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三零、賊辦糧行

城裏的動亂很快就平息下來,朱軍進城之後,一邊維護秩序,一邊滅火救人。亂民被朱軍集合到一起,有願意加入朱軍的,就一律收入軍隊,至於人品什麽的,加入之後慢慢觀察即可。朱元璋知道,亂民現在正在興奮的時候,他們既然要入夥,不論什麽人都得收下,若是拒絕了幾個人,就會導致別的人也畏縮不肯參軍,有礙於他的軍隊擴張,至於這些人合不合用,人品如何,戰力如何,收入軍中觀察清楚了之後再來處理。那些不合用的,隨便找個借口開革出軍,或者分發田地讓他們屯田,也就可以輕鬆解決。至於合用的,便可長留下來,增強軍隊的戰鬥力。“,

有趣的是,不光亂民們要求入夥,許多富商、鄉紳、甚至朝廷的官員也來要求入夥,他們在那一場大亂中被嚇怕了,看到黑心米商被亂民殺得屍橫遍地,別的富人都感覺到心裏涼颯颯的,想來想去,最保險的莫過於從賊,隻要從了賊,便不會再受亂民襲擾,就算要破點財,至少身家性命可以保住。

於是秦王府前人頭湧動,不少富人命令家裏的奴仆背著大包小包,大袋小袋,包裏袋裏全是金銀珠寶,向著秦王府沒命的運送。話說人這生物就是賤,若是朝廷下令讓他們出資幫著剿匪,他們是半個子兒也不肯向外吐,會動用朝中的關係多方說情,用龐大官僚體係來牽製政令,以保自身。但等到城池被破,他們不肯交給朝廷的金銀珠寶卻全都往著賊寇的家裏搬…“”看

這歸根到底,就是因為朝廷做事要講個章程,不能濫殺富人搶掠財富,但是賊人做事卻百無禁忌,你不給我我就殺光你全家,搶走你金銀。富人們麵對朝廷是一張臉,麵對賊人就是另一張臉,何其悲哀。

朱元璋深知這樣的情況是怎樣造成的,說明白了還是階級問題。如果朝廷沒把這些富人姑息成這樣。而是將他們與普通窮人一視同仁地進行管理,照樣收他們的稅,不給他們各種特權,他們也不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所以說。國家的製度非常重要。今後他建立國家時。便要盡量做到消除這樣的階級差異,不管窮人富人,法律麵前人人平等。應對外敵時人人出力,雖然這個很難真正實現,但必須一步一步地向著這個目標努力。

對於富人們交上來的財富,朱元璋並沒有照單全收,他可不是來西安搶劫的,要治理他現在打下來的龐大地盤,光靠泥腿子們不行,光靠李輕水、李初九這兩三個識字的人也不行,他需要這些富人出力,需要知識分子。

如果他擺出一幅搶劫的樣子,收下了這些富人進獻來的金銀珠寶,今後就很難收他們的心了。這些家夥如果跟他陽奉陰違,不出力辦事,他就靠一群泥腿子治理陝南,必定會把這份好不容易得來的地盤越搞越爛。結果就和李自成、張獻忠之流沒了區別。

上一世,李自成打下北京之後,為何迅速地兵敗?其實就是因為他沒能收得了富人們的心造成的,以吳三桂為首的軍閥、士紳、豪族都和他作對,他的大順帝國豈能安泰?山海關一敗,就此一敗塗地,再也翻不過來身。如果他稍稍懂得見好就收的道理,收了吳三桂的心,再收了全天下富人的心,曆史又會不同。

朱元璋慎重地接待了這些來進獻財物的富人,首先統計清楚他們的家產,然後按他們的財力計算,補收一年的稅賦,多餘的金銀,則讓他們自己帶回家去,不必上繳,如此一來。滿城富人懸在半空中的心都落了地,他們走出秦王府,不由得深感欣喜,還以為城破之後就會家破人亡,沒想到白水朱八卻是一個宅心仁厚之人,不輕不重地補收了一年兩季的賦稅,這對於富人們來說可算是意外之喜,不少人心裏都想:這樣的賊人倒是少見,若是向這樣的賊人投誠,卻也勝過跟他搗亂了。

這一天,朱元璋剛打發走了一個布商,就聽到一個白水的老兵進來報道:“馬智雄來了。”

不一會兒,就見到馬智雄帶著手下的刀手走了進來,這些刀手每個人背了一個大包,看樣子包很重,走進承運殿來,刀手們就累得不行了,趕緊將包放在地上。馬智雄打開包包來給朱元璋看,隻見包裏全是銀錠,難怪刀手們背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換了誰背著幾百斤的銀子穿過幾條街,也會累得跟狗似的。

馬智雄頗有些惶恐地道:“這些銀子是城破之前賣糧食賺來的,現在盡數獻給大王,馬家連一兩都沒有私藏。”

由於城破之前,糧價曾漲到五兩銀子一鬥,五十兩銀子一石,那價格真是不可謂不恐怖,馬家著實發了一筆大財,這些銀錠都是大半年來賣糧所得,由於馬家最後捐出了不少糧食,所以賺得還不算最多,有幾家米商比馬家賺得還狠。但是,那幾家米商現在都已經家破人亡,被亂民端了個底朝天,燒毀之後的府邸裏有大量被燒化的金銀錠融成一團,都被朱軍士兵取走。後來朱軍將這些金銀敲碎,分發給了幫助朱軍破城的亂民們。

馬智雄在這種情況下哪裏還敢藏著這些黑心金銀?若不是馬家曾經受過白水之亂,早有準備,訓練了一群刀手保家護院,現在他也已經變成了一具屍體。

這種黑心銀,朱元璋是要收的,趁著城中饑荒哄抬糧價,這樣的行為可不是收稅就能饒恕,取走這些不義之財乃是應有之義,他揮手讓士兵們將銀子搬到一邊,然後對著馬智雄道:“我還有事要交給你辦。”

馬智雄趕緊道:“大王但有吩咐,莫敢不從。”

朱元璋揮了揮手,李初九從旁邊走了過來,將一個單子交到馬智雄手裏,原來單子上計的是一批土芋,分別存放在好幾個縣城的倉庫中,全部加到一起倒也有幾十萬斤,朱元璋道:“這些糧食,我交給你來管理,你把馬安米行改成西安糧行,就算是我朱軍的官辦糧行,這些土芋就是糧行的本錢,你將它們拿去賣給西安城中的百姓們,價格嘛……二十文錢一斤,不得多賣一文。”

馬智雄心中暗驚:官辦糧行?這不是扯蛋嗎?我看是賊辦糧行還差不多,話說,賊人辦糧行,這倒也稀奇古怪。

他心中驚奇,忍不住就問道:“大王,你以這樣的低價賣糧,究竟有何用意?”

朱元璋笑了笑,認真地道:“西安雖然換了個主人,但缺糧的狀況可沒見得好轉,過不了幾天,有些神通廣大的家夥就會從別的地方運來糧食,一旦開賣,又會是居高不下的天價,西安的百姓們到了我的管理之下依然買不到便宜的糧,豈不是又要來反我?因此,我就來辦個糧行,用低價賣糧,那些想倒騰糧食大賺一筆的家夥,若是賣得比我的官辦糧行貴,他就賣不出去,隻好跟著我定價,才能把貨物脫手……”

朱元璋用的這一招,算是後世的國營企業的雛形,其實他隻需要頒布一個糧價標準,勒令富人們照辦,也可以控製糧價,但這樣一來,也有可能導致城中不穩,富人們搞不好就不願意倒騰糧食了,西安缺糧的狀況也不會得到改善。因此他采用國營企業與私營企業競爭的方式,平抑糧價,不著痕跡,又能讓百姓們獲得實惠。

朱元璋深知馬智雄乃是個厲害的商人,有他來幫自己坐鎮官辦糧行,總比另外找個人來要靠譜得多。馬智雄心中也想:我若攀上朱八,幫他搞官辦糧行,倒也是個安身立命的好法子,勝過提心吊膽的怕被他殺了。

他便趕緊向朱元璋行了禮,將這件事應承了下來。

朱元璋又道:“以後夏秋兩季,官辦糧行就以官價到百姓那裏收購糧食,然後在全陝南建立連鎖店,都以統一的價格出售,這些事情都由你來辦。”

馬智雄應諾,心中隻是暗想:你還能占著陝南一輩子不成?搞什麽連鎖店?官兵一來,你又得逃竄了事。想到這裏,他突然又轉了轉念:我那三妹也不知道逃到哪裏去了,杜山殺了二弟,怕我責罵,所以才逃走了麽?我又不是不明事理之人,若是好好說明殺二弟的理由,我也未必就會把他們怎麽樣,想來多半是二弟不對。

正思量間,馬小天從殿外奔了進來,急道:“朱八哥,我們遍尋不著馬家三小姐和她的贅婿杜山,隻好畫了畫像在城中見人就問,但是說來也真是邪門,城中居然沒有一個人知道他們去了哪裏,找了整整幾天,才終於找到了一點點線索,有一個小姑娘見了馬家三小姐和杜山的畫像,臉色有異,我們將她請了過來……”

馬智雄一聽,頓時大喜,臉上現出急切的表情,想知道三妹和妹夫的消息。

朱元璋聽到了一點消息,心中略鬆了口氣,但是臉色卻紋絲未動,不見半點欣喜之情,仿佛那個人與他沒啥關係似的,揮了揮手道:“帶進來,我問幾句話。”(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