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8往事
勞鷺和燕十一抬頭看了一眼,好像可以隔著石壁看到上麵的石室,一間掛著無數聖骨,正在孵化那些棗紅色蟲子的石室。
勞鷺渾身一顫,一陣巨大的寒意襲來,她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那這次正好輪到你祭司?”勞鷺問道。她一回憶起阿瓦古麗變成一具幹屍的樣子,就覺得渾身發寒,她還是現在的樣子可愛。
阿瓦古麗想了想,先是點點頭,再是搖搖頭,一臉無奈的樣子。
她一雙三角眼一抬,隻見燕十一正按著勞鷺,不讓她起身揍自己。連忙吐了吐舌頭,“你也太暴躁了。”
勞鷺即將暴起,阿瓦古麗馬上識時務地解釋:“本來還沒有輪到我的,但是祭司好像看出來我還沒有完全忘記以前的事情,就將我提前作為聖供了。”
“那祭司被破壞會發生什麽?”燕十一問道。
阿瓦古麗撓了撓腦袋,上麵光光的沒有頭發,外麵有一層外生骨骼,使他們腦袋的樣子更加像是螳螂了。
“從我有記憶開始,祭祀從來沒有被破壞過,所以我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麽。”阿瓦古麗頓了頓,“他們找不到我,應該會找原本被選為祭祀的那個來代替。這十年來泥土越來越稀薄,祭祀是不能斷的。”
阿瓦古麗說完之後,發現燕十一和勞鷺正直直地看著自己,一張微微泛綠的臉一下子變紅了一些。
她有些羞惱道:“我以前也是個漂亮的姑娘,可比你好看多了。”
勞鷺見阿瓦古麗有些生氣地指著自己,知道她誤會了。
實際上自己和十一剛剛在想的是,明明她已經從祭祀上逃了出來,為什麽還會變成一具幹屍出現在上麵的石室裏。
又不能將她以後的遭遇說出來,勞鷺有些著急,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阿瓦古麗見勞鷺這幅“偷東西的時候被抓住了”的樣子,更加生氣了。一開始還不覺得什麽,但是一看到勞鷺……一副正常女孩的樣子,她有些難過。自己再樂觀。再對現在的遭遇視而不見,但是一看到正常的姑娘出現在自己麵前。秀美的五官,柔美的長發,自己就說不出的難過。
忽然感覺肩頭一重,阿瓦古麗抬頭,隻見一個鵝黃色的身影朝自己壓了過來。一個微微發涼的柔軟身體貼住了自己。背上被輕輕地拍啊拍。
阿瓦古麗眼前出現了被她深深埋藏起來的記憶深處。她還是個十三歲的少女,娘親時常會這樣抱著她,哄她入睡。
她慢慢地放鬆下來,覺得似乎也沒有那麽難過了。
勞鷺覺得懷裏硬邦邦,熱乎乎的阿瓦古麗動了動。便鬆開了手。
阿瓦古麗一雙三角眼俏皮地轉了轉。頭偏向一邊。嘴巴微微嘟著,“胸一點都不軟,誰要你安慰啊?”
勞鷺原本看阿瓦古麗不再哀傷,才寬心一點。可是眼前這個變異的死小孩。硬是將自己剛剛散發的那一點點母愛全部給磨滅了。
“你說誰硬?你才硬!你全家都硬!!”勞鷺想要衝過去修理她一頓,可是被燕十一拉住了。
阿瓦古麗看著勞鷺惱羞成怒,心情大好,伸手放到唇上,“噓,再大聲一點,就要被他們發現了。”她說著伸手指了指上麵。
勞鷺果斷禁聲,準備用自己憤怒的眼神殺死她。
“我們要在這裏等多久?”勞鷺問道,“怎麽樣才能離開這個地方?”
阿瓦古麗聞言。忽然做出一副幡然醒悟的表情,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麽,硬生生將一雙三角眼睛瞪成了圓形。♀
“對了,你們是什麽人?怎麽來的?不像是沙漠中迷路的旅客啊?”阿瓦古麗一股腦問道。
勞鷺和燕十一一怔,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了。
他們不就是被幹屍化的阿瓦古麗給送過來的?其目的應該是想要讓自己和十一在祭祀的時候救她。
那到底是發生了什麽變故。讓已經逃了出來的阿瓦古麗變成幹屍呢?
“我們是誤闖入這裏的旅者。”燕十一很是淡定道。
勞鷺一點都沒有遲疑,不過阿瓦古麗不信任的眼神,直接點頭附和之。
“你們不說就算了。”阿瓦古麗無所謂地撐著腦袋。“估計過幾個時辰,在天黑之前,他們找不到我們就會找別人代替我做祭品。那時候所有人都在虔誠地拜祭,你們就可以跑了。”
阿瓦古麗說的是你們。
“那你呢?”勞鷺問道,“要走一起走,你這次從祭司上逃了出來,他們一定不會放過你的。”
阿瓦古麗歎了一口氣,緊鎖眉頭,“我也想走,早就試過很多次了,每次隻要一踏出綠洲,就會像是要被太陽烤焦了一樣,渾身灼傷。我是逃不掉了,這樣子就是一種詛咒。”
“那以後你打算怎麽辦?”勞鷺憂心道。
她隱隱覺得自己和十一想要回去,就必須保護好阿瓦古麗,讓她逃離變成幹屍的命運。
“我先在這裏呆著,食物都準備好了。”阿瓦古麗說著指了指身後的一個箱子。
“他們的記性都不好,我等時間久一點再出去,再改變一下性格什麽的,估計他們也不會記得我了。”阿瓦古麗緩緩道。說著拳頭一捏,如果再給她一個機會,她絕對不會在他們麵前表現的與眾不同。
燕十一和勞鷺也沒有什麽主意,三人安靜下來之後,阿瓦古麗第一個睡著,勞鷺見她睡得那麽香,一點煩惱也沒有的樣子。勞鷺妒忌了,轉身就靠到燕十一的肩上,睡!
燕十一則沒有那麽放寬心,時刻聽著頭頂上的動靜。
上麵的人似乎一直沒有放棄,到處翻弄,看樣子已經掘地三尺了。
……
……
漫漫白紗帳下,聖主紅潤的薄唇泯了一口潔白的茶杯,一口微苦的花茶緩緩入口。嘴角一滴茶水沿著皮膚漫漫流淌下來,從他尖尖的下巴流淌到光滑白皙的脖子,慢慢消失在皮膚上。
他托著茶杯的手指如同瓷白的茶杯一樣白皙,十指纖細,他手微微一抬。
一旁侍候的侍女,馬上接過了茶杯,遞上一塊絲綢做成的白帕子。
聖主三指輕輕捏著,拭幹了嘴唇。
“他們到了石城沒有?”聖主薄唇輕啟,緩緩問道。
他尖銳的嗓音和他的樣子格格不入,但是身邊的侍女卻視此為天籟之音。
“到了。”為首的女子頷首屈膝,答道。
聖主點頭,手一揚,“有些煩悶,去請櫃神來。”
侍女點頭,最外麵的一名轉身出去。不到半盞茶的功夫,一身白色儒袍的、手持黃梨木大拐杖的櫃神緩緩而來。
這幾日聖主將櫃神和炎灰、藍藍關在了一起,櫃神的火氣消了不少。同時也開始為炎灰和藍藍考慮,盡量配合聖主。
“坐。”聖主被侍女扶了起來,懶懶靠在扶手上,一手撐著頭,斜眼看著櫃神的一大把胡須,一笑,妖嬈萬千。
經過幾日的接觸,櫃神覺得聖主也是個可憐人,不由心生三分憐憫。
“櫃神今日可安好?”聖主問道。
櫃神點頭,一雙蒼老曆盡世事的眼睛看向聖主,“你看上去很不好。”
聖主不可置否地點頭,“還有三日,他們再不回來,我就要油盡燈枯了。”
“還沒有活夠?”櫃神問道,直來直去。
但是聖主卻沒有生氣。看慣了身邊的人唯唯諾諾,偶爾遇到個像櫃神這樣的,他倒也覺得有趣。
“原本沒有,現在他都已經去了,我也就活夠了。”聖主說著,話語裏有著一絲傷痛。
櫃神微微一歎,“他在臨去前想通了,這是他的造化。”
“可能吧。我卻還沒有想通,看來是造化不如他。”聖主說著轉頭。一旁完全了解他習慣的侍女已經將那副畫像展開。
畫像上,一身暗紅底黑紋的長袍張揚地飄起,銀黑相間的長發隨意散落在腦後,一張渾然天成極盡妖嬈的臉上薄唇微微勾起。
“泓不君,他始終沒有正眼看我。”聖主說著歎息道。
“等你什麽時候願意扔下這幅畫了,你也就解脫了。”櫃神也是一歎息。
聖主苦笑著搖頭,“怎麽可能扔的掉。他追求了一生的是靈力和道行,我追求了一身的是他。他因為情而放棄一切,而我卻因為情而放不下。”
“我要抱著這幅畫進棺材。”聖主說著,泓不君的畫像已經被侍女卷起來遞了過來。他將畫擁入懷中,用臉頰輕輕地撫了撫,一臉的滿足和憐惜。
櫃神長歎一聲,欲轉身離開。
“他們已經到了石城了,進去了兩天,還沒有出來。”聖主道。
櫃神身形一滯,頓了頓,轉身,“他們的命格與眾不同,是天命之人,不會有事的。”
“我已經生無可戀,隻是想知道她到底有多麽與眾不同,能讓他一個永遠不會停止腳步的人駐足,甚至以性命相救。”聖主話語裏多了三分憤恨。
或許是太多的求之不得,讓他著了魔,產生了魔怔。
“你就看著吧。”櫃神又是一歎,轉身緩緩離去。
聖主抱著畫像,緩緩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