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8 章 當麵退親,顏麵盡失
柳姨娘與季紫薇在哭鬧中被一眾婆子拖了出去,翡翠潭頓時一陣雞飛狗跳,有機敏的婆子取下了自己的帕子塞進這兩母女的嘴裏,這才安靜了不少。
對主子不敬,但也要看什麽主子,柳姨娘母女又不是沒受過這樣的對待,還是季老太太的吩咐,婆子們做起事來便更加有恃無恐了。
季明宣回頭望了一眼已是戰戰兢兢,季老太太一個眼神過去,他便徹底腿軟地趴在了地上。
“沒用的慫蛋,我怎麽生了你這樣一個兒子!”
季老太太回頭狠狠地啐了一聲,又轉向侍立在一旁的宋媽媽道:“將四老爺給扶下去。”
“是。”
宋媽媽應了一聲,兩個婆子立馬上前來,一邊一人叉起季明宣的胳膊就這樣帶了下去。
此刻翡翠潭的正屋中便隻剩下了季老太太與季重蓮祖孫倆。
季重蓮抹幹了眼淚,走下榻來,一撩裙擺便跪在了季老太太跟前,低垂著目光,啞著嗓子道:“孫女有錯,還請祖母責罰!”
季老太太不是能讓人隨意糊弄的,既然季紫薇都知道是她使了計,老太太又怎麽看不出來?
未免老太太對她有猜度,她還是自己承認了妥當。
“你有錯,你的確有錯!”
季老太太沉默半晌,這才有些疲憊地輕聲道:“五丫頭,祖母對你如何你心裏該知道……若是你不願意嫁到秦家,大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訴我,為什麽還要興師動眾地這般做來?”
老太太頭痛地撫了撫額,她操心過甚,思慮猶存,一瞬間便覺得自己老了十歲不止,這是心累啊!
“祖母容稟!”
季重蓮心裏也是難過,咬著唇對季老太太磕了頭,再抬頭時眼眶已是泛著紅,“那秦公子風度翩翩說話討巧,觀其表象,祖母已經心悅三分,若是我沒有確實的證據,如何敢隨意誣陷於他?”
“可秦家如日中天,祖母就沒想過結下這門親事,他們是否會不甘不願嗎?”
“孫女從來沒有想過高攀,既然他們秦家看不上我,大可以退親了事,可秦公子卻是這樣歹毒,非要讓人誣了我的清白,迫得咱們家不得不主動退親,這樣的事孫女怎麽能忍得下去?”
“六妹妹出門私會知縣家的齊公子,這陰謀是孫女親耳目聽到做不得假,孫女不願意祖母仍然被蒙在鼓裏,這才使了些手段,若是祖母責罰,孫女亦無悔!”
說到最後一句,季重蓮已是挺直了背脊,雖然麵上仍然有未幹的淚痕,但眸中的光芒卻是亦發堅定。
“罷了罷了,”季老太太疲倦地擺了擺手,“許是我真正地老眼昏花了,這才識人不清……”
“不,祖母!”
季重蓮不顧疼痛地膝行幾步,撲在榻前,握住了季老太太的手,含淚道:“祖母慈愛寬厚,若非有祖母照拂,孫女如何能有今天?”
不能讓季老太太冷了心,若是老太太灰心了,否決掉以前做出的一切,那麽他們姐弟如今算什麽呢?
當然,或許老太太隻是指秦子都這一件事情,但有些人本就善於偽裝,如果他隻想在你麵前呈現美好的一麵,你又如何能發現他的陰暗?
所以這事半點怪不到季老太太頭上,怨隻怨秦子都的險惡。
季老太太牽了牽唇角,點了點頭,複又搖了搖頭,她一手撫向季重蓮的鬢發,憐愛地說道:“事已至此,你待如何?”
“孫女要和秦公子當麵對質,即便要退了這門親事,也要退得堂堂正正,絕對不會任由他搓圓捏扁胡亂說道!”
季重蓮握緊了拳頭,她倒要好好看看這個秦子都是個什麽模樣,在那張謙謙君子的麵容下,又長著一顆怎麽樣醜陋惡毒的心!
“好,這才是我季家的女兒!”
季老太太點了點頭,至此,她心頭的沉鬱方才完全消散,再看向季重蓮時,頓時有種揚眉吐氣的感覺,他們季家就算是女兒,也絕對不會輸給秦家的兒郎!
秦子都走在前往宣宜堂的路上,宋媽媽的身影就在幾步之外,秦子都認得這是季老太太的陪嫁媽媽,頗得信任,隻是他不知道這請人的活計怎麽會落在這位媽媽身上?
但宋媽媽沒有多說,他便也不好多問,隻留下華偉呆在外院,他自個兒便隨著宋媽媽往裏去了。
前兩日見過齊湛,他說這事已經交給季家六姑娘去辦了,陷害嫡姐的事據說這位季六姑娘已經是做的得心應手了,秦子都也不知道是該為自己慶幸,還是該為季重蓮感到悲哀。
親妹妹尚且如此對她,或許季重蓮在季家的日子也不如表麵的風光,但他卻不得不在她背後再捅上一刀,也是為了將這拖而不決的事情做個最後的了斷。
到了宣宜堂的正屋,宋媽媽在屋外站定,微微躬身地擺了個請的姿勢,隻是態度疏離,就連平日裏伺候季老太太的丫環看向他的目光也是多有不善,這一點讓秦子都暗暗有些納悶。
不會是齊湛交待季紫薇做的事情敗露了吧?
不,不會……
秦子都暗暗搖了搖頭,最近他特意讓華偉去打聽了的,也沒聽說季家內院裏有什麽大的動靜,真要敗露了,量齊湛也不敢將他給供出來,這便是自己找抽了!
想到這裏,秦子都唇角微微一抿,一撩衣袍,大步地踏了進去。
季老太太的屋裏與平日沒什麽兩樣,當中一張黃花梨木的羅漢床,床尾疊著幾床金線繡莽紋的秋香色條褥,羅漢**擱了個矮幾,幾上擺放著梅蘭竹菊的檀木小插屏,羅漢床兩邊向下是兩排楠木交椅,整整齊齊地擺了一溜。
牆角窗台下有個長條案台,台上擱著紫檀座掐絲琺琅獸耳爐,爐上冒起一股清煙,這香味並不甘甜,聞起來甚至微微有些發澀,竟是有提神醒腦的作用,秦子都目光轉了一圈,已是微微一怔。
“老太太好。”
秦子都恭敬地給季老太太行了一禮,老太太隻是淡淡“嗯”了一聲,也沒說讓他坐下,隻是目光帶著審視將他從上看到下。
這樣一個儀表風度都無可挑剔的後生,季老太太真不願意相信他是個表裏不一的,可一想到他要害的人是她最疼愛的孫女,往昔對秦子都的好印象瞬間便消散無蹤,眸中隻剩下了冷冽的寒霜。
秦子都抬頭時也是一怔,平日的季老太太對他總是和顏悅色的,可如今……再想想今日種種所見,他心下已是有了不好的預感,麵上卻仍然恭敬道:“不知道老太太喚子都到底所為何事?”
“秦公子先坐下吧!”
季老太太淡淡地揮了揮手,靈芝已是撩簾進了屋,奉了茶後又悄然無聲地退了出去。
喚他秦公子,而不是子都了。
秦子都默了默,麵上仍然一派謙和地拱手道:“子都有哪裏做的不好,老太太盡可以提點一二。”
“不敢!”
季老太太冷笑一聲,“秦公子乃是當朝探花郎,能提點你的怕是隻你令尊及師長,我季家何德何能,妄不敢托大!”
季老太太打起了太極,說的話又是這般冷嘲熱諷,若是此刻秦子都再聽不出其中的味道,那當真是白活了,遂也肅色以待,聽著老太太接下來的話。
“原本這也是你們年輕人的事,老婆子我人老眼花,本不該這般摻和進去,但是耐何看不得我這個五丫頭受一點委屈,才想為她做了這個主……卻不知竟是錯了。”
季老太太難得感歎一聲,目光一轉,卻是凝在了內室的紫檀木雕花草蟲魚的屏風上,輕喚了一聲,“五丫頭,出來吧!”
“是!”
屏風後有人應了一聲,秦子都猛然一怔,隻覺得腦中的弦刹那間便繃緊了,放在膝上的手掌緊握成了拳頭。
那樣清麗悅耳的聲音,猶如山泉跌落玉石,錚錚作響,讓人止不住地在心底泛起一抹清涼,或許還要更冷一些,因為他從那聲音中嗅到了一絲冰冷與淡漠。
季重蓮的身影轉出了屏風,踏著步子款款而來。
今日她穿了一身蜀繡雙麵印的月華錦薄秋衫,腰上係了一條水玉色蝶戲花叢間的百褶裙,左右各挽了一個垂髻,粘了粉綠色的蓮花型嵌玉片的寶鈿,雖是簡單的裝束,卻已是清麗難言。
秦子都一時呆呆地怔在了那裏,眼前的少女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齒如含貝唇色朱櫻一點,如絳唇映日,尤其是一雙妙目,猶似一泓清水,仿若瀲盡了世間波光。
這便是季家五姑娘……季重蓮?
他的……未婚妻嗎?
“祖母!”
季重蓮向季老太太行了禮,隨即轉向了秦子都,隻是端方地喚了他一聲“秦公子”,卻並未見禮。
這樣的人,也不值得她以禮相待。
“季……五姑娘!”
秦子都低垂了目光,那一瞬間,他覺得呼吸都要屏住了。
美麗的女子他見過不少,或許季重蓮論美貌尚差上顧雪嫣一籌,但她落落大方的氣度,舉氣投足間的自信,頓時讓她光華璀璨如踏祥雲,而顧雪嫣那種柔弱堪憐的姿態在她麵前則可以完全被忽視,被遮掩。
甚至連他也忍不住有一種被折服的感覺,當然,這也隻是一瞬間的事,下一刻,他的神智已經恢複了清明。
季老太太為什麽會叫季重蓮出來,按理說未出閣的姑娘不輕易會見外男,即使他們已經是未婚夫妻,該有的避諱也應該做到。
像是料到了秦子都心中所想,季重蓮唇角噙起一抹笑來,讓她原本散發的冷然之氣稍稍收斂了一些,他竟然感到了片刻的和煦,一雙狹長雙眸不自覺地微微眯起。
隻聽季重蓮輕聲道:“不是祖母的意思,而是我想見見秦公子。”
季重蓮的聲音清冷漸柔,但秦子都卻感覺不到一絲善意,更像是蘊著一種威壓,仿若暴風雨來臨的前奏。
“五姑娘有何指教?!”
秦子都斂了神色,再抬眼時,雙眸已經蘊著一抹凝重。
在他眼前的不隻是一名簡單的少女,憑她如此稚嫩的年紀就能將季家上上下下打理得井井有條,光是這份手段與魄力便讓人不容小覷。
男人在朝堂裏拚搏,但後院的戰場卻是女人的天下,秦子都意識到此刻他正站在季重蓮的地盤上,即使心中不斷為自己打氣,但難免在氣場上便弱了一籌。
“秦公子,你想退了這門親事嗎?”
季重蓮也不想與秦子都多作寒暄,話一接口便是直奔主題。
秦子都樣貌確實不差,整個人也給人一種溫文爾雅的感覺,但知人知麵不知心,想到被他蒙蔽的人多了去,季重蓮就覺得心裏犯堵。
這樣的人也配做探花郎?
“你……”
秦子都震驚地瞪大了眼,又看了看季老太太,老太太此刻已是閉目養神,好似全然聽不到倆人的對話一般,明顯是不打算插手了。
秦子都隻覺得心裏像是被痰噎住了,漸漸泛起了一股澀味。
他想退親嗎?
他當然想!
這便是他最初來到丹陽,住進季家的目的。
可現在呢?
他確認自己這個想法沒有改變,可看著這樣的季重蓮,這樣鮮活的少女,這樣靈氣逼人的她……為什麽,他竟然有了一絲猶豫?
若是他否認了,眼前的少女便還是他的未婚妻嗎?
可顧雪嫣呢?
他真正愛的人是顧雪嫣,怎麽可以為一時的女色迷惑了心智?
秦子都用力地甩了甩頭,拋開腦海中那些莫明的想法,再看向季重蓮時,隻見她唇角已是閃過一抹嘲諷的笑容。
“秦公子不願意說,那還是讓我說吧。”
季重蓮雙手交疊擺在身前,不以為意地笑道:“秦公子這次來到丹陽,怕就是存了退親的心思。”
“我……”
秦子都麵色有些難堪了,隱隱泛著一絲鐵青,這些他隱藏在心裏的話,連他都沒有說出來,怎麽能被季重蓮就這樣搶先地說出口?
季老太太還在一旁聽著呢,可以當她不存在嗎?
“你也別急著否認。”
季重蓮擺了擺手,不急不慢地坐到了季老太太下首的楠木交椅上,笑看向秦子都,但說出的話語卻是半點讓人笑不出來。
“秦公子一定百思不得其解,為什麽你明明隻是交待了齊公子來辦這事,隻要毀了我的名節,那麽季家迫於無奈,不願聲張,自然會主動退了這門親事,於你謙謙公子的形象半點無損,對嗎?”
季重蓮輕飄飄的說出這些話來,秦子都的臉色都泛了白,一手死死地扣緊了交椅旁的方幾,雙腿卻是在隱隱顫抖。
這是被人戳破陰謀,無所遁形時的羞憤難當。
沉默,時間在尷尬中流逝,卻是慢得讓人心焦。
秦子都咬了咬牙,卻也不得不出聲辯駁,隻是嗓音再無溫潤,僵硬沙啞地猶如木鋸,“五姑娘這是哪裏聽來的閑言碎語,秦某斷不會做出這等事來,定是小人陷害!”
“陷害嗎?”
季重蓮撐不住輕笑出聲,就像聽到這世間最好聽的笑話,粉嫩的脖頸上不自覺地染上了一抹胭霞,漸漸地爬上了白皙的麵龐,映著晶亮的雙眸,泛著桃花瓣一般清麗的色澤。
“若是齊公子聽到這話隻怕心裏不好過了。”
季重蓮緩緩收了笑聲,搖頭道:“今日我敢對秦公子說出這些話來,兩家便是要撕破臉了,這臉麵從來都是自己給自己的,秦公子既然連自己的臉麵都顧不得了,那麽,咱們季家還何必要為你兜著?”
季重蓮話到最後已是轉厲,迸射出火星四濺的鋒芒,她站了起來,一步一步緩緩逼近了秦子都,雖然她身材高挑,但在秦子都麵前仍然矮上一截,氣勢卻是不弱,字正腔圓,落地有聲,“我素聞讀書人最重信義,若是秦公子能對著天地君親師許下重誓,說我今日所言一切皆是謬語,那麽我季家自會還你一個公道!”
“秦公子,你敢嗎?!”
季重蓮眉峰一挑,冷冷地看向秦子都。
“我……你……。”
秦子都被季重蓮逼得退無可退,這才將求助的目光轉向了季老太太,“老太太,您看這……”
季老太太這時才是慢慢呼出一口長氣來,眸子半翕半合,卻夾雜著一抹不容忽視的精光掃了過來,“五丫頭說的話便是我老婆子心中所想,秦公子隻要敢發下重誓,我季家自會還你一個公道!”
“老太太!”
秦子都臉色青白交替,眸中神色變幻不定,他張了張嘴,可看到著季重蓮那明顯帶著嘲諷的眼神,他竟然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季重蓮不禁在心中冷哼一聲,不怕狼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
秦子都找上了齊湛,齊湛再勾搭上季紫薇,這就注定了他們的失敗。
季紫薇是什麽樣的人,她們相處了那麽多年,她還能不清楚這個妹妹的性子嗎?
急功近利,卻沒有大腦,又妄想著不屬於她的一切!
她隻要稍稍用些手段,便能讓季紫薇原形畢露!
“五姑娘,我當真是小看了你!”
秦子都咬牙切齒地說道,看向季重蓮的目光在一瞬間變得沉厲,他雖然不像齊湛這般卑鄙無恥,但他起碼有做人的底線。
麵對天地君親師,這樣的重誓他發不了,因為他的確做了這事。
“不敢!”
季重蓮輕哼一聲,這才轉過了身去,水玉色的裙擺在空中劃出一個旖旎的弧度,隨著她這動作,竟然有暗香隱隱浮動。
秦子都這才看清了季重蓮裙擺上的彩蝶,那竟然不是繡的,而是不知道用什麽方法沾上的花瓣,以花瓣拚成的彩蝶,蝶在花中,花也是蝶,竟然還有這般的意境和巧手,不得不讓人多了一番感歎。
但感歎歸感歎,即使他心底裏已經有些欣賞季重蓮,但這樣強勢的女人他也是斷斷不會娶的,難不成要娶個妻子回家和自己對著幹嗎,他也沒這般博大的胸懷。
“祖母!”
季重蓮走到季老太太跟前,矮身一福道:“今兒個就在您老跟前,我要堂堂正正地與秦家退了這門親事,秦家這樣的門第,這樣的人品,咱們自問高攀不上!”
季老太太目光沉沉地轉向了秦子都,話已經說到這份上了,除了退親,別無他途!
季重蓮唇角一翹,偏頭看向秦子都,“秦公子想必也是沒有異意的,我這便讓人請了父親來,當年的一紙婚約就此成為廢紙一張,如何?”
她說得這般輕描淡寫,完全沒有一絲惋惜及懊悔,就像是在擺脫一件早已經想要丟棄的物件一般,這般地迫不及待,秦子都隻覺得此刻站在這裏已是難堪到了極點!
他何曾受過這般委屈和錯待,他的自尊心在此受到了嚴重的打擊!
秦子都隻覺得嘴角抽了抽,這明明已經是他想得到的結果,卻完全不是以他想要的方式來得到。
秦家與季家終於撒破了臉,他沒能護住秦家的臉麵,反倒一跌到底,如今竟然被人這般嘲諷奚落,他一雙手收在袖中緊握成了拳頭,指甲刺在掌心的疼痛卻也抵不過他心中的澀味及難堪。
季明宣得到風聲,來得很快,那一紙婚約早已經被他收在了袖袋裏,季老太太交待得很清楚,他也十分清楚今天自己扮演的是什麽角色。
所以一見到秦子都,季明宣便輕咳了一聲,在季老太太沉沉的眼色之下,他這才痛心疾首地苦聲道:“子都啊子都,你怎麽能做出這種事來?將來見到秦大哥時你讓我怎麽交待?!”
“季伯父!”
秦子都麵色冷凝,一開口的話語已是疏離至極,偏生季明宣卻沒有覺出味來,走上前來便拉住了他的手腕,湊近了低聲道:“快,給老太太認個錯,這事情還能挽回,五丫頭怎麽說都是我閨女,隻要你喜歡,我鐵定讓她嫁!”
說來說去,季明宣還是不願意失去這個乘龍快婿,即使季老太太已經交待了他應該怎麽樣做,但他到底還想搏一搏。
季重蓮這個女兒雖說他不喜歡,但那樣貌擺在那裏,哪個男人會不喜歡?
秦子都隻要還有一點眼光,斷不會錯過這等美嬌妻!
季明宣是以男人那點好色的劣根性來揣度秦子都的心思,哪裏知道秦子都除了男人那一點本能外,更多的卻是自負與自傲,他怎麽會允許自己的尊嚴受到挑釁時再來低這個頭,就算他允了,今後在麵對季重蓮時倆人心裏又怎麽會沒有疙瘩?
所以,季明宣此刻還能說出這種話來,秦子都隻覺得眉角都抽了抽,滿臉地不可置信,這季家四老爺當真是個傻的?
“不必了!”
秦子都一甩衣袖退開幾步,冷聲道:“就請季伯父寫下退親文書,子都回去後自會呈給父親,從此秦季兩家再無相幹!”
這婚約銷毀是一回事,要完全地沒有幹係,還需要一紙文書的說明,要不然哪一天季家後悔了,又怎麽說?
“對,這個絕對有必要。”
季重蓮了點了點頭,轉頭便對屋外喚道:“靈芝,備筆墨!”
紙張筆墨很快便到位,季明宣被引導著往書案那方去,心裏隻將季重蓮罵了又罵,這個女兒怎麽這般沒眼色,他可是在幫她挽回婚事,她不僅不感激,似乎還巴不得這事告吹,她到底是安的什麽心?
就算秦子都設計了她,那事不是沒成嗎?
若是秦子都有心悔改,又怎麽不能給對方一個機會呢?
可季老太太就那樣一言不發地盯著他,季明宣心裏也有點發悚,自然不敢再忤逆老母,隻得垂頭喪氣地寫下了退親文書。
先呈給季老太太過目,老太太看了點了點頭,又轉給了季重蓮。
季明宣雖然不學無術,但這字卻寫得有幾分飄逸,季重蓮感歎了一聲,她是可惜了這字。
轉頭時,靈芝已經端了火盆上來,季重蓮伸手看向季明宣,“父親,那紙婚約。”
季明宣瞪了季重蓮一眼,這才不情不願地掏了出來,季重蓮確認無誤,又展示給秦子都看,這才扔進了火盆裏,眼看著火苗倏地一下躥起,那張薄薄的紙片傾刻便化作了灰燼,季重蓮抿唇一笑,不禁有種鬆口氣的感覺。
可這模樣看在秦子都眼中卻是萬般刺眼,她憑什麽鬆了一口氣?
難道嫁給他還是委屈了她?
難道她還覺得自己配不上她?
秦子都咬了咬牙,隻覺得胸口怒氣騰騰而上,季家不帶這樣欺負人的。
“好了,這紙退親文書秦公子可要收好了。”
季重蓮笑眯眯地看向秦子都,雙手遞上了那紙退親文書,袖口不經意間滑落而下,露出皓白的手腕,兩隻瑩瑩的玉鐲在腕間閃著溫潤的光芒。
秦子都陰沉著目光,隻覺得麵前這張笑顏更加刺眼,剛想伸手接過,季重蓮卻是手腕一晃閃了開去。
秦子都一撲而空,剛要惱怒,但旋即想到了什麽,唇角這才浮起一絲得意的笑容來,“怎麽?後悔了,你若……”
那樣的話語脫口而出,連秦子都都怔了一怔,他在說些什麽?
好在季重蓮沒有給他這個機會,隻斂容道:“我是想要提醒秦公子,今日這事內裏如何便隻有屋裏這幾人知道,我們自然不會去壞了秦公子的名聲,也望秦公子好自為之,千萬別想著毀了別人便能造福自己,豈知多行不義必自斃!”
“伶牙俐齒!”
秦子都咬緊了牙,隻覺得羞憤難當,他差點就拿自己的熱臉去貼別人的冷板凳了,這個地方他再也不想久待,一手取過季重蓮手中的退親文書,他僵硬著拱了拱手,一甩衣袍,頭也不回地走掉了。
哪知才走出季家大門,季明宣已經巴巴地追了出來,千呼萬喚才叫停了他。
“哎喲,子都啊,你可走那麽快幹嘛?”
季明宣喘著粗氣,從季老太太屋裏出來時他便去大門候著了,最後才知道秦子都主仆竟然走的角門,這才又急急地追了過來。
“四老爺,不知還有何指教?”
秦子都嗓音冷冽,雙手負後,冷冷地掃向季明宣,他此刻可以肯定,季明宣真是傻地,不然季家已經將他掃地出門,這人還巴巴地追出來做甚,是找抽嗎?
一旁站著的華偉早已是忿忿不平,他可從來沒有受過這種委屈,跟著他們家少爺四處行走,他已經習慣了被人奉迎討好,誰知道這次竟是被人這般迫不及待地趕了出來,竟然還讓他們走了角門,這等委屈,對於他們來說,無疑於是奇恥大辱。
可季明宣竟然還有臉追了出來,這到底是看笑話呢還是想再羞辱他們一番?
“子都啊,雖然咱們這親事結不成了,但我和你父親的情誼還是在的,今後有什麽事情,盡管說一聲,我能做到的必不推辭!”
季明宣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信誓旦旦地保證著。
雖然在季家他不敢違逆了季老太太的意思,但秦家這樣的關係他卻也不想斷了,指不定將來就能靠上一些,如今他的後台和依仗越來越少,好不容易逮到一個熟人,他如何能輕易錯失?
秦子都隻是冷笑一聲,也不言語,這算什麽,打了臉,再給顆糖吃?
他能靠到季明宣什麽,這個軟蛋……
不,等等!
秦子都神色一暗,這次的事情歸根結底還是齊湛給辦砸了,若非如此,他何故會在季家盡失顏麵。
這樣的蠢蛋,他當初又怎麽會找上他?
季家如今他不好正麵報複,但是齊湛,他總有辦法能讓他不好過的!
秦子都沉鬱的目光轉向了季明宣,唇角一翹似笑非笑,“倒是有一件事情,我想伯父定能幫上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