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棋番外 7、等待一場豔遇

“明先生!”謝楓一聽就驚了,“您的意思是,她有可能是文物造假集團的?”

明寒想了想,修長的手指撐住下頜,“……卻也不像。哪個文物造假集團的探子,會笨到當街又是跺腳,又是搖頭的?故意惹人注目麽?更何況……”悌

明寒自己都沒留意自己已經笑起來。

好吧,更何況弄棋此時穿著雲南當地的大花紮染長裙,頭上戴了頂白族妹子的花帽,形象要多醒目就有多醒目。悌

她的打扮和她的裝扮,十足十愛美愛撒嬌的女孩兒形象,沒有文物販子的那種陰暗和謹慎。

明寒再遙望長街盡頭,弄棋的身影已是不見。他狹長的眸子才轉過來望謝楓,清冷得宛如寒泉,“倒是謝楓你。能跟她相談甚歡,應當是相信她的為人才是。”

謝楓臉紅了紅,“什麽都逃不過明先生的眼睛。是的,因為她是個很難得的女子。她跟我聊起敦煌來,許多認識甚至在我之上;尤其提到《碁經》在海外的經曆,我被她眼睛中正義的光華震懾。所以我就忍不住與她多說了些。”

可不是多說了些麽,他一麵要給明寒的行止保密的,一麵卻又一下子對弄棋說了那麽多。若是被明寒知道了,他不挨說才怪。諛

看著謝楓的麵上一紅一白的,明寒就也不再擠兌他,而是再度抑製不住地,用眼睛沿著長街去找那個女孩兒——明知道那身影早已不見了,卻還是想再找找看。諛

那樣年輕的一個女孩兒,竟然能讀懂《碁經》?

他能讀懂《碁經》,並不奇怪。當年大內留著《碁經》的手抄本,他祖上見過的;可是這個女孩兒竟是什麽樣的淵源,也能讀懂《碁經》的?因為《碁經》身上凝聚的是兩種如今已經極難得的專業知識——古藏文、棋藝。以那女孩兒的年紀,都不懂才對。

那女孩兒就像一個謎,惹得他想去探究。

坐在臨街酒吧,弄棋翻開電腦,望著窗外垂下的一串紅燈,開始構思自己要寫的文章。

她寫稿的雜誌策劃了一係列的“豔遇”主題文字。比如前麵已經有同僚寫過了“豔遇麗江”、“豔遇西塘”,弄棋此時身在大理,當然要寫“豔遇大理”。

原本這一係列“豔遇遊記”的本義,是說與各地美景相遇;可是畢竟是“豔遇”兩字兒,不談及點真正的男女豔遇,那就總覺得缺了些味道。所以策劃編輯都也特別要求了,景色當然是大主題,但是大主題裏一定要加一點男女的邂逅、朦朧的情感之類的文字。

寫景,言誌,都是弄棋的特長;可是想要寫男女豔遇,寫朦朧的情感,就真的把弄棋給難住了。

從小到大她都是個沉浸在棋子黑白世界裏的姑娘,還沒遇見過什麽讓她心動的異性。沒動過心的,怎麽寫豔遇?難道無病呻吟呀?

弄棋最討厭做作的文字,最看不上正在炒作的一些所謂“美女作家”那些小資的東東。可是她現在該怎麽辦?難道也要學著那些“美女作家”去做小資的無病呻吟?

想著,眼前紅燈搖曳裏,弄棋的眼前不經意出現了敦煌的大漠黃沙。古老洞窟光影斑駁,燈光掩映,那頎長的男子立在那裏,靜靜地,卻聲如清泉,讓迷茫中的眾人豁然開朗。

弄棋想著,唇角不覺挑起。

她知道該怎麽起筆了。

既然那人也可能在大理,既然她已經升起了探究之心,那麽她此刻是真的是在尋找那個人的。來一座城,追尋一個人,這種心情,便也類似裏的追逐吧?。

酒吧的廚房裏,正在忙碌。酒吧老板從小小的窗子指著那邊獨坐的弄棋給明寒看,“明哥,就是那位客人。您說,給她配點什麽菜才好?”

天涯無處不相逢。明寒與酒吧老板是舊識,每次來大理,偶爾手癢,會幫那老板拚拚菜。反正酒吧裏的吃食多數是冷拚,不用掌勺,倒也簡單。

明寒眯著長眸遠遠望著弄棋。

今晚的弄棋長發垂下,隻穿了件簡單的套頭莫代爾長裙,腳上踩著人字拖。人素淡到了極致,骨子裏的華美反倒越發氤氳出來。

隔著距離和長發,明寒看不清弄棋麵容,也不敢輕易斷定此時眼前的,跟那日街上的“花姑娘”是不是同一個。不過倒是弄棋那獨有的、沉靜如水的氣場吸引了明寒。

原本明寒的骨子裏,也是這樣沉靜如水的人呢。

老板還在瞄著弄棋的側影吞口水,“這麽漂亮的女孩子,卻這麽沉穩,真是少見了。點菜也特別,不看菜譜,隻讓我幫她揀幾樣適合她吃的。真是太特別了……”

明寒瞟了老板一眼,“小心口水流下來,髒了我的砧板。”

老板素來知道明寒的性子,連忙托著下巴訕訕地退出去,將廚房的空間全部留給明寒。

明寒做菜的時候,是要獨自占據整個空間的。任何人的存在,或者是氣息,都會擾亂了他對食物的直覺。

明寒又抬頭,隔著遙遠的距離望了望弄棋的側影,想了想,動手料理食材。少頃餐盤就已經布滿。明寒晃動窗口繩子上的銅鈴,老板笑嘻嘻趕緊親自進來接菜。

一聞那香味兒,老板都吞了口口水。可是再自信一看那搭配,老板臉色有些垮。

“明哥,真的,真的這麽吃啊?”

明寒準備了當地著名小

吃的乳扇,一般在酒吧裏提供給女孩子的時候都是搭配桃仁、紅豆沙或者白糖卷著吃的——可是明寒給配在一起的是:芥末醬!

盤子另一邊是菠蘿飯。將菠蘿中心挖空,配上米飯,果香夾著米香,倒是適合女孩子。

明寒麵無表情盯了老板一眼。老板趕緊什麽也不敢說了,轉身就出了廚房,端到弄棋眼前兒去。一邊擺盤子,老板一邊心裏打鼓。乳扇夾芥末醬這個吃法,他真怕眼前的美女客人會說他神經病。

隔著距離,明寒一邊收拾砧板,一邊遙遙望著弄棋那邊。

礙事的老板還站在弄棋桌邊呢,正好擋著明寒的視線,明寒隻能看見弄棋的身子微微一轉,一把長發如絲緞一樣滑下來。

良久,卻聽見那邊傳來一聲歡呼,再然後老板就紅著臉回廚房來送托盤,滿眼睛的晶光閃爍。

“怎麽了?”明寒按捺著問,不想讓老板聽出來他的關注。

老板歎了口氣,“明哥,我想跟她要電話去。你說,她會給不?”

明寒微微皺眉,“我問你剛才怎麽了。”

老板登時笑得宛如開花兒,“她見了乳扇就歡叫起來,說這是不是就是當年成吉思汗的蒙古大軍來攻打大理,所帶來的將乳製品長期保留下來的方式?她說她正找這個呢,原來這樣便邂逅了!”

明寒都一挑眉。這世上知道大理小吃乳扇的人不少,可是知道這是蒙古大軍當年帶來的製作方式的,卻是不多。畢竟從現代的視角看起來,雲南大理跟蒙古草原相距多遠啊!

“芥末醬呢?”明寒再努力不動聲色地問。

“她吃了!”老板大笑,“她說她剛剛正好憋著個噴嚏沒打出來,這一下子就打出來,太爽啦!”。

明寒終於笑開。

之前看她坐在桌邊,一邊打字,一邊下意識用手揉著鼻子。她臨窗,窗台上就放著幾盆花……明寒就猜到了她是想打噴嚏,卻打不出來,這才加了芥末醬在乳扇裏。

他又猜對了。

人生就像一盤盤棋。與任何人的相遇,無論是全然陌生,還是曾經謀麵,兩人中間變得偶擺上了一盤無形的棋。進進退退,都是棋子路數。他猜中了她,於是這盤棋,便是他贏了。

嗯,這樣於無形中與形形色色的人下棋,原本就是他獨處的一大樂趣。

似乎與世隔絕,卻實則時刻都在與人溝通中。用他自己獨特的方式。

老板一邊樂嗬嗬說著話,忽地說了句,“美女還問我,廚師是從s市來的吧?還說看這手法有點像在s市酒吧街混過的。明哥你說這美女特別吧,她還真的全都猜中了哦!”

明寒一個猝不及防,被芥末醬的味道刺激到,也是一個大噴嚏!

在廚房裏打噴嚏,自然是明寒自己的大忌;可是他著實沒想到,他自己的老底竟然也被那女孩兒給猜到了?

這盤棋,是他贏了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