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至澍和劉之溫、秦翼明三人在王府議事廳說話的時候,巡撫龍文光龍大人、按察使張繼孟張大人、總兵劉鎮藩劉大人也沒閑著。
因為昨日交戰激烈的關係,其實三人都剛剛就寢。
但還沒等睡熟,蜀王府的信使就來到了府上通傳。
蜀王有命,三人自然不敢怠慢。
雖說大明的王爺,說穿了隻能是個閑散王爺,除了在封地吃喝玩樂,實權並不大。
但不管怎麽說,也是正統的皇室血脈,是自己等人效忠的對象;即使沒什麽實權,但不管是表麵上還是本質上,封王都是當地身份地位最高、最為崇貴的人。
所以三人接到信使的通傳後,麻利的從**爬起來,帶著下人向蜀王府趕去。
好巧不巧的,三人還在蜀王府前的大街上碰上了。
三人相顧一望,便知道是去往同一個目的地了,索性三支隊伍合成了一支,在黑暗的雨夜中,拉出了一道長長的火光。
城外就是張獻忠的二十萬大軍,雖然城裏宵禁,但大戰其外、城內肯定也有不少不軌之人,所以三支隊伍都帶了不少的護衛。
不然要是這時候折一個高級長官,那城外的張獻忠大營怕是就要放鞭炮了。
“此番蜀王深夜相招,不知劉大人、張大人如何看啊?”
川蜀巡撫龍文光騎在下屬讓出來的一匹駿馬上,向著身旁的兩位大人問道。
本來他身為文官是坐軟轎的,但是坐轎子和另外兩位說話就不方便了,便也換了匹溫馴的戰馬,雖然騎著不太適應,但好在路程不遠。
“不知,還得仰仗龍大人多多指點一番才是。”
按察使張繼孟和總兵劉鎮藩對著龍文光拱了拱手,客氣的說道。
張繼孟管城內治安和刑獄,和武人也搭點邊,;總兵劉鎮藩則,則更是純粹的武人。
大明文重武輕,還是身為巡撫的龍文光說話更好使一些,自然得讓一讓。
而且,武官的腦瓜子,哪有文官靈活?
這種燒腦筋揣測上意的事情,巴不得讓龍文光去想呢。
“兩位大人太謙虛了。”
“張賊臨城,想必蜀王深夜相招,也就是為了此事。”
“我等也正好可以借此機會,討要點軍需糧草,不能讓城牆上的軍士,光著身子、餓著肚子和賊兵交戰不是。”
看到兩人謙讓了一下後,龍文光便也直接說出了自己的判斷。
“理應如此。”
按察使張繼孟應道。
“話是這麽說,但是前些日子我們不是和蜀王說了這事嗎,可有要到錢糧?三瓜兩棗的就把我們打發了。”
“我看這一次也沒那麽容易,說不定蜀王殿下,是要我們送他出城呢。”
總兵劉鎮藩氣鼓鼓的說道。
要說武人就是腦筋簡單了一些,不像純文官的龍大人、文武都沾邊的張大人一樣隱晦的看破不說破,而是直接把心中所想的說了出來。
龍大人和張大人互相對了一眼,嘴角帶笑的沒有說話。
“那要真是讓我們送殿下出城,劉大人怎麽說?”
看到龍文光對自己使了個眼色,張繼孟心領神會,在一旁接話道。
亂世當頭,有兵才是王道。
成都的兵權,在劉鎮藩的手裏,那他的態度就很重要,還是要摸清楚才好。
雖然說起來明末的巡撫才是一地最高長官,連軍權都能染指,但那是皇權鼎盛、文官壓得住武人的時候才有用。
現在皇權還不如城外的張獻忠說了算,劉鎮藩這個握著兵馬刀槍的總兵位置,自然就顯得極為重要,且權勢愈重了。
“我哪有什麽想法,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崇禎爺崩了,弘光爺(福王朱由崧)的旨意眼下又傳不過來,就隻能聽蜀王殿下的了,讓做啥就做啥吧。”
劉鎮藩有些苦惱的說道。
雖然語氣有些苦惱,但是言語之中卻沒有一絲猶豫,盡顯一個純粹武人的耿直和氣節。
“嗬嗬,劉大人果然堅貞不渝。”
“崇禎爺崩了,我大明便如同龍無頭,風雨飄揚。”
“雖說弘光爺在應天府(南京)即位,但局勢板**不止,我等為人臣者,當齊心協力、匡扶君上,掃清賊寇、護衛桑祉才是。”
聽到劉鎮藩的一番言語,龍文光擔憂的眼神好了一絲。
隻要武人還忠心,那局勢就沒壞到最差的地步,局勢,還有可為的餘地。
龍文光抬起頭,看了看已經在不遠處的蜀王府的燈光,心裏念叨道:
“蜀王殿下,臣等盡心竭力了,殿下您呢?”
朱至澍站在議事廳正堂,劉之溫、秦翼明兩人站在議事廳門口,等著三位大人的到來。
雖說自己是藩王,但對於龍文光等坐鎮一方的大吏,自己還是要以禮相待的。
很快,龍文光三人便在王府下人的帶領下走進王府、來到議事廳前。
看到站在議事廳中相迎自己的蜀王,龍文光眼前一亮。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還是希望的意念使然,龍文光有那麽一瞬間覺得,這個蜀王,好像和前些日見的有些不一樣啊?
但還是那個體型、還是那個麵容,具體是什麽樣的不一樣,龍文光卻說不出來。
而且已經到了近前,不是發呆的時候了,趕緊行禮才是。
“臣龍文光、張繼孟、劉鎮藩,拜見蜀王殿下。”
一進入正廳,三人急忙上前拜見朱至澍。
“諸位快請坐。”
朱至澍不敢托大,回了個禮後,就讓三人落座了。
“深夜邀請三位大人前來,有勞諸位了。”
“王爺不必如此,為君分憂、為大明分憂,我等責無旁貸。”
簡單的客套了幾句,待下人上了茶水點心後,朱至澍直入正題。
“此番邀請三位前來,是想了解下成都城的布防情況,請各位大人為本王解解惑。”
“不敢不敢。”
“既然殿下想要了解,那我們便從城外的張賊開始說吧,劉總兵,勞煩你為殿下詳細的講解下城外的戰況。”
三人以巡撫龍文光為尊,所以最先接話的是龍文光。
看到原本怯懦的蜀王,竟然主動關心起成都的防禦,心下大喜,急忙讓劉鎮藩給蜀王講解。
“是。”
“前日張賊兵臨城下,陸續匯聚而來的賊兵,近二十餘萬。”
“昨日張賊遣兵攻城,激戰一日,城池固若金湯;入夜時分又恰逢天降大雨,張賊不得不退兵駐紮,實乃天佑大明、天佑殿下、天佑成都。”
劉鎮藩說到這裏,向著斜上方拱了拱手,以示敬天。
古人大多愚昧,對於蒼天的信仰根深蒂固。
但朱至澍知道,他們應該謝謝自己才對,那場雨,估計就是因為自己來才來的呢。
“此雨甚大,估計一時半會不會停,而成都多河多水,大雨對我等守衛有大利。”
“同時,大雨對張賊攻城卻極為不利。”
“雨天濘泥,走不了攻城器械,徒步進攻也受到極大的限製,張賊得等雨後天晴才能組織大規模的進攻。”
“但是,夔(kui,第二聲)州的秦老夫人和湖廣的寧南侯左將軍正星夜前來解圍,最多七天之內,兵鋒就能到,到時候,張賊就顧頭顧不了尾了。”
“再加上張賊二十餘萬人,人吃馬嚼,錢糧消耗甚大,圍城定不能長久!”
“所以下官認為,此戰,在蜀王殿下的坐鎮之下,我方勝算極大,隻需穩住城防,張賊將不攻自破!”
劉鎮藩越說越激動,最後甚至有些手舞足蹈。
一來是真的因為大雨的到來,讓他看到了勝算;
二來也是希望自己的信心,能夠感染上首安坐的蜀王,堅定他抵抗的決心。
富饒的川蜀都守不住的話,能退到哪裏去呢?
西去高絕的西藏?還是南去貧瘠的貴州?又或者西南方山溝溝的雲南?
大明西南方向的氣數,就剩川蜀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