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峨的巨艦上,兩個少女你看著我,我看著你,臉上都是有驚愕之色的,都是又都迅速的將這一份驚愕之色掩蓋了下去。
當兩人從對方的屬下的介紹,知道眼前這個仿佛和自己年紀相若的少女,就是大明(呂宋)方麵的主事之人的時候,兩人就這樣了。
江嫣然還稍微好一點,但是許淺淺那眼中驚愕過後的一抹豔羨,那是怎麽都掩蓋不住的。
如此規模巨大的艦隊,如此強大的武力,他們的統帥者居然是和自己差不多的一個女孩,若是自己有這樣一支艦隊,何愁佛郎機人不早早就被趕走了。
“所以,你對我們的身份是確定無疑的了?”
江嫣然看著眼前這個有些黝黑的少女,享受著對方的驚訝,卻是帶著有點居高臨下的口氣問道。
她的確有資格居高臨下,她並不覺得有什麽不妥。
“其實不用看艦隊的旗號,光是看到船隊艦隻的樣子,您和您的屬下的身份就毋庸置疑,若是能有哪個海盜能夠擁有這麽大明樣式的戰船,那麽如今在馬尼拉作威作福的也不會是佛郎機人了!”
許淺淺恭恭敬敬地回答道。
“很好,但是,我卻是對你的身份存疑,你說你是我大明朝冊封的‘呂宋總督’的後人,何以證明,總不能隨便來個人,帶著一群手下,對我說他是呂宋總督的後人,我就相信吧!”
江嫣然坦然說道:“當年三寶太監代天子冊封的詔書還在不在,金冊有沒有,呂宋總督的金印總會有吧,這些東西,無論拿出任何一樣來,就足以證明你的身份了!”
許淺淺臉上露出羞愧之色:“殿下,您說的這些東西,當年鄭和公公代天子冊封我先祖的時候,的確都有,隻是後代子孫不肖,在百多年前,這些東西就已經徹底遺失了,呂宋並非是在我許家的統治之下,這近兩百年來,王朝變遷,實在是發生了太多意料不到的事情了!”.
“這可就不好辦了!”
江嫣然皺起了眉頭,不能證明身份的話,她他後續的所有計劃全部都不能名正言順的鋪開,這也就是說,她想的好好的事情,可能要稍微改變一下當初的計劃了!
“不過,我有堪合!”
許淺淺有些大聲的說道,對著身後招招手:“呈上來!”
她身後有人捧著一個木盒,恭恭敬敬的走到她的麵前,她將木盒打開,將木盒裏的東西呈給江嫣然過目。
木盒裏麵,錦布之上,是一扇一尺有餘的金葉,寬五寸有餘,上麵隱隱刻有文字。
“這是堪合?”
江嫣然笑了起來:“我可是知道堪合應該是什麽樣子!”
“朝廷的堪合乃是將兩半文書合在一起,通過對其印識字號與內容的比較、勘驗,以辨別真偽、防止欺詐,但凡是堪合,總是有些地方是一樣的,比如一是半印,又稱騎縫印;二是字號;三是底簿(號簿)與勘合紙。這些地方若是不相符,那必定是偽造而已。”
“反正這好像金葉子一樣的堪合,我是真的見過,我倒是有些奇怪,就這樣的金葉子,又怎麽能判別真偽?”
“這是我呂宋的金葉表文,乃是鄭和公公代天子賜給呂宋的,當然他曾經給我先祖留下一番話,朝廷雖然沒有給呂宋發放堪合,但是,呂宋總督遣人持此金葉表文,可二十年進貢一次大明!”
“表文上有我呂宋總督的用印已經大明內官監的用印!”
許淺淺解釋道:“據說當然鄭和公公在大明宮廷內的職司,就是在內官監!”
江嫣然歪歪頭,示意李華梅驗看一番這表文,不過按照對方的說法以及認真的態度,她不覺得對方的話有假。
“連呂宋總督的金印詔書都遺失了,但是這金葉表文卻還保留,這有點奇怪啊!”
她有些不解的問許淺淺:“無論怎麽看,這金印詔書都比在金葉表文要重要得多啊!”
“那是因為,這金葉表文是我許氏後人最後的依仗!”許淺淺肅然說道:“有了它,呂宋就有朝貢大明的資格,就依然是大明的藩國,任何人都可能持有金印冒充我許氏後人,那是有利可圖的事情,但是朝貢大明這種事情,卻不是每個人都敢惦記的!”
一邊的李華梅驗看完畢,對著江嫣然點點頭,許淺淺的身份,基本確鑿無疑。
“既然如此,我們就可以往下繼續談下去了!”江嫣然說道:“我船隊需要可以停靠補給的地方,哪怕不能所有船隻都停靠,輪番停靠也是可以了!”
“這個不成問題!”許淺淺毫不猶豫地回答道:“沒人比我們更熟悉呂宋諸島,我會留在船隊當向導,引導船隊去停靠的地方,同時我會通知我的夥伴們,盡可能的為船隊準備糧食淡水和新鮮蔬果!”
她猶豫了一下,還是問出了自己心中一直想要問出的問題:“公主殿下,是大明朝廷接到了我呂宋的求援消息,才派公主殿下來救援我呂宋百姓的嗎?”
“你們呂宋如今還是我大明的藩國嗎?”江嫣然抿嘴笑了一笑,沒有直接回答她的問題,而是反問了一句。
許淺淺看了看眼前的這位大明公主,又看了看他身後眾多的艨艟巨艦,她眼神變得堅定了起來:“可以是,也必須是!”
“那我們就是來救你們於水火當中的!”江嫣然一臉認真的說道:“這個你不用懷疑!”
“那就好,真好!”許淺淺微微笑了起來,身形卻是一個踉蹌,若不是身邊的人攙扶了一下,幾乎當場摔倒在甲板上。
多年來作為許家唯一的後人承受著趕走侵略者的壓力,連續一天一夜不曾合上眼睛的疲憊,幾乎是在這一瞬間用時釋放出來,她整個人依然亢奮著,身體卻是支持不住了。
“給許小姐準備一個艙室,請她先去休息!”李華梅招呼著自己的屬下,連帶著許淺淺的屬下們,手忙腳亂的送許淺淺下去休息了。
“她這是高興壞了?”江嫣然看著眼前的一切,有些微微無語:“至於激動成這樣嗎?”
“好了,小姐,別說風涼話了,人家被佛郎機人欺壓這麽多年,好不容易盼來了王師,高興得暈過去很正常的!”
“幸虧我沒實話實話,要不然,不知道她得多失望呢,什麽求援的消息,呂宋這邊什麽時候派人回過大明送過消息的?”
“若是她剛剛不承認呂宋是大明的藩國,小姐你打算怎麽回答她的問題?”
“既然不是大明的藩國,我大明的船隊為什麽要為他們打死打活,呂宋當自強,我大明船隊隻不過是恰好路過而已,若是不方便的話,等他們打走佛郎機人,或者是佛郎機人消滅了他們,我們再來拜訪就是了!”
“幸虧你沒這麽說……”李華梅手撫著額頭,對自己的這位小姐真是無語了。
……
馬尼拉城。
整整一天一夜過去了,馬尼拉城裏的緊張氣氛不僅僅沒有消散,反而好像愈發濃厚了起來。
僅僅是在昨天夜裏,城裏就發生了至少十次以上的搶劫或者是傷人等惡劣的事件,要知道,這裏可是馬尼拉城,是葡萄牙人王國的殖民地,在這座城池裏,至少八成都是葡萄牙人,當地人占的比例還不足兩成。
如此的惡性暴力事件的發生,還是多發生在葡萄牙人之間,隻能說明,就算是馬尼拉城的葡萄牙人,也對這座城池的未來不大看好。
敵人太過於強大了,馬尼拉城全力防禦,或許能頂得住敵人的侵襲,但是,敵人神出鬼沒,隨時可以襲擊馬尼拉,但是馬尼拉不可能世世代代都保持全力防禦的姿態。
那樣的話,整座城池要不了多少時間,不被敵人打垮,自己也要將自己拖垮了。
隻有千日做賊,哪裏有千裏防賊的道理。
阿維羅是馬尼拉的駐軍步兵團的團長,手下六個步兵連隊負責保衛著大小呂宋的安全,但是在馬尼拉城,他手下隻有三個步兵連隊可以用,這其中,光是港口炮台那邊,就幾乎耗費了他一個連隊的兵力。
也就是說,實際上若是港口失守的話,整座馬尼拉城用來防守的軍隊,不會超過三百人。
這讓他很是擔憂。
各地派駐出去的軍隊,已經派人緊急去召喚他們回來了,但是,能在最短的時間內,有多少士兵歸建,那是一個誰也不知道的事情。
在呂宋不比滿剌加,在滿剌加,除了當地的駐軍以外還有一支由當地人組成的仆從軍隊可以用,必要的時候,這些仆從軍隊是最好炮灰。
但是呂宋隻有滿地的抵抗軍,至於仆從軍,那是想都不要想的。
而這都不算最頭疼的事情,最頭疼的事情是,他阿維羅僅僅是步兵團的團長,他根本沒有指揮海軍艦隊戰船的權力,而遠東艦隊的那些高傲無比的海軍軍官們,麵對著陸軍的時候,他們骨子裏天然就有一種優越感。
指望海軍的人聽他陸軍的指揮,那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現在,艦隊的馮恩中校就找上來,要接手陸軍的指揮權。
光是對方一照麵就被敵人的艦隊打斷桅杆,船員死傷慘重的德行,阿維羅當麵啐這個家夥一臉的心思都有。
這個時候,大家不是應該精誠團結,共同抵擋敵人,搞清楚敵人的來曆和意圖,並向滿剌加求援,才是現在最應該做的事情嗎?
“告訴海軍的那幫混蛋,就說我現在正在忙,沒時間搭理他們,他們要麽出港去尋找敵人的蹤跡,然後將敵人消滅在港口之外,要麽就乖乖的呆在港口裏,接受港口的保護!”
對著自己的副官吩咐了幾句,阿維羅頹然坐了下來。
怎麽就好好的,突然就出現這麽大的一股敵軍艦隊呢,有人辨識出了,這支艦隊的主力艦都是大明的戰船樣式,王國不是一直保持著和大明帝國良好的關係嗎,怎麽突然之間他們的艦隊會出現在馬尼拉,還一點消息都沒有。
“上校,商人們又聚集在外麵,要求撤離!”
副官走了進來,不知道他有沒有打發走海軍的人,但是,他卻是帶回來這樣一個不好的消息。
“撤離,想得倒美!”阿維羅的小胡子顫抖了一下:“告訴他們,如果他們能說動遠東艦隊護送他們撤離,我不阻攔他們,不然的話,就老老實實的呆在城裏,不要給我添亂子!”
“要不要抓幾個帶頭的!”副官請示道:“他們這麽搞,太擾亂人心了,一旦商人們集體出逃的話,整座城池裏所有人,都不會有人安心呆在城裏了!”
“若不是無法先總督閣下交代,就連我都想要走!”
阿維羅哼了一聲:“看見大明人的艦隊沒有,至少八艘主力艦隊,還有輔助船隻那麽多,該死的大明人,他們是將他們的海軍全部都派到馬尼拉來了嗎,要說他們的艦隊裏沒有陸軍搭載著,隨時可以登陸作戰,我這麽說,你信嗎?”
“至少十個到十六個連隊的規模,敵人艦隊裏裝載的士兵數量,很可能會超過兩千人!”
副官冷靜的給了出了自己的專業意見!
“沒錯,有強大的艦隊的支援,還有可能兩千武裝到牙齒的士兵的攻擊,你覺得馬尼拉城能承受的住他們的攻擊嗎?”
阿維羅苦笑了一下:“現在我們也就是靠著海軍和港口炮台在支撐著,一旦他們失敗的話……”
他攤了攤手:“我都不知道該帶著我的部隊逃到哪裏去!”
“或許,我們應該為了王國的榮耀而戰鬥?”
副官小心翼翼的說道。
“滾蛋,王國的榮耀值得你和我去送死嗎?”阿維羅煩躁之極:“我不怕死,但是,死的不明不白的事情,我可絕對不會幹,若不是大明人不給我們和他們溝通的機會,我真想親自去問一問他們,他們為什麽要攻擊我們,這是他們在挑起戰爭,和我們葡萄牙人王國宣戰嗎?”
“出去!”他揮揮手:“去好好的想一想,萬一大明人的艦隊再次出現,我們有沒有辦法聯絡他們,我們葡萄牙王國一直都是熱愛和平的,有什麽誤會的話,我們可以坐下來慢慢的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