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現在在皮島上,能用的人差不多兩千餘人。

不過,這兩千餘人已經不是姚春勇能指揮得動的了,一從釜山回來,姚春勇就發現了這一點,自己軍中那些熟悉的麵孔基本上已經消失不見了,而他以前從來沒有放在眼裏的孔有德,如今居然已經不是他想見就能見的了。

哪怕他的官職依然是遊擊,而對方名義上,依然是一個把總。

來見他的,是一個守備,三十多歲,看起來倒是一條精壯漢子,不過,姚春勇很清楚的知道,自己的手下,把總以上的人物裏,絕對沒有這麽一號人物,更別說此人是個守備了。

這人絕對不是虎威營的,而江大帥的身邊親兵裏,也沒這麽大的年紀的。

“姚遊擊不認得標下也正常得很!”耿仲明皮笑肉不笑地看著眼前的這個遊擊:“不過現在說這些都沒多大的用處,不管是標下出身的奮勇營,還是姚遊擊所在的虎威營,這不都是江大帥的屬下麽?”

“所以,孔有德那小子,是不敢來見我了?”姚春勇有火氣,但是,也不敢輕易爆發出來:“我就想知道,他這麽做,就不怕兄弟們寒心嗎?”

“誰的兄弟們寒心?”耿仲明冷冷一笑:“是孔有德的兄弟,還是你姚遊擊的兄弟,又或者是,江大帥手下的兄弟?”

姚春勇臉色有些變了,這種事情,若是沒有江大帥的支持,孔有德敢這麽做,那就是一個死,但是,現在不僅僅對方這麽做了,而且,對方堂而皇之掌握了軍權,那就意味著,他若在這事情上夾雜不清的話,隻怕死的就是他了。

“我就知道姚遊擊是聰明人!”一見到他的臉色變了,耿仲明臉色緩和了許多:“孔遊擊托我出來,給姚遊擊你說一聲,這次的事情,是對不住你姚遊擊了,不過大家各自有各自的前程,有些事情,也顧不得那麽許多了,虎威營的事情,姚遊擊以後還不是要惦記了!”

“我以前怎麽沒看出來,孔有德是這麽一個有野心的家夥!”姚春勇臉色鐵青:“好,他好的很!”

“姚遊擊,有一句話,我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說!”

“那我真說了啊!”耿仲明點點頭:“這個事情,實際姚遊擊你不必糾結,如今的情況,姚遊擊你還活著,其實就很說明問題了,如果江大帥不想留下你,或者是說,覺得你一無是處,我想,你應該早就沒命了吧!”

“……!”姚春勇沉默了下來。

“所以,姚遊擊你還是琢磨一下,到底是在江大帥這裏,重新找到自己的位置,還是去劉興治那邊,再謀個軍職!”

耿仲明丟下發愣的姚春勇,悠哉悠哉的走了,姚春勇愣了半晌,才反應過來對方話中的意思。

自己投劉興治去,以前是可以,但是現在就自己身邊這幾個心腹兄弟,誰還稀罕啊!這個家夥這是暗示自己要重新拉點人馬過來啊!

這個事情他若是想做,肯定是能做的,不過,若是沒有江晚的允許,他私下去做的話,恐怕是就要引起一些誤解了。

考慮了許久,他決定還是找江晚問得清楚。

“其實,就算你不用問我,這兩天我也會宣布我對這事情的態度!”

江晚聽到他的稟報,微微笑了笑:“不僅僅是你,無論是誰,隻要是眼下聽我節製的皮島兵馬,聽從我的指揮吩咐的,隻要他們出去招攬其他的人馬來聽用的,官職我是絕對不吝嗇給的!”

他看了看姚春勇:“你能拉到五千人馬,你就是參將,如果能拉到一千人馬,你就是遊擊,如果你能拉到三兩百人,你就是個把總,哪怕就是個普通士卒,隻要能拉來十個兄弟,那就是個什長!”

“皮島有四個營的兵馬,能拉來多少人馬就看各自的本事了!”江晚微微一笑:“東江鎮軍製,有多少參將,多少守備和遊擊,這個事情就不用我解釋了,手快的有,手慢的無!”

“明白了!”姚春勇徹底斷絕了最後一絲僥幸的心思:“隻是是拉來人就可以嗎?”

“當然得有軍械!”江晚說道:“如果能帶有編製,那就最好了,免得我重新整軍,至於糧草問題,你可以盡管放心,除了我自己征調各處的糧草補給以外,一旦皮島的局勢穩定了,朝廷的補給就會源源不斷的到來!”

“所以,你告訴他們是重新回到朝廷的節製做朝廷的官兵,還是做不服王化的叛軍,讓他們自己選擇,沒了朝廷的支持,皮島在這苦寒之地,不可能支撐太久的!”

事情如同江晚說的一樣,姚春勇也僅僅隻是提前知道這個消息而已,而第二天,江晚就將這個消息對虎威營全體公布了,這一下,不僅僅是孔有德動心了,就是連軍中那些剛剛提拔的軍官甚至普通士卒,也都開始動心了。

僅僅招呼親朋好友鄉黨過來,就能升官,而且,還是棄暗投明,重新成為官兵,不再被視為叛軍,這事情怎麽看怎麽都是對大家有好處的事情啊。

一時之間,群情洶湧,以至於孔有德不得不強行留下一部分人維持這片區域基本的防務,要不然,這兩千人直接全部撒出去不見了都是可能的。

而江晚趁熱打鐵,又做了一件讓所有人更加相信他不是在這裏空口白話的事情。

他開餉了。

皮島所有官兵,包括虎威營的這兩千人,到底有點有多長時間沒有看到餉錢連他們自己都忘記了,即使是以前劉興治沒有嘩變之前,東江鎮的糧餉也不是多及時,大家的軍餉拖個幾個月甚至半年都可能的。

而那個時候,即使糧餉不及時,但是毛帥時不時地派出各營的兵馬去後金韃子的地盤上打草穀,吃喝錢財什麽的,大家多少有些收獲,再加上毛帥治軍,哪怕糧餉因為朝廷的補給不及時,但是對於殺韃子的軍功賞賜,那是一點都不含糊的。

所以,大家倒是沒覺得朝廷的糧餉拖欠有多麽難受。

隻是這近半年以來,軍功賞賜沒了,去韃子地盤上劫掠的事情也沒了,大家才覺得原來大家看不上的糧餉居然這麽重要,這個時候,江大帥能保證吃喝,還能開出真金白銀的餉錢。

說實話,哪怕此前對江大帥都不是特別父親的軍兵,此刻也沒法再說江大帥的壞處了。

當兵的人,遇見上頭能讓你吃飽,能開出餉錢來,還求什麽呢?

從最底層的輔兵,八錢銀子一個月,到正兵一兩二錢銀子至二兩銀子不等,到各級軍官的軍餉。

數十個箱子就那麽擺在碼頭上,擺在所有人的麵前,而江晚就在碼頭上新搭起的高台上,看著手下的親衛拿著新造出的名冊,一個個吆喝著名冊上的人前來領錢。

餉錢不是發的這一個月的,發的是從江晚上島之日到至今三個月的餉錢,每個月拿到餉錢,都如同他們的軍官一樣,對著高台上端坐的江晚,大喊一聲:“謝大帥賞餉!”

剛剛開始的時候,或許有人覺得這樣大喊還有些別扭,但是,隨著越來越多的人手裏口袋都拿著剛剛發放下來的銀子,這一聲聲的“謝大帥賞餉”也變得越發真誠了起來。

等到兩千餘人全部都拿到了屬於自己的三個月的餉錢,碼頭上更是驚天動地的一陣陣整齊的呼喝之聲。

“謝大帥賞餉,大帥威武!”

開餉持續了整整一天,江晚幾乎就在那個簡陋的高台上吹了一天的海風,但是聽到的。

他不求這些士兵有著多高的覺悟,至少,這些士兵現在知道他們跟著他江晚有飯吃,有錢花,那就夠了。

他或許不能將這些士兵,打造成一支“江家軍”,但是,他將這些士兵,重新拉回到朝廷的陣營,重新成為那支有戰力的邊軍,這樣的辦法還是行得通的。

這樣的舉動,對於即將出去呼朋喚友的士兵來說,無疑也是對著他們的親朋好友鄉黨之類的,有著無比的**力的。

“大帥!”

耿仲明在孔有德的帶領下,終於找到了機會來到江晚的身邊:“我聽梅百戶說,大帥有意想在朝鮮練一支兵馬,不知道大帥眼裏有沒有合適的人選!”

孔有德嚴肅起來的樣子,很有欺騙性:“耿守備是練兵出身,在這方麵有些心得,願意為大帥效勞!”

“在朝鮮國練兵,可不是什麽好差事!”江晚看著眼前的耿仲明,對方能知道這個消息,並且很快的找準自己的位置,他倒是有幾分欣賞這個人了。

就是不知道這個人的能力如何。

“不是好差事,才能做出成績來!”耿仲明肅然回答道:“我隻擔心,大帥覺得我是一個廢物!”

“這支兵馬,必須完全要聽我的指揮!”江晚說道:“哪怕我要這支兵馬全部去跳海,那也必須全部跳下去!”

“軍法嚴厲就可以辦到這一點!”耿仲明說道:“不過,大帥若真的要練出這樣一支兵馬,總不會輕易的就這麽耗費掉吧!”

“軍法嚴厲是一個方麵,重金吸引也是一個方麵!”江晚說道:“我要練的這一支兵馬,人手會讓你去招募,但是就是一點,不能有大明人,我要打造的是一支能為銀子賣命,能為銀子去死的兵馬,這樣的兵馬,隻要他們知道,跳下海去,無論死活,他們都能賺到一筆讓他們家人和親朋衣食無憂的銀子,那麽這些人都會毫不猶豫地跳下海去的兵馬!”

耿仲明臉上露出了一絲詭異的笑容,也不知道他想到了什麽。

“我覺得這事情,我可以試試!”

江晚見到他說的如此有把握,緩緩的點了點頭:“我會挑點人手給你,這事情就交給你做,人手的招募,可以從釜山那邊去,你先找湯先生了解一下釜山的情況,然後拿出一個計劃來,就可以開始了!”

事情似乎在三言兩語中就定了下來,江晚倒是很期待這個耿仲明會將這一支在朝鮮國的新軍會練出什麽樣子來,不過,這顯然不是短時間內能看到成效的事情。

“這人我覺得有些靠不住!”

江晚身邊如今多了高興盛一個人,即使是眼下這個場景,江晚都不會叫此人回避,時間一長,眾人倒是都接受了高興盛在江晚身邊的事情了,甚至高興盛目前什麽軍職都沒有。

大家都覺得,此人應該江晚重金請來的幕僚之類的人物。

“怎麽這麽說!”江晚看了高興盛一眼,隨口問道。

“我看聽聞大人應許他為大人練兵,此人眼中不是欣慰之色,而是興奮之色!”高興盛微微皺眉:“而此人明知道自己剛剛從叛軍中而來,身上嫌疑為脫,迫不及待的要在大帥麵前表現,若不是此人心機深沉,借離開大人身邊洗脫自己刺探的嫌疑,就是此人權柄之心甚重!”

“你的意思,我不當用他了,其實也無所謂的,無非就是花點銀錢,這支新軍什麽的,我沒有太大的指望!”江晚笑道:“也就是此人拿這個事情,當作一個事情了!”

“我覺得,大帥還真是可以指望一下這支新軍!”高興盛搖搖頭:“一幫來自各國番國的亡命之徒,若是**得好,無論是在朝鮮國,還是給韃子製造點麻煩還是很有用處的,而且,大人對我隱隱透露出,若是局勢穩定,要要參與這海貿之事的話,那麽,有這麽一支兵馬驅使,可以給大帥做很多大帥不方便做的事情了!”

江晚沉吟了一下:“你說的不錯,既然花錢了,就得聽個響兒,這事情我還真得多看重幾分,對了,你的意思,這個人不能用嗎?”

“能用,但是要約束著用!”高興盛說道:“隻不過,大人既然花了銀錢和精力,總不能為他人做了嫁人,好不容易練出來的兵馬轉頭就成了人家的,那就沒意思了!”

“那還真得挑幾個信得過的人去了,得看著點!”江晚點了點頭,然後有些疑惑的看著高興盛:“這事情你怎麽好像很熟悉的樣子,以前聽說過這事情?”

“不,是做過這事情!”高興盛笑了起來:“大帥忘記當初我在寧遠,拿著韃子的錢養著咱們大明人的事情嗎,大帥如此睿智,自然不會和那些傻乎乎的韃子一樣行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