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被打撈起(4更1)
理工大學司法鑒定中心。天氣晴。
簡桐抬頭望著窗外那片碧空,隻覺藍原來除了是高大博遠之外,還是令人眩惑的。想想那些透水而死的人們,是不是有的隻是單純被水眩惑了而已,結果一個失足,生命便已經失去。便如此時眼前這片高遠的碧空,便讓她有一種想要飛身投奔過去的渴望。累
鑒定人員用針尖刺破了簡桐的手指,擠出幾滴血來,以紗布蘸取,做好樣本。簡桐抬著頭隻看著藍天,沒敢低頭去看那血。
都說十指連心,盡管隻是幾滴血,卻仍舊感覺火燒火燎的疼痛,沿著筋脈一直刺進心裏去。
“好了。”鑒定人員宣布。簡桐棉簽按著血點蒼白了臉。
蘭泉扶著簡桐,靳長空也關切望來。鑒定人員也好奇地問了句,“小姐不舒服麽?臉色很差。”
簡桐不好意思地笑笑,“可能我有點暈血吧。”
鑒定人員就笑,“這麽一點血而已,別緊張。”
蘭泉和靳長空卻都明白,簡桐哪裏是因為暈血,而是在擔心這個親子鑒定的結果。
蘭泉就打趣,“我說這個新規定的出台,是不是各個司法鑒定中心跟民政的合謀啊?要辦理認養手續嘛,就得先做親子鑒定;一個鑒定做下來幾千塊……”
靳長空也是一笑。
簡桐急忙推了蘭泉下,“別胡說啊。”不管怎麽樣,還當著人家工作人員的麵呢。悶
那工作人員好在也是好脾氣的,隻是微笑,“七天之後會出結果。放心吧,我們會由兩組不同的人員做至少兩遍的實驗,準確率達99。9%”。
送了簡桐回家,蘭泉想要留下陪簡桐,卻被靳長空叫走。
蘭泉開車載著靳長空沒回家,而是直接開到了海邊去。
五月的海灘已經漸漸熱鬧了起來,雖然還沒有入伏之後的人聲鼎沸,此時卻也已經滿眼都是人。
蘭泉停下車,握著方向盤轉頭,“大爺,有話您直說吧。”
靳長空別過眸子去,沒有麵對蘭泉,“小子,你知道大爺從小將你當做自己的親生兒子。就算聽琴都不如你。”
蘭泉點頭。
“所以,小子,大爺在這個世上也最不想看你傷心——蘭泉,聽大爺一句,從今天起學著收起對簡桐的感情。就算再愛,終究有人倫大防。”
“嘁……”蘭泉懊喪地踢了車子一腳,“親子鑒定結果七天之後才出來,大爺你提前這麽多天就要提醒我了?如果真有問題,等親子鑒定結果出來,也不遲吧?”
“蘭泉你錯了。”靳長空緩緩轉過頭來,目光靜如子夜,“當年我做過什麽,我自己當然更清楚。小桐就是我的女兒,這件事就算還沒有親子鑒定的結果,我也能確認。”
蘭泉咬牙,半晌沒出聲。
“蘭泉,聽大爺一言。”靳長空凝望蘭泉繃緊的側臉,心底也覺難過。眼前的這個孩子從小養尊處優,習慣了一副天塌下來都不要緊的表情;可是此時,從那孩子繃緊的五官線條裏,哪裏還找得見一絲輕慢?
“大爺,可惜您這樣警告已是晚了。我已經跟簡桐說過,就算親子鑒定結果真的有問題,我也不會放開她的手。”
蘭泉霍地轉頭望靳長空,目光如泉、澄澈清冽,“我們之間已經有了最親密的關係。大爺,現在就算你們攔著,也已經晚了!”
靳長空皺眉,“傻孩子,你想說什麽!”
已是五月春深,燦爛的陽光灑在海麵上,泛起耀眼的粼粼波光。水色天光全都落在蘭泉的麵上,將他那本就清貴的容顏掩映得更加耀眼。
蘭泉微笑,“大爺,就算她是你女兒,我們也已經開始了。就算真的是姐弟,我也不會放棄。大不了我們今生不結婚、不生育——這都是什麽年代了,不結婚、不生育的男女多了,可是依舊能一輩子在一起。”
望著那少年篤定的麵容,靳長空心下也是巨震!他明白,蘭泉這話絕不隻是說說而已!
靳長空從口袋裏掏煙盒,手指顫抖起來,半天也沒掏出一根煙來。蘭泉伸手過來,手指靈活而堅定地抽出香煙,送到靳長空唇邊,並且幫他點上火。
靳長空迷茫望著海天之間籠罩的那層如紗輕霧,“小子,你好糊塗!靳家這一代上隻有你一個男丁!——如果你不結婚、不生育,難道你是想讓靳家就此絕後?!”
蘭泉搖頭一笑,“那不怪我。大爺,這事兒該怪您和我爸。如果你們兩位當年肯多生幾個,也不至於到這個地步。”
蘭泉說著眯了眼睛,“再不濟,還有梅軒。他雖然是外孫,但是從小也是在奶奶身邊長大。雖然他不姓靳,但是意義是相同的。”
“再說——”蘭泉本不甘示弱,可是這一刻他寧願示弱,“再說可能在事業上,梅軒本比我出色。他冷靜而勤奮,我比不上他。”
“所以如果由梅軒來帶領靳家,相信這也會是個不錯的結局。”
“胡說八道!”靳長空微微有點激動,“就算梅軒能幹,可是你想沒想過你爺爺和奶奶!他們二老都是年事已高,二老的血壓也都不穩——如果你真敢在他們麵前說你不婚、不生育,你豈不是要將二老活活氣死!”
“你不想繼承家業,可以;你不顧世人非議,這也可以——可是小子,難道你敢背上活活氣死二老的罪孽?”
靳長空煩躁地將香煙扯下來,按滅了揉碎在掌心,“不是大爺不支持你發瘋,而是你的身份,從一生下來就注定了,有些瘋,你發不得!”。
三天裏,這已經是靳萬海第五次徘徊在病房外。他每次都是晚上來,披著夜色,隻靜靜站在走廊裏,遙遙透過病房門上的玻璃,望向病房內的袁靜蘭。
有兩個晚上,他竟然都是離去了再複返。
靳長空當初剛回來時,還都直接走到袁靜蘭麵前去;靳萬海卻沒這樣貿然。
梁俊生旁觀著靳萬海,忽然就明白了他心裏對袁靜蘭的那份情,一定比靳長空還要重。
有時候不是不勇敢,可是他的膽小不是為了他自己,而是為了袁靜蘭。膽小是因為在乎,寧肯克製自己,也不輕易讓她激動而再度發病。
隔著醫院走廊的距離,梁俊生和靳萬海兩個男人的目光終於相遇。靳萬海隻是遙遙望著梁俊生,並沒有走過來攀談。
良久,靳萬海轉身朝外走去。走了兩步卻轉頭回來,朝著梁俊生深深鞠了一躬!
梁俊生堂堂大男人,那一刻險些有眼淚跌落下來。
此時無聲勝有聲,靳萬海所有的心意便都在那一鞠躬之中——靳萬海是在感謝他,也更是在拜托他。
如今袁靜蘭在病中,靳萬海決定還是不直接走到袁靜蘭麵前來,以免刺激到她,所以靳萬海將袁靜蘭鄭重托付給他,拜托他好好照顧袁靜蘭——甚至連帶著他的那一份也都做到。
梁俊生忍著心底的澎湃,鄭重點頭。兩個男人在無聲之中,已是締結了心的約定。
望著靳萬海的背影向外走去,梁俊生那一刻驀地似乎明白了,為何在靳長空與靳萬海兩兄弟當中,袁靜蘭對靳萬海情有獨鍾。
梁俊生歎了口氣。靳萬海當年也該如蘭泉一般,是眉眼飛揚的英俊男子,可是此時在夜色裏去望他的背影,已經有了微微的佝僂。
或許是常年伏案工作使然,又或許是歲月的無情。在歲月麵前,似乎所有的一切都不是對手。
在轉過醫院走廊自動門時,透過大門玻璃,梁俊生看見靳萬海俯下了身子咳嗽著。
靳萬海到家,已是深夜。
他跟於靜怡居住的跨院裏,房間的燈還開著。那是於靜怡多年養成的習慣:無論他回來多晚,於靜怡都會在燈下等候。
靳萬海皺了皺眉,抬步走向房門。
“爸,聊兩句?”猝不及防,月亮門邊蘭泉走出來。那如今已經是長身玉立的孩子,身上披滿月色清光。靳萬海眯著眼睛望兒子,果然比他自己當年還要出色好多。
靳萬海微笑點頭,“可是時間已經不早了,你該睡覺了。或者明天再聊,如何?”
蘭泉笑了笑,垂下頭去,用腳尖撩了撩落下來的月色,“好,其實兒子就一句話:爸,我有心愛的女孩了。”
靳萬海挑眉。
蘭泉笑容如月色融開,“她叫簡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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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們,淩晨某蘇困得迷迷糊糊,卻還要跟大家說一聲感謝。剛剛過去幾分鍾的七月,對於某蘇本文來說是一個夢幻般的月份:剛上架的新文,得到訂閱榜、點擊榜、收藏榜、積分榜四個榜單的第一,月票榜可能也是第一或者第二的樣子……這是個奇跡,而這個奇跡歸功於大家,是乃們幫某蘇創造了這個夢幻的七月。謝謝所有的親們~~~今晚某蘇有點熬不住了,先更3000字,上午繼續哦!親們晚安,再次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