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章 同病

麻醉藥後,司馬小王爺睡過去了,抓著阿如的手還沒鬆開。

“掰開。”齊悅看了眼說道。

阿如有些尷尬的笑了笑,一旁的胡三忙上前果然掰開了,其間阿如忍不住倒吸涼氣噝聲作痛。

看著阿如的手,阿好不由低呼一聲。

手上被攥的青紅一片。

“去讓太醫看看骨頭有事沒?”齊悅忙說道。

胡三不由分說捧著阿如的手就快走。

這邊麻醉中的司馬小王爺手中失去了依仗,開始焦躁不安。

站得就近的阿好下意識的將自己的手放過去。

司馬小王爺緊緊攥住,這才安靜下來。

“慣的他。”齊悅皺眉道,“去找根棍子給他握著。”

阿好忍不住笑。

“沒事沒事。”她說道,“娘子你們快去忙吧,我別的忙也幫不上,讓他安靜下來,免得再把傷口弄開了。”

這時候也沒有止痛泵,麻醉藥也不能用太多了,司馬小王爺經曆了第二次縫合,身體心理雙重壓力,也隻有這樣了。

齊悅點點頭,囑咐幾個看護弟子注意事項,便走了出來。

這邊屋子裏,巨鹿王和安老大夫都安靜的坐著。

齊悅也不看他們,接過身後弟子遞來的炭條,有兩個弟子將白板搬過來。

“…傷口裂開是術後並發症之一..”她說道,伸手在白板上唰唰的寫畫起來,一麵解說。

巨鹿王看不懂也聽不太懂,有些茫然。

安老大夫則認真的專注的聽著。

白板上很快勾勒圖畫,展示了傷口在病人各種反應下的變化。

“…咳嗽、屏氣、劇烈動作…腹腔內壓力突然增高…然後就…砰..”

齊悅說道,轉過身做個了裂開的動作,手指上還夾著炭條。

巨鹿王的眼前便有出現了進門那一刻看到的駭人場景,他不由微微閉了閉眼。

“這就是我給你的解釋。”齊悅說道,將炭條扔過去。

一個弟子準準的接住。

“你兒子是由於見到你情緒激動。動作過大屏氣腹壓增高導致傷口裂開。”齊悅轉過身看著巨鹿王說道,“如果他遵醫囑的話,就不會有這種狀況,所以,我們又一次救了你兒子的命。”

說道這裏齊悅衝他微微一笑。

“不用謝,這是我們該做的。”她說道。

原來美人一笑並非都是賞心悅目的!

巨鹿王認識到這個道理。

他看著這個皮笑肉不笑的女人,臉色再次陰沉幾分。

“你們該做的?這就是你們該做的?”他開口說道,看著齊悅。“聽說是你給我兒診治,那麽這時候你為什麽現在才來?這就是你該做的嗎?”

“王爺,我師父家裏有…”安老大夫忍不住要開口。

齊悅抬手製止他。

“小王爺的病,已經由我的弟子接手了。”她說道,看著巨鹿王,“不是我誇口,我這個弟子。”

她伸手指了指安老大夫,“天分奇高,醫術超群,如果不是被人半途折斷。小王爺的病一開始就無須我出手,他一個人就足夠了。”

一口一個弟子。一口一個天分奇高!

話裏話外全是你們巨鹿王家毀了我的弟子!

安老大夫成名建業的時候,你還沒生出來呢!說的好像真的是你一手教出來的弟子一般!

不過,這姓安的從哪裏弄來這麽一個無知無畏囂張的女人,竟然貌似皇帝和太後都縱容。

“有沒有天分,現在說還早了些。”巨鹿王站起來,冷笑一聲說道,轉身走了。

他不是給這兩個人麵子。他是給陛下和太後麵子,但如果真有什麽事….

那麽這一次,誰的麵子也休想保住這兩個人的命!

巨鹿王在病房門外被攔住。

“本王不管你們什麽狗屁醫囑。本王隻知道本王的兒子在裏麵,本王就要進去。”他沉聲喝道。

門前的弟子們無奈的對視。

屋子裏傳出說話聲。

“父王,父王…”

“小王爺你別怕你別怕。”

“又不是你被割開肚子,你當然那不怕!”

“小王爺,我也被割開過..”

屋子裏沉默一下,外邊的人也愣了下,巨鹿王停下要推門的手。

“什麽?”司馬小王爺看著床邊的丫頭,有些驚訝。

“我以前肚子裏的一個…恩..叫什麽脾髒的地方..”阿好說道,手放在腹部,“被踢壞了,差點死了,就是我家娘子給我割開肚子然後把破了的地方縫起來,我才好了的。”

司馬小王爺看著她,一臉不可置信。

怎麽可能?

阿好左右看了看,兩個弟子去端湯藥了,屋子裏現在隻有她。

“小王爺,你看了別告訴別人。”她低聲說道,伸手解衣衫,掀起衣角,將肚腹**於外。

司馬小王爺瞪大眼了,看著眼前這小丫頭肚子到腰腹的那一道疤痕,在白淨如玉的肌膚上格外的猙獰。

到底是在一個陌生男人麵前**肌膚,阿好漲紅了臉,很快放下衣衫。

“小王爺,你看,我現在好好的。”她說道,“所以,你別怕,隻要聽娘子的話,一定沒事的,很快就能好起來,娘子是大夫,是救人的,不會害你的。”

“…那時候你怕嗎?”司馬小王爺忽地問道。

相比於剛才焦躁不安,他的精神緩和了很多。

“我那時候不知道。”阿好紅著臉說道,又點點頭,“不過,後來醒了之後,很害怕的。”

“後來這個…”司馬小王爺伸出一根手指,帶著幾分畏懼指了指阿好的腹部,“.疼不疼?”

阿好伸手拍了拍。

司馬小王爺嚇的抖了下。

“不疼。”阿好一笑,露出兩個小虎牙說道,“一點也不疼。”

說到這裏她又壓低聲音,帶著些不好意思左右看了看。

“不過。我心裏還是有些怕的。”她低聲說道。

司馬小王爺哦了聲。

“你這個多久了?”

屋子裏低低的說話聲傳出來。

巨鹿王深吸一口氣,收回放在門上的手,轉身走開了。

兩個守門的弟子對視一眼,帶著幾分不解又幾分慶幸。

而此時的齊悅正跪在皇帝麵前。

“朕一直想不明白一件事。”他看著麵前低頭恭順的女人,摸著眉頭,說道,“其實你是在好事,治病救人沒有一點私心。但是,你為什麽不能讓人對你感激有加呢?為什麽明明是做好事,反而總是讓對方憤怒,想要感激你都做不到呢?”

齊悅沒想到他第一句話說的是這個,聞言忍不住摸了摸耳朵。

“好像,真的是這樣。”她笑道,“大概是我這人很討人厭吧。”

皇帝看著她沒有笑也沒有說話。

齊悅笑得有些訕訕。

“你到底在趕什麽?”皇帝忽地問道,“為什麽不能心平氣和慢悠悠的做事?”

齊悅抬頭看他,麵色有些恍然。

對啊,是啊。她好像一直都很急很猛,所以很衝很撞….

對啊。她在趕什麽?

趕著這場夢醒過來嗎?

“看起來膽子很大,你慌裏慌張的到底在怕什麽?”皇帝說道,將手裏的奏章扔在桌子上。

啪嗒一聲,讓有些失神的齊悅回過神。

“哦對了。”她猛地跪直身子,“我想到了。”

皇帝看著她,又有什麽新花樣要說嗎?

“我趕著出宮回去。”齊悅急忙忙說道。

皇帝吐了口氣。

“齊月娘!”他皺眉說道。

話沒說完,齊悅搶斷了。

“陛下。陳夫人好像不好了。”她急忙忙說道。

皇帝微怔了下。

看著那女人急忙忙的衝出門,皇帝轉頭看蔡重。

“陛下,老奴不知道。這些日子,陳夫人一直在家閉門不出,老奴也沒讓人特意…”蔡重忙說道,一麵跪下,“老奴失職有罪。”

皇帝搖搖頭示意他起來。

“去看看吧。”他說道。

蔡重叩頭謝恩忙忙的也出去了。

大殿裏陷入安靜,皇帝伸手摸這眉頭,看著殿門外。

“陛下,我要死了.”

皇帝皺皺眉,放下手,眼前耳邊的幻象消失。

“看來,這個從小到大都是滿口謊言的女人,這次終於說了一次實話了。”他笑了笑說道,放下手,重新拿起一本奏章看起來,看了一眼又停下,再次皺眉,“不過,是什麽病死的這麽快?是天要死,還是,人要死?”

對啊,是什麽病竟然就要死了?

齊悅急忙忙的趕向陳氏的宅子。

事情對她來說很突然,今日一大早,查房之後正安排拆線的事,周茂春忽地啊了聲。

“今天是幾兒?”他問道。

一個弟子告訴他。

“哎呀不好。”周茂春一拍腿,拉起齊悅就走。

“怎麽了?”齊悅不解的問道。

“你那個什麽陳夫人,今天要死了。”周茂春說道。

齊悅目瞪口呆。

“怎麽怎麽就要死了?”她結結巴巴問道。

“她本來就要死了,現在拖到時候了。”周茂春很幹脆的說道。

齊悅深吸一口氣,明白了。

“就是說,你和她一直在騙我?”她問道。

“不關我的事,我聽病人的,她要騙你的。”周茂春擺手道。

齊悅不由分說拉起他就走,但剛出宮門就被追回來,隻得讓周茂春先去。

車行很快,顛簸一下,齊悅回過神,掀起車簾,看到陳氏的宅子就在眼前。

周茂春可能騙她一個人沒病,但是不會騙她一個人要死了,既然他說了,那就是說,陳氏真的要死了。

要死了?

不待車停穩,齊悅跳下來,奔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