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與妖精 35、忘了那一切(更2)

“奶奶……”猗猗聽得心酸,便握過奶奶的手來,將奶奶的手翻開,用她小小的手去給奶奶按摩掌心。

。仿佛,那裏還結著當年艱苦所結下的老繭。

“傻孩子,幹嘛替奶奶傷感?”於靜怡卻輕輕笑起來,“那段日子,其實真的是幸福啊……”

“嗯?”猗猗也沒想到奶奶會這麽說。

“那時候西北貧瘠,羊成為西北百姓的寶,就算國家幹部也有任務要養多少隻羊,好能貢獻羊肉、羊皮之類的。你爺爺身子弱,尤其禁不起風,一站在這西北荒涼的戈壁灘上,迎著風就會咳嗽不止。我自然舍不得讓他受苦,便搶過他的鞭子來,替他站在這隔壁灘上。”

於靜怡說著,眼角便已濕了,“你爺爺卻不讓,說放羊不是女人能幹的活;況且我的手是彈琴的手,決不可受傷;我們倆就你爭我奪,到後來隻好折中,兩人就一起來。”

“我站著,看著羊群;你爺爺握著鞭子,坐在地上背風。隔壁蒼涼,兩人說著話都沒什麽可說的,幸好有風從八方來,撞上山壁會發出嗡嗡的和鳴。我跟你爺爺都是搞音樂的,便也福至心靈,便開始比賽,根據風撞來的聲音的高低節奏,當場譜出曲來,看誰的更好聽。”

於靜怡說著,輕輕閉上眼睛。

她始終知道,萬海的心中牽掛著靜蘭。可是那時候在戈壁灘上的相依相伴,兩人用風聲譜成音樂來彼此交流——那份默契是不需語言的;相信,這份默契更是靜蘭都做不到的……

她與萬海都是彈琴之人,當年的鋼琴與手風琴的合奏堪稱珠聯璧合。所以她也相信,即便她無法代替靜蘭在萬海心中的位置,但是靜蘭卻也未必能夠覆蓋她在萬海心中的所有印跡。

這份琴聲樂音的默契,這份無言勝有聲,是她在西北堅持下來的最大動力啊。

猗猗聽得神往。雖然未必能夠理解奶奶講述的背景裏的苦澀,卻也欣羨於爺爺奶奶那一刻心靈的默契。

千年戈壁,萬古蒼涼,可是隻要有人相依相守,一切便都會變得美麗。

盡管還在陌生,可是猗猗小小的心裏,卻也明白了,那種默契、那種美麗的名字叫做——情。

因為身邊有那個人在,千古蒼涼都可以化作美麗;如果沒有那個人在,即便滿目繁華,心中卻隻餘瘡痍……

便如她此刻呀。就因為妖精不來,原本好奇的絲路之旅變得死氣沉沉,再沒有了任何的希冀。

妖精他,現在在哪裏?

他好麽?

飛機向西,雖然時間在滴答向前,可是手表卻要向後調。這樣一趟飛行,明明身子在時空中流轉,可是生命裏卻有六個小時被白白蒸發掉。

奧地利維也納機場,妖精抬頭望大鍾,心中有被時空遺棄的荒涼。

這無形蒸發掉的六個小時,便是他與angel之間越拉越遠的距離。

幾十個小時之前,他還坐在夜色裏,帶了點緊張和期盼地問赫勒先生,問她是否會同去絲路;他還讓赫勒先生當即就致電給於靜怡詢問。

當聽見赫勒先生肯定的答複之後,他傻兮兮地坐在車子裏微笑。所幸車子裏沒開燈,他可以借著夜色擋住自己的傻笑。

可是幾十個小時之後,他卻已經遠遠地離開了她。

從前說中國的絲綢之路是溝通東西方的橋梁。對於中國人來說,絲路是那樣的遙遠和漫長;而他如今所置身的地方,是遠比絲綢之路遙遠數倍的地方。

遠隔關山,回望不及了啊。

“您回來了?我們已經等候許久。”有宮廷裝束的男子謹慎行禮,深藍色的衣褲上都鑲嵌著鍍金的紐扣,一派尊貴的嚴謹。

妖精點頭,“爺爺他情形怎麽樣?”

那隨從深深歎息,“大公已近百歲高齡,這次病倒恐怕……”

妖精垂下眼簾。他明白這意味著什麽。

“請您做好心理準備,一旦大公病逝,您就要繼承為哈布斯堡家族的族長、奧地利大公、奧匈帝國的皇儲……”

妖精微微皺眉,“祖父五十年前已經宣布放棄任何複辟行動。所以我隻繼承哈布斯堡家族族長的身份就夠了。”

那隨從輕輕搖頭,“大公宣布的隻是他個人的選擇;一旦大公逝世,那麽當年的宣告就已經結束。您依舊還有皇儲的地位,以及未來重新謀求皇位的權利。”

妖精輕輕閉上眼睛。

沒人知道,他現在最關心的不是什麽皇儲的地位,不是未來的政治走向,而是——而是他多想推開眼前的一切,轉身跑回飛機去,飛回那個古老的東方國度,飛回到那條絲綢之路上去。

什麽都不管,隻站在那angel的身邊,隻放聲歌唱。t7sh。

什麽歐洲最尊貴的身份?在這裏,他連放聲歌唱的權利都被剝奪——身為哈布斯堡家族的繼承人,他又怎麽會被允許當一個“戲子”,站在舞台上去以聲娛人?那是家族絕對不可以接受的。

“好了,我們走吧。”妖精率先向前走去。

不管背後還有多少留戀,他都隻能選擇走向前路。他生來如此,沒得選擇。

“路德維希殿下……”那隨從微微猶豫,“千萬不要對大公談及您參與少年合唱團的事情。他們都是您的仆人,您不該與他們廝混一處。”

妖精閉上長睫,“我知道。我會忘了那一切。”

那一切於他而言都隻是一個自由美麗的幻夢,他沒有資格抓緊。他會忘記,忘記那些放聲歌唱,忘記那個——推著他放聲歌唱的人。

她是angel,他卻是妖精。天使與妖精,永遠相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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