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90年夏天,莫紮特大半時間都在生病,他的加薪要求沒有被批準,而且也沒有受到新的委托。利奧波德二世當時即將在法蘭克福加冕而成為神聖羅馬帝國的皇帝,作為歐洲大陸最著名的作曲家,莫紮特不但沒有獲得為典禮演奏或作曲的委托,甚至連參加觀禮的請柬也未收到。

經濟狀況越來越窘迫,他隻好把以前得到的那些懷表都賣了,那是他剩餘的唯一一點值錢的東西。得到這筆錢之後,莫紮特不顧一切地動身前往法蘭克福,他希望能在大批人聚集的地方得到一點有利於自己的東西。他的妻子正在患病,因此留在維也納。

他在法蘭克福和鄰近的城市舉行了一係列音樂會,但是並沒有收到他想象的效果。慶典期間,莫紮特演奏了兩年以前寫的第二十六號鋼琴協奏曲,這使這首曲子得到了《加冕協奏曲》的名字。在此後的一百年間,它成了莫紮特最著名的一首作品。

莫紮特不免感到氣餒和寂寞,他寫信給他的妻子說:“在我寫這封信時,淚水像雨點似的落在紙上。”但他對她的愛使他愉快起來,不至於太過消沉。

11月,他回到維也納。從法蘭克福到維也納會路過薩爾斯堡,但是他沒有在那裏停留,也沒有去探訪他的姐姐。

他的朋友們注意到他的健康狀況大不如前,雖然莫紮特一向麵色不是十分紅潤,但是現在簡直變成蒼白了。而且他的藍色的眼睛也向外突出,可能是腎髒功能不好的緣故。他那“一向使他自負”的茂密的金黃色頭發也越來越稀薄。

在冬季以前,他為一位匈牙利的匿名音樂愛好者寫了他最後兩首弦樂四重奏:第五號(K.593)和第六號(K.614),兩首作品以嬉遊曲結尾,充滿了深思的情愫和撩撥心靈的力量。

他又為兩種新奇的樂器寫了短小的曲子:一種是機械風琴,那是一種放在時鍾裏麵的小風琴,由時鍾的機械加以操作;一種是玻璃口琴,是一係列在踏板上旋轉的盛著水的大酒杯,用手指在潮濕的玻璃上摩擦而發出尖銳的聲音。

這一年的冬天維也納格外冷,一位到莫紮特家拜訪的朋友發現他們夫婦兩人在瘋狂地跳舞。莫紮特大笑著說,他們買不起木柴,必須靠運動來取暖。但是這種強撐起來的自嘲的愉快漸漸地變成了沮喪。

莫紮特很有可能患的是腎髒方麵的疾病,他不應該過分劇烈地運動,那會使他的體能逐漸枯竭和衰退。18世紀的歐洲,醫學診斷還十分原始,有些治療方法往往不正確,不但不能讓身體好轉,還會使身體受害,比如莫紮特的母親曾經使用的放血療法。莫紮特在這樣的醫療條件下隻能得到有限的極少的治療,而且效果不大。

年底的時候,海頓來向莫紮特道別,說他要動身前往倫敦尋求名聲和財富,並且勸莫紮特與他同行。莫紮特拒絕了,原因是他的身體狀況實在太差,常會感到疲乏,而且康絲坦茲又在懷孕,不適於旅行。

當海頓離去後,莫紮特痛哭失聲,他相信自己永遠不會再見到這位不斷讚美、欣賞他的好友了!

轉眼到了1791年,這是莫紮特在人世間的最後一年。一位聽眾說,這一年莫紮特寫的每一部作品都別有特色,因為這是最後一年。

莫紮特已經很多年沒有舉行專場音樂會了。3月間,他在一次慈善音樂會中演奏。之後,打算舉辦一場公開音樂會。為了這次的演出,莫紮特寫了他最後一首鋼琴協奏曲——第二十七號(K.595)。這首曲子與他稍早一點的作品比起來,聲音更為緊湊、簡單,更具有他個人的風格。

這首曲子之後被形容成具有“接近衰老”的特質,但是莫紮特當年依然年輕,依然像所有那個時代的年輕人一樣喜歡一些笑話和胡扯的故事,不論他的音樂如何充滿了聽天由命的意味,它卻從沒有失去曆久彌新的新鮮感,生命的確以另外一種形式在繼續。

莫紮特的憂鬱在這個時候減輕了很多,因為他的一位朋友拿來一份新歌劇的委托書。這位朋友是個演員,他叫斯勘奈德,他當時已經接收了市郊的一家比較大的劇院,經常舉行一些啞劇、鬧劇和各種雜耍的演出。

斯勘奈德也是一名共濟會會員,曾經寫過一個故事,很有些混亂不清的感覺。其中一部分是神話,一部分是低級的滑稽劇,還有一部分是嚴肅的哲學理論和政治隱喻。他希望莫紮特為它配上音樂。莫紮特則決定將它改寫成真正的歌劇,用適當的音樂體裁將各部分合並在一起。它將使用德文演唱,並有很多對白,這會吸引一些與貴族那些勢利眼觀眾完全不同的平民欣賞者。

隻要一有工作,莫紮特的心情便又愉快起來,雖然疾病、金錢這些令人煩惱的問題一刻也沒有離開過他。

他的工作曾不止一次被打斷。6月間,康絲坦茲再次前往郊區的礦泉療養,莫紮特曾去探望她,並且作了一首小的教堂音樂(K.618),這首作品有著清晰的超脫塵俗的聲音,很像他之前寫的共濟會音樂。後來一位評論家曾寫道:“這首音樂具有超脫塵世的特質,人們無法想象它是來自人類的,除非這個人已麵臨毀滅。”

7月間,莫紮特寫信給妻子說:“我無法形容我的感覺——一種使我受到極度傷害的空虛感,一種永遠無法滿足的渴望感。”

康絲坦茲在月底回到家中,莫紮特的第六個孩子——法蘭茲平安誕生,而且順利地活了下來。他後來繼承父親的衣缽,成為鋼琴家和作曲家,自稱是小莫紮特,他的音樂當然不可能表現出他父親的天才。就像他的哥哥卡爾一樣,他靠父親的遺產過著相對富足的生活,到1844年去世時也沒有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