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了十多年民政局長的魏春生魏老頭死了。老頭無後,後事由局裏給他辦。

天熱,去冷庫又沒弄到冰塊,一切必須從簡從快。領導意見,盡快向遺體告別,追悼會回來開,活人的事好商量,先把死人給打發了。

殯儀館的車子很快就來了,辦了手續,死人拉走了。

今天值班司爐的是李老歪。李老歪看看我們給他的的幾張紙,臉忽一沉,說:“他死了?!”手一揮,頭往旁邊一歪,“我不燒!燒誰我也不燒他姓魏的。”說完,李老歪放下大爐鉤就走。

唏,這就馬大了不是?這老歪球也真他媽夠歪的,燒誰就是不燒魏春生,為啥?

我們頭笑著臉,給他送上一支“白雪蓮”煙。

他手一擋,不抽。說:“你們趁早找人給你們看爐,我是不燒姓魏的。”說著,那破草帽往屁股底下一墊,頭墜到襠裏,坐那,動也不動。

這不是要人命嗎?我們一個個又氣又急,恨不能上前套過他手裏那把大鐵鍁,鏟他媽驢球一樣的歪骷髏。

我們頭說,別跟他惹,去找他領導去。

一會,我們頭去把殯儀館館長找來了。館長說:“你這是為啥李師傅?大熱天的。如果是為我們內部的事,你先把活幹了,下來咱們再商量嘛。”館長是個很儒雅的文化人,說話不緊不鬆的,說兩句話,連續向上推了三次眼鏡。

李老歪仍坐著不動。

館長又推了推眼鏡,說:“你先做了,這個月,給你另加些獎金,好不好?”

李老歪一聽,猛地跳起來:“你拿我李老歪當婊子呀?不幹就加點錢?笑話!”說著,手裏的破草帽一扔,“我不是為的這個。錢算啥?算個球!我是要個說法。哎,老子是跟王震進疆的,南疆剿匪被土匪用鋼絲穿壞了兩個球,脖子也歪了,一生無兒無女,我為啥?”他說著,突然嘴一歪,哭了,“民政局到現在還是給我一百錢的殘貼,就這麽打發我了事。我跑了幾百次民政局,要求給我弄個三等殘廢證,他姓魏的嘴上說行行行,可就是一直不給辦。這倒好,他屁股一拍倒搶我先走了。我不管別的,我就認這個理,他姓魏的還沒給我個說法,咱倆的事就沒完,他就別想打我這兒走!”李老歪說完,又一屁股坐這那兒動也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