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尼拉港口。
許淺淺是第一次接觸這些所謂的“大明傭兵團”的軍官——在越過錢無病的情況下。
她甚至有些好奇,如果錢無病口中的這些傭兵,並不是完全服從大明人的命令,他們很多時候甚至隻是為了金錢在戰鬥。
這讓她很有些疑惑,一直用目的就是金錢的武裝,能有戰力嗎?對於用金錢招攬手下這種事情,她許家也不是沒試過,但是,無一例外結果都不會太好。
這些重金招攬來的人,絲毫沒有任何忠誠可言,為了金錢,他們甚至昨天在她這裏對付佛郎機人,明天就可以轉頭幫著佛郎機人來絞殺自己。
所以,她對這樣的人是一點都不感興趣的,而且,他很懷疑,大明船隊驅使這些人,其實也就是為大明的官兵當炮灰,這些人應該死傷多少,那位公主殿下都不會太心疼的。
所以,她對自己的招攬很有信心。
“黃金一百兩,隻要誰幫我們攻破王宮,打開缺口並且保證我們的人從缺口裏能衝進去,這一百兩黃金就是他們的了!”
她麵前有六七個似乎對這樣的雇傭感興趣的傭兵小隊長,上岸的一共有十幾個傭兵小隊,至於其他人的隊長,壓根連邊都沒湊過來。
那些隊長和他的隊員,可都是有理想有格局的人,他們的現在的目標就是擺脫傭兵身份,進入大明帝國的軍隊體係,像這種走回頭路的事情,他們肯定不是會幹的。
當然,這些隊長們,還是有大明周邊的諸多國家的傭兵為主,而圍在許淺淺身邊的,卻是大多數都是從歐洲而來的傭兵了。
這些歐洲來的傭兵,並不怎麽介意在保持自己的理想的時候,為自己賺上一點外快。
隻是眼前這個女人開出的價碼,實在是有些侮辱人了。
“你怎麽看,吉倫!”
“怎麽看,用眼睛看,這位小姐大概是不大清楚狀況!那座王宮我看了,簡直是就是一個烏龜殼一樣的堡壘,想要打開缺口攻進去,至少需要的戰力你和我的小隊加上來都不夠!”
“我算算,佯攻,掩護,吸引火力,然後用大家夥砸開宮牆,如果少了四個小隊,這仗沒法打,就是去送死的,而且,就是有四個小隊,裏麵的葡萄牙人的火槍也不是擺設,必須做好承受四分之一到三分之一的損失!”
這個叫吉倫的傭兵小隊長搖搖頭:“一百兩黃金,算一百人參戰,一人一兩黃金?這是打發乞丐嗎?這連彈藥錢都不夠,更別說隨時可能送命!”
切!
幾個傭兵小隊長,罵罵咧咧的走了,許淺淺著急了:“若是價碼不夠,可以商量啊,你們別走啊!”
可這幾個傭兵小隊長根本就不理會她,自顧自的走了,冒著被公主殿下不喜的風險,冒著丟掉性命的風險,去打一場連彈藥錢都不夠的硬仗,這到底是這個女人傻了,還是自己傻了?
“錢統領,你就不幫我說幾句嗎?”
許淺淺有些氣急敗壞,他許家在呂宋也算是家大業大,不是什麽缺錢的主兒,各地抵抗軍的開銷,他許家至少承擔了一大半,可在錢財這個事情上,她許家大小姐居然被幾個靠著打仗賺錢的家夥給鄙視了。
這就讓人不能忍了!
“說什麽,我說了,這事情我不支持,不反對,一切由你們自行商議!”錢無病很是無奈的攤手:“其實,我覺得王宮裏的那點殘敵,就算不將他們立刻消滅,他們也折騰不起太大的風浪了,不然,許小姐試著勸降一下?”
這明著是關心建議,可是在許淺淺耳朵裏,卻是怎麽都有幾分揶揄的話,讓她心裏很是不痛快。
“我要見公主殿下!”
她氣呼呼地說道:“這些葡萄牙人不消滅,這座城池就算不得全部落在我們手中,呂宋也算不得將這些侵略者徹底的趕走!”
一個時辰之後,許淺淺出現在了江嫣然的麵前,她甚至換了一件幹淨體麵的衣裳,顯然這一次見到這位公主殿下,她的態度比上次更加恭謹和莊重了。
“幾百人的潰兵,這樣的小事,不值得你親自跑一趟吧!”
江嫣然微微笑了笑:“我還以為你是要和我來談談戰後呂宋的秩序問題呢?”
“呂宋的秩序?”許淺淺一愣,她不是沒想過這個問題,但是,她還真沒想過,這個問題要來和這位大明的公主殿下來商討一番!
“沒錯,你們呂宋這些年的經曆,我也算是了解了一下!”江嫣然說道:“你許家在呂宋雖然一直以來都是頗有聲望和人望,但是呂宋那個什麽王朝,可是一直都防著你們,給了一些虛頭巴腦的虛職給你們許家,但是這王朝統治的權力,和你們許家可不沾邊!”
“當然,你們許家若是有這個野心,隻怕也不會傳承到現在,這一兩百年之間,總會有當權者將你們幹掉!”
江嫣然笑著說道:“不過,現在情況不同了,你許家有錢有糧有兵,而前代王朝又被葡萄牙人殺得一個幹幹淨淨,你許家率軍光複整個呂宋,這個時候,你不稱王,難道還打算重新回到山窩窩裏繼續去看你的風景嗎?”
“稱王……”許淺淺微微咽了一下口水:“呂宋王嗎,殿下,我還真沒這樣的野心,我隻是想繼承先祖的遺誌,帶領大家努力過上好日子而已,我的部屬們,也提議過我重新打出呂宋總督的旗號,可總督,我是為誰而督?”
“當然是為你們自己!”江嫣然毫不猶豫地說道:“你不用試探我,我大明對你呂宋在巴掌大的幾個島嶼,沒多大的興趣,你呂宋縱使有些出產,我大明自有商人和你們來貿易,根本不用費時費力來統治你們!”
許淺淺臉色不變,似乎江嫣然的這番話,她早有預料,說實話,換做是誰,也不希望剛剛趕走一群葡萄牙人,又來了一群大明人。
盡管她也算是大明後裔,但是大明後裔和大明人,那根本是兩回事,她都不知道自己在這位公主殿下眼裏,到底算不算他們同文同種的族人。
有一句話,叫做“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若是大明人真的在心裏不認可他們這些呂宋的大明後裔是他們的族人的話,縱使他們的統治手段比葡萄牙人要溫和一些的,但是,這依然呂宋人脖子上的桎梏。
“不過,若是你願意的話,我大明也不是不能給你這個名義!”江嫣然說道:“至少,下次若是還有像葡萄牙人這樣的混賬玩意向你們動手之前,他們首先看到的是我大明的王旗,而不是呂宋什麽亂七八糟的旗幟……”
江嫣然笑著看著許淺淺:“你覺得呢?”
“殿下,大明朝廷給的這個名義,是什麽意思,是奉大明為宗主國,每年朝貢嗎?”許淺淺眨眨眼睛,平靜的說道。
“你想啥好事呢,還每年朝貢,十年二十年來朝貢一次,就已經是我朝天恩浩**了!”江嫣然艮兒一聲的笑了起來:“朝廷可不喜歡你們這些海外小國年年打著朝貢的幌子,來薅我朝廷的羊毛,隔上十年二十年意思一下就行了,讓朝廷知道還有這麽個地方,依然仰慕天恩就可以了!”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豈不是大明什麽好處都沒有嗎?”
“大明真不稀罕你們的這點好處!”江嫣然擺擺手:“當然,若是你們知恩圖報的話,對到你們這裏的大明商人好一點,對那些移民來的大明人不要排斥,若是有什麽重大的危害大明的消息,你若是能得知盡快稟報朝廷,這些就算大明得到的好處了!”
“當然,必要的過場,還是要有的,到時候在馬尼拉,朝廷會設置個撫慰使司衙門,派個幾百人在這裏駐紮,意思意思就行!”
“撫慰使司衙門?”許淺淺的眼睛眯了起來。
“你當作是你們呂宋和我們大明聯係的通道就好,不要想別的,隻要不影響我大明的利益,你們呂宋人就是在家裏窩裏鬥將狗腦子都打出來我們也不會管,當然,若是你和你的後人向我們求助,我們還是會幫你的,畢竟,現在是我在和你說話,我認可的,也是你這個有著大明冊封的呂宋總督後人的身份!”
“殿下,你說的這些,會留下文書嗎?”許淺淺小心翼翼地問道,這位公主殿下似乎很看不起呂宋的樣子,不過,對許淺淺來說,這倒是好事,因為看不起,所以,對方自然也會不屑在這樣的事情上去騙他。
當然,若是雙方能留下正式的文書,那這事情就算是穩了。
“當然!”江嫣然傲然說道:“不僅僅有正式的文書,文書上還會有我大明海外鎮撫司以及本宮的印章,能撫慰呂宋,也算本公主的功業,怎麽可能不留下憑證!”
“那我就放心了!”許淺淺點頭:“公主殿下說的這些我大致都是認可的,不過,具體的我還要跟我的部屬們商議一番,遲些日子再給公主殿下正式的答複如何?”
“當然沒問題,我們離開之前你給我答複就行了!”
江嫣然說道:“不過,時間不能拖太久哈,若是遠航艦隊啟程朝著滿剌加去的話,我這支分艦隊可是要回歸艦隊的,呂宋這地方,我呆不了多久了!”
“遠航艦隊?你們要去和滿剌加的佛郎機人打仗嗎?”許淺淺愣了一下,突然覺得自己為城裏那幾百人來求助這位公主殿下的這件事情,變得好像有點像小孩子過家家一樣可笑了。
呂宋不過是兩艘葡萄牙人的兩艘戰船和一個步兵團,在滿剌加的葡萄牙人的軍力,至少是呂宋的十倍以上,這位公主殿下剛剛見麵的時候按略帶輕蔑的“幾百人的潰兵你們還解決不了”這樣的話,還真不是她故作輕蔑。
在人家的眼裏,這點事情,可能還真不算個事情。
至少,到現在為止,許淺淺看到參與攻打馬尼拉的大明人,如果不算大明船隊的攻擊的話,除了那個錢統領和他的親兵,大明的正式官兵,她還真沒看到他們出動!
許淺淺告退了!
請公主殿下派兵幫忙幫到底這話,她實在是沒法說出口,萬一這位公主殿下來一句:“你們什麽時候給我正式的回複,我們再談談幫你解決這最後的葡萄牙人的這點事情吧!”
那他許淺淺可就真把自己給架到火上自己烤自己了。
他許淺淺也是有自尊的,哪怕大明人不幫忙,這個事情,她也打算自己幹了。
許淺淺空手回來,令她手下許多人都微微有些失望,不過,當許淺淺開始調兵遣將的時候,這點失望什麽的,也變成了和許淺淺一樣的自尊心了。
沒錯,他們呂宋人也是能打仗的,他們豁出去,也要將這最後一仗打得漂亮一些,讓些輕視他們的大明人好好的驚豔一番。
“拆房子!”
等到自己手下們差不多都來齊了之後,許淺淺冷峻著臉下令道:“所有人的,一起動手拆房子,將所有能燒的東西,全部都給我堆到王宮四周來,然後一步一步的給我往裏推!”
“既然我們和這些縮在王宮裏的葡萄牙人不能力敵,那麽就不和他們打!”
她狠狠的揮了揮自己的拳頭:“哪怕這座城池的房子全部都拆完,我也一點都不心疼,咱們燒死他們!”
“大小姐,葡萄牙人的火銃木板門板這些東西能擋住,但是他們的大炮,咱們擋不住啊!”
有人叫了起來:“要將那些引火的木材推過去,隻怕要有不少的死傷!”
“白天他們看得見,那麽我們就晚上幹!”許淺淺說道:“一片漆黑當中,他們的大炮也成了瞎子,縱使他們胡亂開炮,會有一些死傷,但是我們會將這些畜生全部燒死,告慰死去的兄弟的在天之靈的!”
“遵大小姐號令!”
“遵命!”
眾人紛紛拱手離開,打仗或許他們比起大明人要差一點,但是若是論到拆房子搞破壞,他們可不比大明人差。
一旦有了明確的戰略,所有人一起動手起來,這效率也是非常的可觀的,而他們在王宮之外的行動,也落王宮的瞭望手眼中,幾乎是在呂宋人一開始大規模忙乎起來的時候,阿維羅就立刻從這異狀當中聞到了危險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