現了季重蓮的異樣,不由關切地問道:“太太這是怎麽了,可是有什麽不好的消息?”
季重蓮茫然地看了看眼前立著的幾人,心中說不出是種什麽樣的感覺,淡淡的酸,淺淺的澀,鼻頭一紅,還是落下了淚來,“廣陵來信……我外祖父過世了……”
“啊!”
林桃回過神來,捂唇驚呼了一聲,接著便極快地反應過來,眾人都向著季重蓮曲膝行禮,口中道:“太太節哀!”
季重蓮費力地咽下一口唾沫,略有些疲憊地揮揮手,“你們先下去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眾人相視一眼,抱起了孩子無聲地退了出去。
季重蓮又將那信細細地看了一篇,是沈家大舅舅代的筆,字跡端正,中規中矩。
信箋下麵是一疊地契和身契,說是沈老太爺身前留給他們姐弟的,季崇宇的已經寄往了丹陽,收在季老太太那裏他們也很放心,至於她這個已經出嫁的表姑奶奶,自然是她人在哪裏,東西就寄到哪裏。
地契上已是過了她的名,大舅舅還說管著莊子農田的那幾戶人家也撥給了她,今後就由她來安排,若是暫時顧不上,他也可以代管上一陣,等季重蓮他們什麽時候想接手了,盡管來找他要就是了。
捏著那一疊紙,季重蓮的眼淚無聲地滑落。
她到沈家時,沈老太爺甚至都已經說不出話來,昏睡的時候比清醒的時候多得多,可就是這樣,老太爺生前還念著他們姐弟,死後更沒有薄待他們,季重蓮想到這裏怎麽能不難過?
這信是二月底寫的,依著日子,想必沈老太爺已經下葬了,她如今回去也奔不了喪,但她就是想要回去,想要看看沈家的人,看看沈老太太,看看舅舅舅母。
季重蓮就這樣靜坐了一下午,直到華燈初上,廡廊下點起了綴著紅穗的八角宮燈,星火在琉璃燈罩裏忽明忽暗,林桃小心翼翼地推門而入,端上了一碗熱氣騰騰的南瓜粥,勸道:“太太,您一下午都滴水未進了,婢子特意讓廚房熬了點清淡的南瓜粥,您就著喝一口吧?喝了粥後有了胃口,婢子就去廚房傳菜,今兒個的菜色都是做好了的,正溫在爐上呢!”
季重蓮看了林桃一言,舔了舔幹裂的嘴唇,疲倦道:“先擱著吧,我暫時不想吃!”
“太太……”
林桃還想再勸,那邊廂梁芬已在外報了一聲“大人回來了”,她趕忙側身,對著匆匆進來的裴衍行了一禮。
裴衍解了外衣,挨著季重蓮坐在臨窗的炕頭上,捂了捂她冰冷的指間,心疼道:“外祖父的事我也聽說了,你別難過,好歹吃點東西。”
還未進門前,裴衍便聽梁芬說起了沈家的事,自然知道季重蓮為何而心憂,看著妻子這般模樣,他心裏也不好過。
“我沒事。”
季重蓮的聲音略微有些嘶啞,卻還是對著裴衍勉強一笑,回握了他的手,“這麽晚回來,可吃東西了?廚房裏還溫著飯菜。”
“還沒吃,你陪我一起用!”裴衍轉頭對林桃吩咐了一聲:“傳膳吧!”
葷素搭配的幾樣菜一會便擺在了炕頭的梅花圓幾上,裴衍每樣都給季重蓮挑了一些,“菜心對皮膚好,魚肉吃了內補,再喝碗雞湯,看看你這段日子都忙得瘦了!”
裴衍給季重蓮夾了一盤菜,又將象牙筷塞進了她的手裏,輕聲哄道:“就算是陪著我,多少也用點。”
季重蓮便抬了眼睛看他,那一雙黑眼睛像是會說話似的,盈滿了關切、擔心和期待,她看著便覺得心中一暖,回複了幾分笑容。
是啊,生老病死是人之長情,誰都逃脫不了,看淡了也就好了,她將來不也會有那麽一天嗎?
隻是親人逝世,到底覺著有幾分傷感罷了。
季重蓮默默吃著甜白瓷裏的菜心,味同嚼蠟,隻是本能地吞咽著。
她不忍心辜負裴衍的好意,又將那挑了刺的魚肉放進了嘴裏,當那淡淡的腥味在舌間漫延時,她隻覺得胃裏一陣翻湧,“哇”地一口便吐了出來。
裴衍一直在留心著季重蓮的動靜,見狀趕忙扔了筷子,一把扶住季重蓮,又向外喚了一聲,“來人,太太吐了!”
林桃與梁芬手忙腳亂地奔了進來,先拿了棉布帕子給季重蓮擦嘴,又取了溫水給她漱口,再將地上的狼藉收拾了一通,便立在一旁緊張地守著。
“可是有哪裏不舒服?”
裴衍就坐在季重蓮身旁,一邊小心地給她撫著背,一邊關切地問道。
“沒有,”季重蓮擺了擺手,隻覺得胸中悶得慌,“就覺得那魚特別腥,我吃著難受!”
“是嗎?”
裴衍皺了眉,用筷子夾了一塊魚肉放進嘴裏細細咀嚼,半晌才道:“我沒覺著有腥味啊?!”
林桃趕忙上前道:“太太,廚娘就是怕這魚有腥味,蒸煮之前是反複用料酒洗泡了的,應該不會再有腥味。”
梁芬在一旁聽了也直點頭。
季重蓮撫了撫胸口,“或許是我的味覺出了變化吧……”
這話一說出口,連季重蓮自己都怔住了,她轉而吃驚地望向林桃,開口便問,“我上個月的小日子是多久?”
林桃聞言微微紅了臉,又看了一眼裴衍,見他仍然是一本正經的模樣,想來並不介意,這才輕聲回道:“回太太的話,是三月初一。”
三月初一……如今都四月十二了。
季重蓮隻知道她停了避孕的湯藥後前三個月小日子都有些不準,有時提前,有時推後,但都是來了的,她也沒有放在心上,若是她……
若是她真地有了,那依日子算算也是四十多天了。
“蓮兒,你是說……”
裴衍就算再遲鈍,眼下也回過味來,一臉驚喜地看向季重蓮,目光轉而垂落在了她依舊平坦的小腹上,那裏已經開始孕育著一個小生命了嗎?
“我也不知道,就怕是小日子不準。”
季重蓮咬了咬唇,有些不知所措地搖著頭。
有孕了雖然是好事,但若是趕在這個時候,她不是便不能遠行了嗎?
“快,快讓人去請個大夫來瞧瞧!”
裴衍吩咐了一聲,梁芬立馬便歡喜地應下,腳步不停地轉了出去。
也不過一刻鍾的功夫,大夫便被請了回來,細細地搭脈、診脈後,最終是確認了季重蓮懷孕的喜訊。
裴衍高興不已,讓人封了十兩銀子的紅封給那大夫,大夫笑得合不攏嘴,也就不計較那麽晚還被拉來出診,並且推薦了梁城最好的婦科大夫給季重蓮,又細細說了孕婦懷胎初期的保養事宜以及林林總總的注意事項,這才被人恭恭敬敬地送了出去。
季重蓮看著身邊的人都歡喜不已,似乎衝淡了一些沈老太爺去世帶來的哀傷情緒,她垂著的雙手緩緩地撫上了自己的小腹,原來她是真地有了,怎麽確認了反倒有些不可置信的感覺?
“阿衍!”
季重蓮喚了裴衍一聲,他立馬坐在了她的床前,一副她有任何吩咐他上山下海都絕不推脫的表情,反倒讓季重蓮忍不住笑了起來。
但笑容過後,她又慢慢地斂了唇角,輕聲道:“外祖父過世,我想沈家的人一定很難過,原本是想回廣陵看看,但如今……如今怕是去不了了。”
裴衍也斂了麵色,又想了一陣,才道:“要不寫封信給宇哥兒,他倒離得近些,休沐之日便能代你去沈家看看,咱們這邊便讓人快馬送去一千兩銀子的喪儀,順道也將你的喜訊帶回去,想必沈家的人知道也能安慰了。”
“也隻能這樣了。”
季重蓮淡淡地牽了牽唇角,一時之間感慨莫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