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都認為,旅館開幕的第一個節目實在極其美妙。任何人都表示同意,隻有希爾頓的愛妻瑪莉除外。瑪莉當然參加了,希爾頓在百忙之中見到她,覺得她比平常更嬌豔,容光煥發。舉行酒會的那一晚,當幾個重要的演講結束了以後,希爾頓見到她匆匆抓起外套上樓,妹妹露絲瑪麗顯然也注意到這一幕。
“康尼!”她關切地問道,“你留意到沒有?這座酒店有什麽使瑪莉不開心的地方嗎?”
希爾頓呆住了,沒有人應該對酒店表示不滿,尤其是酒店老板的妻子,這都是希爾頓從天上摘下來的星星,要全部堆在她的裙下。
希爾頓的妹妹嚴肅地說:“一家酒店是為了謀生,兩家就近乎奢侈了。更多家酒店連合在一起,足以奪愛,照料它們要花太多的時間。別忘了,瑪莉還很年輕,需要人體貼和關愛呢!”
希爾頓抗議了,他建造酒店還不是為了她、為了他們的兒子,也為了他們將來的生活無虞。希爾頓也經常帶禮物給她,而她也喜愛希爾頓為她選擇的東西。一有空,希爾頓還不都是陪她和孩子們!
“隻怕你空閑的時間會越來越少。也許她寧願多一些和你相處的機會,而少得到一些衣料;也許她重視目前的生活更甚於重視將來……”
那時起希爾頓暗自許諾,今後永不讓事業插足於自己的家庭生活。希爾頓得承擔起投資者和家庭之主的雙重責任。希爾頓告訴自己,做丈夫的要使妻子展露出更多的笑容。如今回顧起來,希爾頓發現當時的許諾並未實現。希爾頓信守諾言,可是現實狀況總是讓人出乎意料。
正如經濟不景氣這件事情本身一樣,發生在希爾頓和瑪莉之間的事並非突然。可是希爾頓蹣跚於黑暗的幽穀之中,日以繼夜地奮鬥,目的也不過是為了自己能立足於世,而正是此時,笑容漸漸從瑪莉臉上消失了。
“埃爾帕索希爾頓”酒店開幕典禮一過,打擊逐漸來臨,希爾頓幾乎瀕於崩潰。首先是旅館的生意開始衰退,人們不作遠遊,商人的貨物也乏人問津,失業者的名單日益增多,赫爾敦和希爾頓天天在“達拉斯希爾頓”酒店的辦公室中商量對策,經常熬到深夜。馬林、拉伯克、聖安吉諾、埃爾帕索,希爾頓擁有的8家旅館情況全都一樣。
收入一周一周地減少,而支出卻仍然與以前無異。
他們竭力節省每一項開支,關閉一層樓的房間,以免浪費電燈和暖氣,還停止了房間電話的使用,這樣每個房間就省下了15美分。在這種情形下,希爾頓努力鼓舞大家的團隊精神,盡管夥食不好、節省電氣,也要笑臉迎人。
“總要保持幹淨的床鋪、毛巾、新的肥皂,”希爾頓關照再三,“我們可不能在這方麵省,不過要留意浪費的地方,哪怕是一支鋼筆、一張紙、一瓶墨水,當省則省!”
收益仍然往下滑。地租、貸款利息、稅捐,樣樣得付。希爾頓常用熱毛巾敷頭,以減輕頭疼。他還記得有一個星期要馬林那邊送25美元、埃爾帕索那邊送35美元來應急。
希爾頓把自己的錢都墊上去了,再就是用保險抵押貸款。記得有一天和瑪莉商量,她一口答應,希爾頓當時感激極了。
“康尼!你自然非這麽做不可。”希爾頓的妻子堅決表示,“不會一直這樣下去的,開口借時低聲下氣,還了以後就不再如此了。”
希爾頓真的堅強地撐了下來,他很珍惜妻子對自己的信心!可是當希爾頓取得了保險貸款,急忙趕去帕蘭佛解決問題時,他又大失所望了。
或許是有些話希爾頓該說而沒有說,或許希爾頓該花更多的時間來解釋,可是當時的確是刻不容緩,隻怕時間不夠。剛解決完帕蘭佛的問題,馬林方麵旋即又陷入困境。情形一直這樣下去,希爾頓跑遍了得州,居無定所,而瑪莉卻孤零零地守在空閨。
很快地連利息都快付不出了,一筆筆的稅捐拖欠著,似乎永無了結之時。地租繳不出來,隻好讓出了韋科的一家旅館。顯然希爾頓必須從帽子裏再變出一隻肥碩的兔子來,而這時帽子卻是空的。
誰還有這筆希爾頓急需的錢呢?希爾頓又去向誰開口呢?格勞夫斯敦的莫迪一家情況是最好的了,希爾頓想去碰碰運氣。他們有錢,不過可不是那麽容易借得到,而希爾頓又實在太急迫了,他不顧一切地跑到格勞夫斯敦去了。
莫迪家族幾乎就等於是格勞夫斯敦了,他們擁有格勞夫斯敦的棒球隊、好幾家銀行、旅館、保險公司和報館。他們有一點不同於巴頓洛奇的朗恩家族,那就是他們在政治角逐中一直出師不利。他們自己組成了一個商會,不與別家來往。
老莫迪和他兒子希恩是莫迪家族中的重要人物,希爾頓跟他們都不熟,隻知道他們是很妙的一對搭檔。
希恩35歲,目中無人,人們都私下叫他:“梅達斯王”,這個名稱恰當得很。據說一次老莫迪大發慈悲,捐了200美元給莫迪家以外的商會,他兒子找上門來,大發雷霆:“爸,您這算什麽?”他逼問,“仇人也犯得著去幫他?”
希恩喜歡樹敵,他還公開表示,他巴不得多幾個仇人。希爾頓有一位開保險公司的朋友找他借錢周轉,他一口回絕了。希爾頓的朋友愁眉苦臉地說:
“希恩,我總奇怪為什麽10個與你交往的人中有9個會說你的壞話。”
“我告訴你怎麽回事吧,”希恩笑著說,“我就喜歡這個感覺,我巴不得100個人中有99個是這樣的呢!”
那時候,希爾頓找到這個控製了美國人壽保險的人,為的是協商借30萬美元。越接近格勞夫斯敦,希爾頓越是惶恐。
希爾頓跟莫迪家的協議並沒費什麽時間,他們聽希爾頓的傾訴,磋商了一陣子,就答應了貸款,希爾頓的禱告果然帶來了希望。但當希爾頓簽下了“希爾頓酒店”的公司股票作為抵押,換來急需的現款時,真害怕這隻大白免一下子又從袖口溜走,那希爾頓可真是承受不起這樣的打擊了。
希爾頓舉步維艱,直到最後一刹那,時來運轉,重現了一線生機。這30萬美元的現款足可以用來周轉了。要在借款沒有用完以前把問題解決,隻有等待經濟好轉,賓客蜂擁而至。但實際上世事並不盡如人願。
時間是希爾頓唯一可憑借的。希爾頓和瑪莉、孩子們相聚一陣子,心情寬慰多了。
這並不算是希爾頓的假期,希爾頓仍得不斷地工作以振興酒店的生意,還要和電力公司、洗衣店等商議降低收費,讓他們也入股,最後分紅。希爾頓還是不忘抽空玩玩高爾夫球,和瑪莉玩玩橋牌,回家吃晚飯,多少能讓心境平靜和諧一點。看來一線陽光是暫時射進了幽穀裏,但也為時不久,希爾頓借來的時間漸漸都從沙漏裏溜走了。
不多久,薪水賬單、稅單、地租通知、利息催單又蜂擁而至,30萬美元旋告一空,也沒帶來什麽進賬,希爾頓又身無分文了,還需要再借20萬美元來維持業務。銀行的人見到希爾頓避之唯恐不及,旅館這個行業,正像有些人形容的,不過是“市場上的苦力”罷了。
一名州長代表來到辦公室找希爾頓,給希爾頓一紙公文:“我手上有份法院的判決,要你付這筆款,不然就把封條釘到牆上。”
“你封吧!”希爾頓絕望地吼起來,“我把梯子借給你。”
幾分鍾後代表回來了。“牆是大理石的,釘不上去。”他略有些不好意思,“你一定早就知道釘不上去。”
“那不就結了!我一定會還你錢的,我要的是時間,時間可以換到錢。”
後來,希爾頓果然如期付清。
每天早晨希爾頓離開教堂,信心和希望總會又一次降臨,而且也總有一些事情發生。一次,希爾頓連坐車的錢都付不起,一個年輕的侍者把一包東西塞到希爾頓手裏。
“隻是些飯錢,希爾頓先生。”他一溜煙地跑了。裏麵是他生平的積蓄,300美元。
一次,加油站的工人竟幫希爾頓付了汽油錢。“我不怕你還不了錢。”他對希爾頓笑著說。
這些人對希爾頓的信賴和桑頓的支持,使希爾頓銘記在心,但希爾頓還是越發潦倒,連房租也付不起了。希爾頓不得不向朋友借錢把瑪莉和孩子們送到埃爾帕索,至少那裏還有吃的、住的。母親在那裏獨力處理她自己的財務,每個月聖·安東尼奧和沙卡洛有一些房錢可收,此外她還買下一座小農場,收益也有些改觀。希爾頓的妹妹海倫婚後和丈夫分居,也來和母親同住。
希爾頓也擔心酒店裏的“家庭”。手下無不向他宣示忠誠,希爾頓也想盡方法來付他們的薪水。現在很多同仁全家搬來旅館,吃住都免費。馬林的歐文、達拉斯的赫爾敦、阿比林的合夥人,情況無不如此。
希爾頓仍然在奔波,從這家酒店跑到那一家,從這個城市跑到那個城市,想借一些款,可是時運總是不濟。就這樣希爾頓度完了1931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