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挑釁

呦,看來葛老實的大嘴巴起作用了,這個葛秋慧終於給扇明白了?薑暖端著一托盤蛋糕跟在她們母女的後麵饒有興味的看著。

“秋慧?你這手,還是娘來端吧……”顯然,如意娘對女兒的變化也有些不適應,說話都有些磕巴了。

“那個,小公子看見我煩得慌,我還是別進東家的院子了。”葛秋慧小聲地跟她娘身邊叨叨著。

確實是懂點事兒了,薑暖端著東西與這膩膩歪歪的母女二人擦肩而過,徑自朝著停在官道上騾車走去。

把手裏的蛋糕遞給候在車邊的車把式,看著他一層層地把蓋著油紙的蛋糕整齊的碼在車裏,這時如意娘才幽魂似的飄了過來,楞柯柯地站在那裏連車把式從她手中把蛋糕端走都不知道。

“感動了?”薑暖看著她那一副呆樣,不禁覺得好笑。

“東家,俺家秋慧變了啊!”她自言自語似的說道:“那天回去給她爹氣得還要打她,我都不敢勸。還是你陳嬸子她們幾個給拉住了,可秋慧這孩子就是跪著不說話,也不趕緊躲出去……後來我給她的手包起來,她對我說……這一巴掌把她打醒了。”

拍了拍如意娘的肩膀薑暖上了騾車,那是葛老實家的家事,她不想插嘴。至於一個人的改變與否並不是那麽簡單的事,葛秋慧如果真能明白過來,那倒還真是葛家的造化了。這兩口子老實得都沒有底線,甚至連自己閨女的撒潑耍混都管不了,這本來就是做父母的失敗。但這話薑暖不能說,做生意,種地她能拿主意,別人的家事她管不著……

“秀兒,今兒你跟著我到鋪子裏去。”薑暖撩著車簾對著劉秀喊道。

眼看著那孩子一雙大眼神情緊張起來,她語氣輕鬆地說道:“有我在,沒人敢怎麽樣你們的。從今兒開始,你和石榴輪換著去。咱這鋪子以後還要多開幾家呢,你們都學學賣貨算賬啥的。”

“誒!”兩個小丫頭聽話的應了。

結果在賣貨的時候薑暖吃驚的發現秀兒還真是個伶俐的孩子,她手下打得一手好算盤,劈裏啪啦地撥拉著算盤珠子,一看就是過去沒少使喚這東西呢。

“是我爹教的。”看著大小姐驚異的眼神,秀兒麵上有些發熱不好意思起來:“我爹是個秀才,是朝廷補給廩膳的真秀才!可不是花銀子捐出來的草包秀才……”一說到自己的父親,秀兒連小胸脯都挺起來了,可見這個當爹的在女兒心中的地位有多高!

“秀兒會寫字麽?”薑暖知道這個社會的很多文人那是有真學識的,他們的知識都是經過了十年寒窗刻苦用功熬出來的,雖然酸腐的隻是書本上的死東西,但這個社會也就是需要這樣照本宣科的人才,不需要你想的太多。

“會的。四歲開始我爹就開始教我讀書寫字了。《女範》《內訓》這樣的書也給我講了一些……”秀兒輕聲說道。

薑暖的腦袋‘嗡’地一聲就大了,她很喜歡古詩詞,因為喜歡也刻意地背誦過不少名次佳句,但秀兒口中的那些書的名字她是一點不感興趣的,左不過也就是類似於班昭著的《女誡》這樣的文字吧,她光聽著名字都想打哈欠,放在她這裏唯一能起的作用就是催眠!

不過能寫字會算賬這可是不錯的本事,薑暖在心裏偷著笑了,感覺再過個幾天自己就能開始回歸平靜的生活了。

育好就有壞,什麽都是就怕個比較。隔天帶了石榴到了品香樓學著買蛋糕的時候,薑暖都快哭了!五十分一斤的蛋糕,一斤二兩她就不會算賬了,越急越算不出,十個手指頭眼看著就不夠用了,薑暖真怕她一著急把足衣脫了連腳趾頭一起數……

好在秀兒上手很快,五天之後,薑暖徹底從品香樓脫身,把賣蛋糕的活兒交給了劉秀負責,連帶教著一遇到點心斤數出了零頭就不會算賬的石榴,兩個人一個賣貨一個收錢,倒也搭檔的一天天默契起來。

這邊通過姬老頭牽線。薑暖隻花了十五兩紋銀就又買回兩座破的不能再破的宅院。好在她也不記房子的好壞,隻要院子夠大就行。

過戶患房契利利索索地辦完以後,她一天沒等,立時請了人開始動工,把原來的舊房子全部拆了重蓋!而且這回蓋得是一水的磚瓦房,從用工用料上比她家的院子歸置的時候還要講究。隻讓尚武莊那些住在石頭房子裏麵的街坊鄰居羨慕的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

忙忙叨叨的就到了三月廿十,吃過晚飯,薑暖帶著自己的‘娘子軍’說說笑笑地來到官道上去接從‘甜點心’收工的幾個人。才上了官道,就看見自己雇的那輛騾車顛顛地跑了過來,“真是巧啊,我們竟然同時到了……”

薑暖笑嘻嘻地看著由遠而近的騾車,忽然臉就沉了下來,她不自覺地挺直了纖細的脊背冷聲問道:“把式叔,這是怎麽回事?!”

坐在前麵的車把式,一隻眼睛已經腫成了一條細縫,睜都睜不開了,而額頭上還用白布包起一圈,拿著鞭子的手也留著抓傷的痕跡,雖然臉上手上都是被處理過的,但他身上穿的褐色短衣上卻是一塊塊暗黑的痕跡,那是鮮血落在上麵陰出的……

“東家,都過去了,那個品香樓的趙掌櫃也說了那幾個夥計,我看就……”車把式眯著眼嘴角也被打得裂開,說話都費勁。

“怎麽回事?石榴,秀兒,你們說。”薑暖麵無表情的轉向才跳下車的兩個女孩子,一字一頓的說道:“都給我說清楚,一點不要瞞!”

秀兒和石榴的眼睛都是紅腫的,顯然也是哭過。兩人互相看了看秀兒才站了出來說道:“今天午膳的時候品香樓的夥計拿了銀子來咱鋪子裏替品香樓的客人賣點心,我給稱好了包上,他卻不給銀子,非要……非要……”秀兒的臉紅了又白一句話結巴了半天也沒說出來。

“然後。”薑暖聽懂了,估計是那裏的夥計這幾個月欺負這幾個女子欺負慣了,今天趁著給客人跑腿的功夫又來占人家女孩子便宜了。

“然後,我不肯,他就動手動腳的……後來把式叔看見了,就過來護著我們,結果那夥計就火了,拿著點心就拽在把式叔身上,說他多事,把式叔都沒有說話。我們都以為這事兒就過去了,後來不知道咋了,那個夥計跑到後麵廚房叫了一個胖大的廚子出來,拉著把式叔就打,把式叔打不過他們兩個……就成這樣了。”

“品香樓裏主事的沒出來麽?”薑暖接著問道。

“出來了,趙掌櫃的罵了那兩個人一頓,還請了郎中給把式叔看了,封了一包銀子,把式叔沒敢要……”秀兒趕緊答道。

“把式叔,有沒有覺得骨頭傷了的?”薑暖輕聲問道。

“沒沒!東家,那個趙掌櫃叮囑我們好幾遍,就怕東家您氣不過,我看……”車把式知道薑暖今年不過是個十六歲的少女,他明白這個女子經營這間鋪子的不易,所以他寧可自己吃點虧也不願意給她找麻煩的。

“明兒還能來麽?”薑暖不理他的話茬,可問的話又不帶任何情緒,讓人不明白她心裏想的是什麽。

“能啊,您放心,我晚上回去再擦些藥,斷不能誤了咱的生意。”車把式連連點著頭,因為說的太急讓他扯得唇角生疼,禁不住‘嘶嘶’吸了幾口冷氣。

“那您回去吧,明兒我跟您去,到時候聽我的就是,我薑暖的人還輪不到這樣的下三濫來欺負!”她說的聲音很淡,語氣卻是斬釘截鐵。

“東家,那咱明兒還做生意麽?”青山娘小聲問道。

“做啊,這事兒自有我去出頭,你們在家該幹嘛就幹嘛。”薑暖掃了一眼並排立著的青山娘和如意娘,眼神淡淡的,聲音也是淡淡的,可就是這樣一幅心不在焉的神態倒是讓這兩個女人都覺得周身發冷起來,“是!”她們一起應道。

第二天一早,又如往常一樣地大家把點心裝上了車,車把式的臉一夜過後看著那傷勢更加嚇人了!整個臉已經腫的變了形,幾乎看不出原來的模樣。

“把式叔,今兒我來趕車。”青山一撩長衫坐抬手接過了車把式手中的鞭子,熟練地吆喝著牲口上路了。

車廂外幾個人的臉都是緊張的,薑暖撩著簾子說道:“沒事的,我是去講道理的,一定會講到他們心服口服的,都放心吧!”

看著東家今天的臉色平平淡淡地倒是有點像去講道理的樣子,所以大家心裏也是略略地平靜了些。

“青山啊,你可要照顧好東家……”知道自家的孩子不是不放心東家的安危才跟了去的,青山娘還是不放心,自己的孩子,她也怕青山吃虧,看著把式被大的樣子她就害怕,隻能哆嗦著說了這麽一句,希望他能聽懂……

“都回去吧,好好做點心,別胡思亂想,外麵有我就是了。”薑暖隨手放下了簾子,後退著坐到了凳子上,與石榴和秀兒擠在了一起。她把身子往身後的車廂上一靠,就閉上眼養起精神來,仿佛啥事沒有般的放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