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四章 舊宅

這宅子果然久不住人,雖然收拾的幹淨,但因為太大人氣不足,看上去依舊蕭蕭,不過從這蕭蕭中也可以看出繁盛時模樣。

這麽好的宅子,怎麽不住了?

齊悅抬頭看眼前古樸大氣的屋宅,上麵懸著一個匾額,卻沒有字。

真是..好奇怪。

“守牧齋收拾出來沒?”這邊陳氏問道。

下人忙回答收拾好了。

“將月娘的東西搬過去。”陳氏說道。

這話一出走在前邊的三人再次一愣,回頭看陳氏。

陳氏並沒有理會,齊悅自然客隨主便。

“你先去歸置歸置歇息一下。”陳氏說道。

家人相見自然要說些自家人的話,外人在場不便。

齊悅點點頭沒有客氣便跟著引路的下人去了,身後自有仆婦搬著箱籠。

“雪娘,這人是?”男人忍不住問道,看著齊悅遠去的方向,那邊一處宅院隱隱可見。

“她是齊月娘。”陳氏含笑說道,也看那邊的宅子,“守牧齋,隻有她能住的。”

齊月娘是誰?沒聽說永慶府那邊有姓齊的大戶啊?

三人對視一眼,都看出不解。

陳氏卻不再多說,抬腳走開了。

三人無奈隻得跟上。

但不久之後他們還是無奈而出來。

“哥哥嫂嫂不要擔心,我從小在這裏長大,怎麽會住不慣呢?”陳氏笑著說道,“等我明日去家裏,今日就不過去了。”

男人看著她歎口氣。

“隨便你吧。”他說道。

“這麽大的宅子,你們這幾人可不行,這些人得留下。”婦人說道,一麵指著跟來的七八個仆婦男人。

陳氏點點頭沒有拒絕。

“謝謝嫂嫂。”她含笑說道。看著三人上車上馬離開了。

院門關上,雖然亮起了燈,但燈光很快被偌大的宅院吞沒。

而這三人的車馬穿行幾條街後,進入了一座大宅,夜色裏燈火璀璨,金漆獸麵錫環大門,大燈籠映照門樓上德慶公府四個大字,門前一色褐色衣衫的門房整齊而立,正在聽一個管事模樣的人說什麽,再幾步便是角門。此時有人進進出出,見到馬車過來,立刻有人將門開展。分開路。

馬車徑直進去了,走了好一段才停在一處照壁前。

便有呼啦啦的一群人湧出來,珠光寶氣撲麵,擁著這三人向過了穿堂,來到一處掛著“熙寧”二字的院子。

“雪娘回來了?”

“怎麽不回來?”

“那老宅子怎麽能住人?”

“早說當初就不該縱著她買下來..”

滿屋子裏的人說個不停。坐在正位上一個滿頭白發的老婦顯然已經習慣了這麽多的喧嘩,神色依舊淡然。

“這孩子從小性子古怪,你們又不是不知道。”她開口說道。

她一開口,滿屋子的聲音便消失了。

“母親,雪娘都多大了,你還叫她孩子。”被陳氏喚作三哥的男人笑道。

“雪娘多大了?”老婦有些疑惑的問道。

“老夫人。雪娘跟四老爺同年,過了臘月就滿四十一了。”旁邊一個胖乎乎的婦人笑著扶著老婦人的肩頭說道。

老婦人顯然很意外。

“都四十多了?怎麽可能啊,明明沒多久之前還在我跟前清聲脆語的念書給我聽呢。”她說道。

屋子裏的人都笑起來。

“現在讓雪娘來還是能清聲脆語的給您念書聽呢。”大家都笑道。

老婦人卻沒有笑反而哭起來。

“雪娘可憐的生下來就沒見過父親的麵。偏你們把她嫁的那樣遠,她得了病要死了,你們瞞著我別以為我不知道。”她說道。

滿屋子裏的人不敢笑,知道老年人的癡病又發作了,忙好好的哄著。說明日就能見到雪娘了,老婦人這才好了。

又說了一時話。眾人便退下了,隻留下陳三爺。

“她這次為什麽突然回來了?當初再三接,她始終不肯進京來。”老婦人問道。

“我看著她很高興,精神也很好。”陳三爺說道,“隻說想回來了,別的沒說。”

老婦人便歎口氣沒說話。

“隻是,她這次帶了一人回來。”陳三爺又說道。

“是她孩子?帶回來是最好的,這一次咱們家給說親,離得近近的。”老婦人說道。

“不是,不是她的子女,她沒說什麽人,是個女子。”陳三爺說道,“而且,讓那女子住進了守牧齋。”

老婦人猛地坐直身子。

“你四伯父的守牧齋?”她驚訝問道,“那屋子,雪娘連你父親都不讓進,怎麽..”

是啊,陳三爺亦是滿麵疑惑不解,那個被妹妹如同守護生命一般守護的屋子,怎麽讓這個女人住進去了?

這女人,到底是什麽人啊?

齊悅可不知道自己住的屋子是陳家人眼裏的禁地,對她來說,什麽屋子都一樣,不過是睡覺的地方。

這間屋子不錯,雖然擺設帶著一些年頭的陳舊,但並沒有那種腐朽的氣味,可見精心嗬護著。

“這個匾上怎麽是空的?”齊悅好奇的指著屋子正中的懸掛的青底大匾,問道。

阿如帶著阿好以及陳氏的幾個仆婦在整理裏麵的臥房,這些事不用齊悅動手,她這三間透徹的屋子裏轉悠。

一個正熏香仆婦聞言看了眼,但立刻受驚般的低下頭。

“奴婢不知道。”她低聲說道。

不知道就是不想說,這種潛台詞齊悅還是明白的,她晃著手走開不再問了。

很快臥房收拾好了,陳氏的仆婦都退下,阿如阿好睡在外間的下人**,長途奔波總是很辛苦的,尤其是古代馬車交通的時代,齊悅倒下就睡著了。

一夜無話。

齊悅伴著清幽鳥鳴醒來。隻覺得神清氣爽,外邊阿如阿好早已經起來了,聽見動靜便進來伺候她起床。

這邊早飯已經準備好了,就在旁邊的飯廳,齊悅一邊走一邊打量這個院子,見她過來,兩個丫頭忙打起綾羅錦竹簾子。

這屋子的布置跟定西候一般,但又有些不一樣,同樣的富麗奢華,但又多了幾分清雅。

這也許就是新貴與大家的區別。

“睡得可好?”陳氏從外邊進來。

“很好。”齊悅回身笑道。

“餓了吧。快些吃飯吧。”陳氏笑道,親自拉她坐下,自己也在一旁坐下。

桌上葷素羹冷拚點心蜜餞擺的滿滿的。

“這些都是京城的特色。你嚐嚐,看合口不?”陳氏笑說道。

齊悅點點頭隨便撿了兩個吃。

“嗯,好吃。”她眼睛亮亮的點頭稱讚。

陳氏笑意更濃。

“是啊,你一定愛吃的。”她看著齊悅帶著滿滿的歡喜說道。

“姨母,你也吃啊。”齊悅讓道。

陳氏點點頭。慢慢的吃。

食不言,很快就吃完了,滿桌子的飯菜看起來沒動什麽,但這已經是齊悅盡力的在吃了,隻能說是陳氏準備的太多了,好在陳氏也不在意。隻要看她高興就好,並沒有催促她將一桌子都吃了。

“這屋子住的還行吧?”陳氏問道。

她們已經走出飯廳,重新回到正堂這邊。

“挺好的。”齊悅笑道。

陳氏視線環視屋內。

“這是我父親的屋子。”她說道。

齊悅這才嚇了一跳。

那豈不是這家裏最尊貴的地方?陳氏竟然讓她住了?!

“我跟你一樣。沒有見過我父親。”陳氏接著說道。

齊悅有些意外。

齊月娘有沒有見過父親,她不知道,這是陳氏竟然也沒有父親嗎?

“我是遺腹子。”陳氏轉頭看齊悅微微一笑道,“我母親懷著我的時候,我父親去世了。”

“那真是遺憾。”齊悅說道。帶著幾分安慰。

“母親說,養我的時候年紀已經很大了。原本沒想再要孩子的,但父親一直想要個女兒。”陳氏重新看著屋子,手拂過桌椅慢行,“那時候父親已經四十多歲了,太醫診脈說,是個女兒,他高興的不得了…”

齊悅跟在她身後,陳氏如今也是四十多了吧?追憶從未見過麵的父親是很難過的事,這時候傾聽是最好的安慰。

“母親說,那時候,父親天天的在書房裏給我起名字,不像我二個哥哥,都是由祖父給起的。”陳氏說道,回頭衝齊悅笑。

“父親總是很疼女兒的。”齊悅也笑道。

她也想到自己的父親,雖然家裏兩個女兒,但父親的愛已經滿滿的。

不知道麵對自己死去的事,父親能不能承受。

她低下頭,掩飾幾分悲傷。

陳氏沒注意到,她又重新看著屋子裏,似乎在這裏找尋父親的氣息。

“父親給我起好了名字,叫雪。”她接著說道,說著自己又笑,“大家都笑他,說想了那麽久,竟然起了這個簡單的名字。”

齊悅抬起頭微微笑。

“可是我很喜歡,雪娘,陳雪,多好聽。”陳氏笑道。

齊悅點頭應聲是。

“給我起好名字,父親就出門了。”陳氏說道,“然後就再也沒回來。”

話題急轉到此,齊悅有些愕然。

陳氏這時又走回到了中堂,抬頭看正中那塊沒有字的匾額,神情早已沒有半點笑意。

“連屍體都沒回來,祖墳裏隻有衣冠塚。”她一字一頓說道,目光死死的盯著那塊匾額,“可是,父親一定很高興,他死得其所,不像他們這些….”

話到此戛然而止。

“我一會兒回家裏去,你在這裏歇著也好出去玩也好隨意吧。”她轉頭看著齊悅含笑說道。

話題轉換太快,齊悅一時有些跟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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