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風華(二)

到了門前,沈紫言卻做了個噤聲的手勢,阿羅識時務的退了下去。

沈紫言回頭,低聲對身後跟著的丫鬟們說道:“你們都在外頭守著,我進去看看。”秋水幾個都屏聲靜氣的退後了幾步,立在了台階下。沈紫言輕輕推開了門,就見杜懷瑾伏在案桌前,聚精會神的,也不知在看些什麽。

也不好打攪,躡手躡腳的走了過去,湊近一看,卻發現上麵畫著許多千奇百怪的圖案。“在看什麽?”沈紫言冷不丁的問。饒是杜懷瑾這樣處變不驚的人,也被她這麽突然一發問驚得一跳,說時遲那時快,立刻就將書蓋上,隨手塞在了一堆書山裏。

“紫言——”杜懷瑾望著沈紫言,長長的吐氣:“你來做什麽?”沈紫言眉梢微挑,在書海中尋找那一部讓他慌慌張張的書,“來看看你在做什麽。”杜懷瑾輕咳了一聲,此地無銀三百兩的說道:“就是在看些閑書罷了。”

“閑書?”沈紫言揶揄的橫了他一眼,“什麽閑書?不能讓我見到?”杜懷瑾這廝,就連春宮圖都能堂而皇之的當著她的麵翻看,沈紫言實在想不出來到底有什麽書,能讓他倉皇成這般。

杜懷瑾麵上泛起了尷尬之色,“是玄黃之術……”“你不是一向不大在意?”沈紫言更是驚奇,“難道最近還是對這個上心了?”杜懷瑾撓了撓頭,從書架上將書抽了下來,將扉頁已泛黃的書慢悠悠攤開在了沈紫言麵前,“我想要和同你一模一樣的女兒,就來翻翻這種書,看看有沒有什麽法子……”

“你難道是傻子嗎?”沈紫言鄙夷的仰視杜懷瑾,“這種事情,看這種書,有什麽用?”杜懷瑾神色更是尷尬,訕訕然笑了,將話頭岔開:“怎麽不在屋子裏好生坐著?四處亂走,也要讓丫鬟們服侍著啊。”

“我讓她們在外頭候著呢。”沈紫言在他的攙扶下坐在了書案前,這才將自己此行的目的挑了出來:“方才水雲來找我了。”“雲兒?”聽說妹妹回來了,杜懷瑾滿臉喜色,“她現在可是在娘那裏?我去尋她說說話兒。”

卻被沈紫言阻止了:“先別去,我有事要同你說說。”杜懷瑾見她笑意斂去,忙止住了腳步,坐在了她身側,問:“什麽事情?”沈紫言有片刻的踟躕,然而還是很快說了出來:“水雲方才同我說,姑爺打算將小兒子過繼給許熙。”

“什麽?”杜懷瑾好看的眉毛擰成了一團,“這種事情,怎麽能這麽草率!”“是姑爺提出來的,水雲沒有拒絕。”沈紫言輕飄飄瞟了他一眼,“你有沒有什麽想法?”

內宅之事,一向不是杜懷瑾所擅長的。在家從父,出嫁從夫,這件事情,就算是身為兄長的杜懷瑾,怕是也不好明目張膽的插手。更何況,杜水雲既然嫁入許家,那也就是許家婦,首先考慮的,自然該是許家的大局。

“我去找許熙商量商量。”杜懷瑾眉頭深蹙,“許熙不是那種不通情麵的人,畢竟是雲兒的小兒子,就這樣割舍……”割舍幼子,這種心痛,唯有做母親的人,才能體會至深。沈紫言想到杜水雲在她麵前滴落的眼淚,心裏微微有些刺痛。

見著杜懷瑾已站起身來,也跟著站了起來,“我去娘那裏坐一坐,姑爺還在那裏呢。”杜懷瑾微微頷首,“這事情先別讓娘知道了。”“我還用你說。”沈紫言嗔道:“一早就讓水雲先攔下了。”杜懷瑾走到門前,突然轉身,頎長的身影,傾斜而下,吻住了她的唇,“我馬上就回來。”

“知道了。”沈紫言忙推開他,“快走吧。”杜懷瑾眼裏流淌過一絲笑意,扶著她的腰,“我先陪你去娘那裏。”真要找許熙,也不急在這一時。許熙可不是他的小廝,隨傳隨到的。“好。”沈紫言又露出了溫和的笑容,“還是去綺夢樓見麵?”

杜懷瑾淡淡嗯了一聲,一路上顯得十分沉默,似乎是在想如何措辭。

到了福王妃的院子,杜懷瑾托住她的腰,輕聲囑咐:“別四處亂走動,等我回來。”似乎一刻也放不下心來的樣子。直到沈紫言連聲應了,他才鬆開了手,直見到她撩開簾子進了屋子,才歎了一口氣,轉身離去。

見沈紫言進門來,杜水雲竟站了起來,“三嫂嫂!”說著,親身迎了上去。

福王妃見著,不免笑著打趣:“這姑嫂兩個,可真是親密。”二人笑了笑,在一塊坐下了。沈紫言就朝著她使了個眼色,用低不可聞的聲音問:“怎樣了?”“還沒有說。”杜水雲滿臉是笑的望著正說閑話的福王妃和許燾二人,絲毫不見異樣。

沈紫言暗自歎息。

看來,這幾年,杜水雲也成長了……

“再過幾日就是武舉人考試之日了。”沈紫言尋了個空隙,伺機將話頭拉了過來,“不知道姑爺準備的如何?”“尚好。”許燾的文采自然不能同他大哥相比,可從小喜歡舞刀弄槍,前些日子得到過福王的親自指點。“多虧了嶽父和三舅爺的幫助,我的武功也算是大有進益了。”

“那就好。”沈紫言輕聲笑了笑,眼角餘光瞥著他滿腹心事的模樣,隻裝作沒看見。

不管怎樣,今兒個,一定不能讓他將過繼之事說出口……

許燾也不是傻子,眼見著沈紫言和杜水雲姑嫂兩個一唱一和的,屢屢將話頭截下來,心知事情必然有變,雖不知是何緣故,可也知趣的不再提起那事。福王妃在一旁見著,目光微閃。然而還是什麽也沒有提,待到許燾杜水雲夫妻二人用過晚膳,出了垂花門上了馬車後,才低聲吩咐林媽媽:“去打聽打聽,雲兒是不是有什麽事情瞞著我?”

林媽媽湊趣道:“這事,您問問三夫人,不就知道了?”“她若是有那意思,方才也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攔著姑爺了。”福王妃眉目間有一閃而過的憂心,“必定有什麽事情瞞著我。”林媽媽又恢複了正色,匆匆忙忙去打聽了。

福王妃抿了一口茶,靠在了太師椅上,歎了一口氣。

過了好一陣,才見林媽媽折轉了回來,湊到福王妃耳邊,如是如是說了一通。

“什麽?”福王妃頗為震驚,握著茶盞的手,微微顫抖了幾下。“這事情……”林媽媽小心翼翼的問:“您看該如何?”福王妃沉默了一會,又恢複了常色,“這件事情,既然她們瞞著我,那就是自有她們的主意了……”似乎是不想插手的意思。

林媽媽眼觀鼻鼻觀心,也就不再多說了。

沈紫言坐在窗前,一小口一小口的喝著酸梅湯,不時望一望院子。

出乎她的意料,杜懷瑾的身影,很快出現在了院子中。

“怎麽回事?”待他剛剛進門,沈紫言便迫不及待的問:“難道沒見到人?”杜懷瑾歎息了一聲,點了點頭,“聽說去了揚州。”

“什麽?”沈紫言微微有些吃驚,“去了揚州?”

杜懷瑾的神色看起來有些古怪,“他臨走前,隻留下一句話,說他要去尋找他的回憶。”

尋找他的回憶?

“這家夥!”杜懷瑾說起他時,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一念執著,說的大概就是他了。”

不早不晚的,偏偏要這時候去……

沈紫言心中微動。

難不成,他要……

秋意濃,大運河上,波光粼粼,絲毫沒有秋意蕭瑟之感。許熙獨自立在船頭,金色的斜陽,披了他滿身。一身雪白的袍子,在這大運河中,難免給人遺世獨立之感。待到船慢慢靠岸時,在河岸邊散步的女子們,不由紛紛側目。

這樣豐神俊朗的男子,在哪裏,都注定是眾人關注的焦點。

許熙慢悠悠下了船,仰麵望著雲霞漫天的黃昏,神色間,一如往昔的溫柔。

天邊,幾隻孤雁,飛過天際。

“紫言,我會忘了你,一定會。”許熙立在多年前,他曾經哭泣過,歡笑過,遇見她的地方,輕輕呢喃。手中的帕子慢慢的滑落在了地上,在夕陽下,泛著淡淡的光芒。柳樹的枝葉已經開始泛黃,不複當年楊柳依依之景,不過這柔和的大運河上,不時遊**著幾隻野鴨,也算得上是別有一番風味了。

“公子,你的帕子掉了。”身後傳來一道清麗的聲音。

許熙的腳步頓住,而後,慢慢回過頭來。

不過十五六歲的模樣,嫩鵝黃色的馬甲,豆綠色的褙子,月白色的挑絲長裙。眉眼彎彎的,讓人見著,就生出一股親近之意來。恍恍然中,許熙似乎見到了多年前,少年的沈紫言,在這河畔的身影。

這一世,注定不能與她一起,能尋到一個相似的,此生足矣。

風雪夜,願天下有緣人,終成眷屬。

今天是除夕夜,祝大家在新的一年裏心想事成!

也希望廣大的高富帥,男人們,先生們,別再搞基了,給我們這種單身女子,好歹留個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