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酷背景裏,那抹溫柔身影
S市下轄某縣,某生產建設兵團在這裏農墾多年。原來荒瘠的山溝溝已經種滿農田,山坡也一道道修起了梯田。
又是春日,兵團成員們都在田間地頭忙碌。袁靜蘭也低頭忙插秧,從沒做過農活的她手上已經到處是血口子,疼痛裏屢屢出錯,監督的小組長連聲嗬斥,“資本家的小姐就是皮嬌肉貴,插秧都不會,你還有什麽臉吃飯!以前都是勞動人民血汗勞作供你們揮霍,現在該你們還給勞動人民了!”累
那極有鐵娘子之風的小組長伸手一枝前麵長長望不到盡頭的壟溝,“別人三個人完成一條壟,你必須一個人完成!種不完不許吃飯!”
袁靜蘭咬牙堅持。
天色已經黯淡了下來,知情和農民們都扛著農具紛紛離開,田間地頭一下子靜了下來。袁靜蘭這才喘了口氣抬起頭來。
平素,她在田間連抬頭都不敢。否則小頭頭一定認為她是在偷懶,她就得整天一直在田地裏彎著腰……多虧是跳舞的,身子骨還算柔軟,否則她恐怕早就折斷成兩半了。
靜蘭歎息著抬頭望天邊那僅餘朦朧的一點日頭餘光。
天色幽藍,山穀寧謐,田間掛著煤油燈,地裏頭大片綠油油的秧苗——其實這真是一幅優美的風景畫。自然從來不吝嗇展現美景,可是人間的一切卻太過殘酷。
這條一眼望不到頭的田壟,她三分之一還沒完成。看來今晚不用吃飯也不用睡了。悶
可是靜蘭倒也願意。至少這樣能偷得一點自由,不必小心謹慎,不用看人臉色.
三年前萬海請假回家探親,上頭的調令就下來了。捧著那紙調令,其實靜蘭自己雖然一片灰燼,卻也並不奇怪。
她跟萬海的感情是絕對不被組織允許的,尤其是在部隊裏;可是萬海失蹤的那三天三夜,她哪裏還顧得上自己會有什麽後果?她隻能不顧一切地尋他、等他。
萬海回來了,她跟他的感情也已經曝光。她甚至想到可能會有這樣一紙調令,所以她一點都不驚慌。她甚至心底是有點慶幸的——或許這是跟老天在做一個交換吧,她付出這樣的代價,卻換得萬海平安回來。
得失之間,她絕對知足。
她走的那天,心裏遺憾沒見萬海一麵;可是心底卻也有隱約的慶幸——萬海不在也好,否則他一定會大鬧一場。這是部隊,就算他是靳邦國的兒子,有些紀律也是絕對不可以違犯。
所以就讓她這樣地走吧。其實心中也有這樣一個篤定:就算暫時分離,萬海也一定還會找到她。兩個人就算不能再朝夕相對,可是熬過幾年,也就好了。
這一晃,就是三年。
如今四人幫已經被粉碎了,文革已經結束,國家正處於撥亂反正的期間。1978年開始,各地知情開始大返城,靜蘭相信,她也就要熬到這一天了。
因為她是在部隊裏犯了錯誤的人,所以在生產建設兵團被限製一切通信等。所以就算爸也都不知道她在此地,萬海他們想找,也一定想不到其實她就在S市的周邊。
不過再熬一熬,隻要熬到返城,那一切就都好了。等爸平反了被摘了帽子,那她就跟萬海終於可以站在同樣的階級上,再不用被人阻擋和指摘。
袁靜蘭坐在田邊呆呆出神,卻猛地抬頭發現田壟的那一頭,出現了一個身影。那身影遠遠地被夜色籠罩,變成宛如水墨一樣地濃黑,看不清。
可是袁靜蘭卻沒害怕。
那個人——果然又在一聲不響地幫她插秧。每次她受罰,那個人就都會準時出現。什麽都不說,甚至不走到她眼前兒來,隻是悶聲不響幫她將活都幹了,然後靜靜轉身離開。
靜蘭記得人叢裏偶爾閃過的那個清逸的身影,還有那一雙黑曜石般灼灼又寧靜的眼睛……可是,知道又能怎樣?她心底裏謝他,卻不想走到他眼前。
他或許也並不需要她說一聲感謝的。於是不如便這樣繼續沉默好了。總之,她早晚都要離開這片土地,她早晚都要回去找萬海.
袁靜蘭想著,心底便也有了動力,趕緊繼續彎腰插秧。水田岸上是大片的樹林,此時天地幽暗,靜蘭忽然聽見奇怪的呻.吟聲……
那種聲音,很特別……像是壓抑,卻又像是極度的歡愉。靜蘭皺眉,就算還沒經人事,也能猜到可能是男女在幹那檔子事兒。
靜蘭本想不管,卻隱約聽見哭聲,顯然那女人在邊做邊哭……
後來可能以為這個山穀都沒人,那女人的哭聲索性變大,變成了撕心裂肺!
靜蘭本想不管,可是那哭聲那樣哀慟,一聲一聲砸疼了她的心。後來那個女人更是小聲呼救,“救命啊,救命……”
靜蘭如果真的沒聽見就也罷了,既然聽見了又如何能坐視不管!
靜蘭咬牙,拎起鐮刀就奔向林子裏!
那邊幫她插秧的人也發現了,急匆匆從田壟那邊跑過來,卻不是朝向那個聲音傳來的地方,而是朝向她!
靜蘭有點慌。這樣的情形她不知道那人是善是惡。
這一個閃神之間,那個女人已經不顧一切大喊起來,“連長,你是個王八蛋!”
“連長?”靜蘭站定,有點不敢向前走了。連長是他們建設兵團這一片最大的幹部,尤其掌握著返城審批的大權。其實說他是連長,他根本不是正規的軍人,因為是在建設兵團任職,便也掛了這樣一個稱呼。
“王八蛋?王八蛋你也得主動脫了褲子給我草!”那連長說出的話已經越發下作,“除非你不想返城!”
原來是連長強.暴女知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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