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 冥婚
勞鷺覺得自己的頭皮發麻的厲害,身後紅色的儀仗隊越來越近,慢慢一頂大紅花轎也到了眼前。
勞鷺已經無法發聲了,她微微顫抖,幸好有十一抱著自己,否則非身子一軟摔下馬去不可。
這個儀仗隊太熟悉了,特別是那個白麵的媒婆,連衣服和媒婆痣的位置也沒有變化,走路一雙小腳一步三扭,像是一個圓規一樣戳著地,看著好笑極了,可是岸岸現在哪裏笑得出來。
這個儀仗隊正是他們昨日遇到的那個,新嫁婦怎麽可能在第二日就回娘家,然後再嫁一遍呢?
“鷺子,如果待會兒看到什麽事情,不要怕,我在這裏。”燕十一的聲音很是低沉,卻有說不出的磁性,勞鷺一直亂跳的心慢慢安靜下來,點了點頭。
十一拿腿夾了夾馬肚子,赤忠踏著小步往前跑去。
勞鷺一下子明白了十一的意思,他說的不要怕,應該就是指昨日和儀仗隊相遇的情形。如果他們真的因為某些原因回到了一天前,那遇到儀仗隊的同時,還有可能會遇到昨天的自己。
真的遇上了會怎麽樣?會不會像剛才一樣,整個空間坍塌了。如果真的發生了這樣的事情,自己和十一已經雙雙受傷,可能再也無力將結界撐起來了。
燕十一現在擔心的也是這個,可是事到如今猶如箭在弦上,隻能硬著頭皮上去了。
隻要再拐一個小彎,就到了昨日遇到儀仗隊的地方。兩人心中忐忑,隨著赤忠的前進,前麵的路慢慢出現在兩人麵前。
勞鷺幾乎不敢眨眼,直直地盯著,心都要吊到嗓子眼了。
“沒有!”這句話勞鷺幾乎是驚呼出來的,裏麵包含的不知道是喜悅多一些還是恐懼多一些。
如果真的看到了昨日的自己,雖然凶險異常,那樣卻還有機會出去。但是現在沒有看到,這意味著什麽。未知往往令人恐懼。
燕十一駕馭著赤忠,調轉馬頭,站在昨日遇到儀仗隊的位置,如同那時候一樣,坐在馬上等著他們靠近。
勞鷺已經完全沒了主意,現在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相信十一,她伸手握住了十一攬在自己腰上的手。
儀仗隊不緊不慢地朝他們走過來,等轎子經過勞鷺身邊的時候,一陣風吹來,轎簾微微向上揚起。可以看到新娘還是斜靠在轎子上。連位置和體態都沒有一絲變化。
一張白麵如約一般地出現在勞鷺眼前。那個藝妓妝的媒婆將簾子全部遮上,才放心地走到一側。
一模一樣。
勞鷺和十一同時轉頭,目送著儀仗隊拐過去,慢慢消失。
燕十一忽然一牽馬韁繩。調轉馬頭,跟了上去。他隱隱覺得這個儀仗隊有很大的問題,現在既然疑慮重重,他們估計是出不去了。誰知道一路往回走之後,會不會又在那裏走了回來。
這時候的勞鷺和燕十一頗為心有靈犀,除此之外,勞鷺還有另外一個小發現。
“十一。”她仰起頭,在他的耳邊輕聲道:“實際上昨晚那個看不見的女人哭的時候,我還聞到了一種奇怪的味道。當時並沒有注意。”
“你現在又聞到了。”燕十一一邊小心翼翼地跟在儀仗隊後麵,一邊低聲道。
勞鷺微微點頭,“剛剛媒婆和新娘靠的太近,分不出是誰,反正就是她們兩個身上的。”
燕十一雖然跟的小心。但是卻是明目張膽地跟著,儀仗隊裏的人也沒有一個做出反應的,隻是自顧自地前進。
“十一,你說我們摸得到他們嗎?”勞鷺道,她越來越覺得眼前的人像是一種幻覺,自己和十一的集體幻覺。
燕十一沉默不語,繼續跟著。
翻過了兩個山頭,另一片徽式建築出現在眼前,規模幾乎是三個貞坊鎮那樣大,鎮口聯立著三個牌坊。個頭都要比貞坊鎮的大一些,看著也更加有氣勢一些。
“這些都是貞節牌坊,貞坊鎮那個也是。”燕十一的聲音從頭頂飄來。
貞節牌坊是表彰女子從一而終的門樓,是忠貞不二的標誌。但是每一個牌坊都是以一個女子的終身幸福為代價的換來的。
最為一個現代的女性,勞鷺看著眼前受族人引以為傲的貞節牌坊,卻覺得有些刺眼。
儀仗隊入了鎮子裏,燕十一也駕馬跟上。
“朱門鎮。”第一塊牌坊上麵血紅色的三個大字,上麵有些濕潤,就好像漆沒有幹,隨時都能滴下血紅來。
朱門鎮比貞坊鎮大了許多,也熱鬧許多,而且也正常了許多。大街上有不少男女老少站在一旁,都看著儀仗隊緩緩進城。
除了一點,勞鷺幾乎要以為自己已經離開了那個變態的地方。
看大戶人家娶親,為什麽看客臉上沒有一絲喜悅的表情,反而各個臉色古怪,像是在隱忍什麽?死氣沉沉的。
就是這一點,讓勞鷺不敢放鬆,依舊緊繃著這根弦。
長長的儀仗隊停了下來,燕十一從側麵駕馬往前,隻見儀仗隊是停在了一戶大戶門前。
大戶的府上有一塊朱紅色的拍扁,上揚龍飛鳳舞,血紅色“朱府”二字。
巨大的拍扁下麵已經站滿了夫家的人。看著這個電視劇裏時常出現的情景,勞鷺不禁問道:“十一,既然是迎親嫁娶的隊伍,新浪不應該騎著高頭大馬在隊伍的最前麵?”
燕十一沉吟了片刻,“也有不需要新郎直接去接親的,在家裏等著也是可以的。”
“那現在新郎也該出來了吧?”勞鷺問道,伸長著脖子往牌匾下那堆人愁,就是沒有看到帶著大紅繡球的新郎。
“嗯,的確應該出來了。”燕十一皺著眉頭。這似乎不是普通的嫁娶。
隻聽到一個黑髯員外方帽的玄色長衫男子出來,朝媒婆微微拱了拱手,大笑了一聲:“嗬,貞坊鎮的女子果然最為貞潔,這事情都虧媒人婆辦得好。”
藝妓妝的白麵媒婆馬上扯著一張笑臉迎了上去,“朱老爺,這方圓幾百裏,那個鎮子不知道貞坊鎮專門出貞潔烈婦?您們朱門鎮的牌坊,哪塊不是貞坊鎮嫁出去的女兒掙得?”
“不錯不錯……”
兩人還想說話,那朱員外卻被旁邊的夫人給拉了一下袖子,馬上道:“時辰不早了,踢轎門。”
不同於其他看熱鬧的百姓,勞鷺已經興奮地扯住了十一的袖子,探出去了半個身子,這可是第一次看到真正的古代嫁娶啊,太興奮了。
忽然聽到一聲公雞叫,燕十一的臉已經黑了,他直接把還什麽都不明白的勞鷺攬回了懷裏。
“十一,他們抱個公雞做什麽?還係了個紅球?”勞鷺津津有味地說道,但是很快發現了不對之處,一下子變了臉色,有些結結巴巴,“這個……紅球……紅球不是應該……新郎戴的?”
“這是冥婚。”燕十一低沉著聲音,竟然用柔和的語氣。
但是勞鷺還是驚了一下,反應過來之後,欲哭無淚。第一次觀禮,竟然看到的是冥婚,這忒不吉利了。
她忽然想明白了儀仗隊和大街上百姓的神情是怎麽回事了,睡會為一場冥婚而高興?
一個身著黑衣的小廝抱著公子,踢了一腳轎門。
媒婆馬上進去,弓著身子,在旁邊兩個丫鬟的幫助下,把新娘背到了肩膀上,往大門裏走去。
旁邊另外幾個小廝已經把早就準備好掛住一邊的鞭炮點燃了,給這死寂的氣氛增添了三分不合適的熱鬧。
“嫁給死人……”勞鷺的聲音裏滿是對那個新娘的憐憫。
以她的了解,古人都是早嫁的,所以說這個新娘估計也隻有十五六歲的樣子。
燕十一一直盯著媒婆背上的新娘,直到看到媒婆走台階的時候身子一震,原本環在她脖子上的新娘的胳膊掉了下來。這新娘分明也已經死了……
“鷺子,畫隱身符,我們進去看看。”燕十一說罷已經翻身下馬,伸手在勞鷺的腰上輕輕一撥,勞鷺也跟著下來摔在他懷裏。
“十一我不想進去……”勞鷺有些哀求地看著他。她不想看到一個正當妙齡的女孩子嫁給一個死人,為的是貞節牌坊……
“她已經死了。”燕十一看到自己的話已經讓勞鷺愣住了,再解釋道:“你聞到的味道估計是用來除去屍臭的香。”
勞鷺有些空白的大腦自動回憶起來,那個香味的確和平時大家用的香粉不一樣,更刺鼻,還有奇怪的味道,如果是用來遮掩屍體的腐臭,那也可以理解了。
勞鷺的抗拒心理少了一些,雖然給鬼魂強行婚配也是很不合理的,但是古人原本就是在活著的時候也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沒有什麽自由戀愛可言。
她的身體已經恢複得七七八八了,默念口訣,將靈力一引,畫了兩道隱身符,印在自己和十一的掌心。
燕十一腳尖點地,攬住勞鷺的腰,兩人從後牆翻了進去。
前院是一片嫁娶的紅色,後麵則是一片靈堂的白色,後院正堂裏停著一口棺材,裏麵應該就是新郎本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