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嫌人少啊?”

“嗬嗬,不少了。”

“這可不是去逛街買菜,而是去萬裏之外、完全陌生的赤陽洲。”

“這一去,能不能活著走到赤陽洲都不好說、可能半路上就死掉了,這也是我隻要精壯跟隨的原因。”

“而且,就算是到了赤陽洲,怕是永生也無法返回大明了。”

“能有八九萬人願意跟著咱老李,我已經很欣慰了。”

和高桂英臉上的憂鬱不一樣,李自成在聽到這個數字後,反倒是臉色一喜、當真是頗為欣慰的樣子。

“對了,牛金星他們呢?是走是留?”

李自成想起了幾個人,特意問道。

“牛金星推說年紀大、走不動了,想留在伊犁安度晚年;”

“賀錦、郝搖旗兩人也是如此,也打算留下來。”

“顧君恩、劉宗敏、李過、李來亨等人,則是選擇跟著我倆一起去赤陽洲。”

高桂英回想了一下一幹重要官員的選擇,然後才一個個的說予李自成聽。

和那些無足輕重的人不一樣;

這些被高桂英點到名的,可都是李自成手下重要的官員和將領。

正所謂千軍易得、一將難求。

這些人的選擇,將極大的影響李自成的實力,所以高桂英特別的關注,每一個人的選擇都記得很清楚。

“哦,這樣啊......”

“的確是,牛金星已經六十多了,的確很大可能走不到赤陽洲。”

“他這把年紀想著落葉歸根,也是正常。”

“李過李來亨嘛;”

“一個是我的侄子、一個是我侄子的義子,算是和我沾親沾故的,跟著我走也很正常。”

“倒是顧君恩和劉宗敏二人的選擇,出乎我的意料啊。”

“這兩人和我非親非故;”

“以陛下的大度,隻要這二人真心歸降、日後勤勉用事,也定能有一番不錯的出路。”

“何苦跟著我去那赤陽洲呢?”

“何苦呢......”

李自成品著酒、念叨著這一個個名字、敘說著與他們有關的往事。

像是在尋找他們追隨自己的理由;

但更像是在緬懷。

緬懷和他們有關的一切,緬懷自己曾經身為闖王、身為大順皇帝時的無雙風采。

但李自成好長一段話裏,念叨著的都是追隨自己走的那幾個人。

選擇留下的三人裏,卻隻說了個牛金星;

而對於另外兩人,卻一句非議都沒有。

好像是將高桂英說的這兩人,完全給忘了一般。

“夫君,那賀錦、郝搖旗兩人呢?”

“真就讓他們留下來?”

“那咱們去赤陽洲的人手,可就更不夠了啊。”

高桂英看到自己夫君隻在絮叨著跟自己兩人走的那幾個人,卻提都沒提不跟自己兩人走的賀錦、郝搖旗,不禁急了,追問道。

“都說了全憑自願,那自然就是隨他們自己的願了。”

“能跟著老李我從陝西到西域,我已經很感謝他們的不離不棄了。”

“去不去赤陽洲,不打緊。”

“誰都知道這一去赤陽洲、此生都不知道能不能再回到大明了,又何必強求他們呢?”

“留作有用之身,為大明添磚加瓦也不錯。”

“現在的大明,在陛下的手上,早已不是我們那時候吃不飽飯、不得不揭竿而起的大明了。”

“說起來,你弟弟現在好像做的不錯吧?聽說都是都督了?”

李自成一點都不像高桂英那般的憂愁此事。

好像那看空了一切、無牽無掛的出世高人一般。

說著說著;

還想起了在陝西時就選擇留下來歸降蜀王,然後一直在明軍中任職的、高桂英的親弟弟高一功。

“哎,夫君你這時候還想著一功,咋不想著自己呢?”

“一功現在可好著呢,哪需要咱們擔心的。”

“正如夫君所說,現在一功啊,是大明的鎮西都督,在他之上的武將,可沒幾人了。”

“前幾天他還來信了,讓我們不用擔心、放心的去赤陽洲,陛下都安排好了。”

“就連田見秀和袁宗第,現在也都是軍團長級別的高級將領;”

“此前咱們大順軍中的不少人,也都很有出息。”

“這一說起來、一對比,好像咱們倒是更差了,哎......”

不說就不念著這事。

一說反倒讓高桂英啥都想起來了、啥都想到了。

心理落差之下,深深的歎了口氣。

“跟著我,委屈你了。”

看到高桂英這愁緒萬千的模樣,李自成也不禁心生哀傷。

放下手中的酒杯、牽起高桂英遠談不上細嫩的雙手,滿是愧疚的說道。

高桂英不是那種柔弱的千金小姐;

反倒一身武藝和謀略都十分不錯,是李自成的賢內助。

所以高桂英的手,自然也和武人一樣磨礪出了許多的老繭。

但李自成卻一點都不嫌棄,緊緊的握在手中、反複的揉搓著、溫暖著。

若不是自己起兵造反、甚至逼死了崇禎,成了當今陛下絕不可以明著接納的人;

自己的妻子,也大可以像其它人那樣歸降,不必跟著自己受那顛沛流離的勞苦了。

以自己妻子的本事,未嚐就不能是秦良玉第二。

“說什麽呢?”

“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是好是壞,那都是一起的事、都是一輩子了,哪有什麽誰委屈誰的說法?”

“再說了;”

“要不是夫君你,妾身可能還是山溝溝裏的一個寡婦呢,哪能想有一天,也能做做那皇後?”

高桂英埋怨的看了一眼自己的丈夫。

隨後又想起了自己曾經的美好,不禁臉上浮上了一層喜意。

“誒,慎言。”

“這皇後皇帝的,以後可不能再說了,隔牆有耳啊。”

“雖說你我心裏都知道、彼此都是真的沒了這皇帝皇後的心思。”

“但多疑最是帝皇家。”

“這種事情,可都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

“我還想和你,安安穩穩的把晚年給過了呢......”

聽到自己的妻子說出這種可稱是大逆不道的言語,李自成下意識的緊張不安了起來。

左右看了一下,發現沒有人注意到後,才又是擔心、又是告誡的對高桂英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