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聽陸輕萍由租房改成買房,王得勝驚訝的張大了嘴巴,為了確保自己沒有聽錯,他趕緊作進步一確認。“陸小姐,你說你要買房?”
“是的,我覺得租房不劃算,還是買房合適。房租現在已經不是一年年漲,差不多是月月漲了。如果一直這樣下去,我租幾年房子的錢,也差不多可以買一套房子了,所以倒不如現在直接買一套好了。”陸輕萍毫不猶豫的說道。手裏有錢,幹嘛還租房,不買房?“隻是這裏的房子賣嗎?”
王得勝趕緊答道:“賣,隻要價錢合適就賣。隻是不知道,陸小姐你看中這裏的哪套房子了?”想要買房,你總該說個目標吧,我也好報價。
這邊的房東老早就想把手裏的房子賣掉了,因為這裏的房租對房東來說,宛如雞肋。同樣的麵積,不管怎麽租,平房的價錢都租不出在這之上蓋樓租出的價錢。但是拆了蓋樓吧,算下來連拆帶建的錢不如直接買一塊地皮蓋房合適;租出去吧,每個月拿到手的房租還不夠生氣的呢。
因為通貨膨脹,房租大漲,但是他又不能月月漲租,隻能看著二房東和三房東拿著自己的房子大發其財,實在是憋氣。眼不見心不煩,這樣的話,還不如賣了幹淨。房東早就起意想把房子賣掉,但是如今的人買房的少,寧願租房也不肯買房,所以不得不把房子一直留在手裏。
陸輕萍直接將其中一套小二進,裏麵胡亂搭建最厲害,差不多住了十幾戶的房子報了出來。她之所以看中這套房子,倒不是看出這套房子有多好。在她眼裏,王得勝帶她看過的房子比北京的大雜院還亂,根本看不出什麽好壞來。之所以選它,是看中了這房子的左鄰右舍。左邊空置,還沒租出去。右邊,聽說隻住了母女兩個,比較清靜。而且周邊的住家似乎也並不是特別窮困,據王得勝介紹,還是小有資財的,這所房子之所以變成現在這麽亂七八糟的模樣,是因為目前的房主是二房東,他是從別人手裏轉租下來的。再者,房子看著越雜亂,越好壓價錢,畢竟誰也看不清原貌怎麽樣。
聽陸輕萍說了目標,王得勝不由得吸了一口涼氣,他顯然猜出了陸輕萍的用意,想了半晌,試探著報出一個價格。
陸輕萍笑了,說道:“難道我在王先生眼裏是冤大頭不成?王先生也別糊弄我,租房市場和買房市場可不一樣。我雖然不清楚行情,但是也知道現在房市不景氣,房子出租的話,倒是不愁租,但是要賣的話,買的人可不多。九一八事變後,東洋鬼子為了轉移國際視線,於次年在上海製造了‘一二八事變’,上海的房地產因此受到了很大的打擊,而且‘屋漏偏逢連夜雨’,不說之後的全球性經濟危機對上海房地產買賣的影響,隻說國內的白銀外流,還有之後美國為此製定的‘白銀法案’曾經造成房市的崩盤。這種情況下,你報出這個價格,把我當傻瓜嗎?”
被陸輕萍問得王得勝啞口無言,隻能幹笑著裝傻。他這才想起,眼前的陸輕萍不是他接觸過的那些驕縱任性,隻知道玩樂,不知世路的大小姐;也不是那些隻知道相夫教子,遵從三從四德的老式婦女;而是從西式學校畢業,接受新式教育,在聖瑪利亞女中作老師的新式女子,她們這樣的人,每天都要看報紙的,是關心時政,全球經濟,國家大事,……社會情況,她們差不多都知道一二,不好糊弄。
想了想,一跺腳,王得勝發狠道:“既然陸小姐都清楚,我這三板斧也不敢再賣弄了。我也不打埋伏,說個實在價,房價XXXX,而且必須一次性付清。就這個價錢了,一分都不能少,這已經是房東給出的底價了。低於這個價錢人家寧可把房子留在手裏,慢慢收租,也不肯賣。”
陸輕萍在心裏盤算了一下,覺得還可以接受,但是不能這麽爽快答應下來。“王先生,價錢呢,不是不可以接受。你也看過那房子了,裏麵住了那麽多的人,還有那些亂七八糟的搭建,除了留下走路的那條羊腸小道,都沒地方下腳。這房子我就算買到手,先不說要不要翻修這話,單要收拾出來,就是一件即花工夫又花錢的事。這筆花費怎麽算呢?”
比起租房的那點傭金,顯然賣房的傭金更多。現在經濟不景氣,房產中介這口飯也不好吃,王得勝還是很希望這筆生意能做成的,因此他苦笑了一下,說:“陸小姐,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想再講講價錢,但是真的不行。我剛才已經將房東的底價都報給你了,真的不能再便宜了。這個價錢,買這麽一所房子,真的不算貴。至於裏麵住的人,你放心,一旦你確定買下,付錢之後,他們就會被安排搬走,三天之內,絕對搬得幹幹淨淨的。至於裏麵的東西,房東是不可能會掏錢收拾的,隻能你這邊動手了。陸小姐,你看這樣好不好,看在唐小姐的麵子上,傭金我少抽你一個點,用那個錢來收拾房子,就當我和陸小姐認識一場,賀陸小姐買新居,搬新家送的禮金,如何?”
王得勝都這麽說了,把自己的利益都讓出來了,就算陸輕萍還有殺價的心思也不好意思開口了,於是點點頭說:“那我就謝謝王先生的好意了,就這樣辦吧。王先生擬完房產合同我就簽字付錢。不過王先生要確保這房產上沒有其它糾紛,將來要是因此起了糾葛,我可要找王先生算賬的。”既然已經確定要買房了,陸輕萍自然要把話說道前頭。
王得勝見陸輕萍鬆口,心中高興,聽她這麽說,趕緊拍著胸脯保證說:“放心,我知道陸小姐擔心什麽,不過我以我多年作經濟的身份向陸小姐保證,絕對沒問題。陸小姐買下的這所房子隻是讓那些窮鬼門糟蹋的不成樣子了,其實那個院子原來是當年跟著那些遺老遺少過來的一個有點體麵的下人一家子的住處,不同於那些後來苦哈哈自己胡亂搭建的,說不清楚,那個院子產權明確的很,期間幾經轉手,交易的時候,我還曾經從中過過手呢,所以清楚的很,一點問題都沒有。”
為了避免夜長夢多,王得勝帶著陸輕萍直接來到房產經濟所,將房東早就簽好名,存在他在這裏的房產買賣合同拿出來給陸輕萍看。陸輕萍看過之後,覺得沒問題,簽好字,直接付錢。她這邊隻等著王得勝帶著合同到公證處公證,辦地契了。等陸輕萍把地契拿到手那院子就是她的了。這是她在民國的房子,也是第一個家,陸輕萍此刻才稍微對民國有了點歸屬感。
從房產經濟所出來,陸輕萍忽然想到借錢給她的冷太太,她覺得冷太太未必會同意她買房,因此就問係統,“什麽是‘白銀法案’?”在她買房壓價的時候,係統曾經為她提供幫助,當時它曾經提到過因為美國的白銀法案,造成上海金融恐慌,地產爆跌這樣的言語,因此還要眼前還有個王得勝,陸輕萍沒時間深問。
如今她有時間了,自然要詳細了解一下。她在現代的一位朋友,股市操盤手,曾經說過“危機和機遇是並存的,在金融震**的時候,雖然大盤下跌,跌的股民甚至要跳樓,但是如果能夠抓住時機,一夜暴富也不是不可能。”因此陸輕萍想著如果能從中這個白銀事件中插一手,說不定能大賺一筆,也好填上冷太太的那個窟窿。
“是列強掠奪華夏財富的一個法案。”係統一麵說,一麵傳了一係列影像資料給陸輕萍看。“雖然期間有不少人跟在列強後麵喝湯,但是如果你現在想要從中插一腳的話,那是不可能的。因為到了這個地步,已經說國家與國家之間的較量了,就連黃金榮和杜月笙這樣在上海大名鼎鼎的‘大佬’都收手了,他們都摻和不進去,何況你這麽一個無權無勢,既沒身份,又沒背景的小女子!不過,你要是想的早點死的話,那麽你可以試試看!”
陸輕萍自認不是個“憤青”,但是看了係統傳給她的影像資料之後,不僅發財的念頭沒有了,而且氣憤異常。她深吸了好幾口氣,平複了一下激憤的情緒,問道:“係統,你說,如果我將中國近代史的大事告訴給政府,從而改寫國家被列強欺辱的命運好不好?”
既然穿越了,那麽就不能白穿越一遭,總得做點有意義的事吧?與剛才的所思所想相比,陸輕萍覺得自己整天計較那些小事實在沒意思透了,是個十足的大傻瓜!一想到中國那近半個世紀的黑暗曆史,陸輕萍越想越覺得這個主意不錯。
“不好。”係統非常幹脆的說道:“先不說你有沒有那個能力,就說那些曆史大事你都記得?前因後果你都記得一清二楚?……”
“我不記得,不是還有你嘛,隻要你記得不就行了。”這個時候,陸輕萍覺得自己在幹一件非常有意義的大事,所以非常興奮,對係統的拒絕,隻當是代價不夠的緣故。“放心吧,不管什麽代價我都願意承擔,哪怕空間破裂,讓我魂飛魄散我都無所謂!”
這一刻,陸輕萍覺得自己真的很偉大。為了國家不至於忍受那麽長時間的列強迫害,她什麽都願意做,她現在有一種當英雄的感覺,真的有一種“犧牲我一個,幸福千萬家”的想法,而且她覺得這很值。
“且不說代價的問題,就算我告訴你,你能告訴給誰?誰肯聽你這個無名小卒的話?你確定你去告訴政府,政府不會把你當作神經病給抓起來?”係統感覺到了陸輕萍的心態,給她潑著冷水。
“沒事,就算一開始政府以為我有毛病,不在意,但是一旦等我連續不斷的說準了好幾件事後,他們就會注意到我了。我不在乎政府對我的態度如何,我覺得隻要是個有良心的中國人,在回到自己的國家最黑暗,最屈辱的這段過去的時候,都不會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同胞們受苦受累,流血流汗。如果能夠讓中國更早一步站起來,哪怕隻是比原來的曆史縮短一天的時間,都很值!”陸輕萍不無感慨的說道。
係統半天沒說話,不管陸輕萍怎麽喊它,它都沒有應答。就在陸輕萍急了,以為它是不是脫離自己,離開了的時候,係統才出聲。“我還在,隻是剛才我不知道該怎麽和你說——”
斷了一下,係統聲音低沉的說道:“對不起,我知道你的心是好的,但是很抱歉,我幫不了你。這個世界畢竟是小說構築的世界,中國的那段曆史隻是它的社會大背景,你的蝴蝶翅膀頂多能改變人物的命運,卻無法改變社會大背景。”
“什麽意思?”陸輕萍其實已經聽明白了係統的意思,但是她不願意相信。
“這麽和你說吧,你現在呆的世界就是一個玻璃珠子,一開始隻有半生緣,後來又有了金粉和情深深雨蒙蒙,這三個珠子連在一起,構成三角型。但是你所在的社會大背景,則是一個大的玻璃罐子,裏麵裝滿了像你所呆的世界一樣的玻璃珠子。不管你怎麽改變,你的影響都在玻璃珠子裏,頂多把玻璃珠子給弄碎,卻影響不了裝玻璃珠子的罐子。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吧?在你所在的世界,哪怕按照你的想法去做,那都是無用功,除了會被政府當作精神病,把你送到精神病醫院之外,對國家沒有任何幫助。”
“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嗎?”陸輕萍不死心的問道。她想為自己的國家做點事,卻被告知前路不通,那是一條死路,這讓她情以何堪!
係統沉默半晌,才說:“也不是說一點辦法都沒有。大道五十,天衍四九,還有遁去的一。我估算了一下,除非你有美國在廣島和長崎投放□□,能夠毀滅一個城市的能力,你就能作那遁去的一了。不然,不要說你告訴政府,就算你成了國家總統,也改變不了什麽。”
陸輕萍聽了之後,什麽話都不說了,不要說她一個學服裝設計的,哪怕她就是學化學的,她也不可能造出□□來。“那就是說,什麽國家、民族和我都不相幹,我不需要去理會那些屈辱的東西。我在這個世界的任務就是雞毛蒜皮,風花雪月?”陸輕萍好半天才輕輕的說道。
“嗯。”係統低不可聞的應了一聲,然後解釋道:“當初穿越的時候,我不想著讓你背負沉重地政治包袱,又能經曆精彩的人生,所以才幫你選定小說世界。社會大環境如此,其實你……”
“好了,你別說了,我現在不想聽!”失望的陸輕萍粗暴的打斷係統,她現在心情很不好,不想聽係統說這些。不管是什麽理由。她都不想聽,她現在不想聽見說話聲,她需要一個安靜的空間沉澱一下心情。
站在路邊,陸輕萍定定的站著,如同一根筆直的電線杆,無視路過的人落在她身上奇怪的目光,就這樣看著路上的行人來來去去,車來車往,發呆出神。直到夕陽西下,她才移動著因為長時間站立有些酸麻的腿腳,勾動著嘴角,露出一抹苦笑,隻是一個想法而已,還沒去實施,就把自己當英雄,當救世主了。說到底,就算在現代,自己也不過就是個平凡而又普通的小人物,誰知道你是哪根蔥,哪瓣蒜?曆史的洪流該怎麽樣還怎麽樣吧,她這樣的小人物還是不要試著想去掀翻曆史浪潮了,隻管順著曆史的洪流走就是了。
想通了陸輕萍回到冷家後,一麵開始著手珍珠奶茶店的準備,一麵準備作文人。奶茶的調配非常簡單,隻要牛奶和茶葉就好,其它的諸如果汁、白砂糖、香精之類的東西完全可以隨個人口味而添加。至於珍珠的製作,更不成問題,冷太太和韓媽都是南方人,作糯米小圓子非常拿手,如今隻不過是將其中的糯米換成甘薯粉罷了。
奶茶店,陸輕萍沒有特地選址,直接選在她的成衣店裏。她將成衣店裏的一間試衣間稍微改了一下,對著街麵的牆開了一個窗口,就開始售賣起來。
由她親自設計的奶茶紙杯大約能裝一千毫升奶茶,每杯三毛錢。這個價錢定的有點黑,因為成本很低,就算定在一毛錢,也有賺頭,所以剛開始陸輕萍想把價錢定在一毛,結果被係統給否了。係統告訴她,能到這條街消費的人,一毛錢和一塊錢對他們來說,都差不多。它讓陸輕萍把這個價錢定在五毛,陸輕萍嚇得一哆嗦,到底沒敢那麽黑心,但是她還是由原來兩毛錢的定價又長了一毛。
至於作文人,是因為陸輕萍記得她在現代曾經看過報紙,說是在學術氛圍濃厚、學術思想活躍的民國時期,文化人在經濟生活方麵,大多數還是比較寬裕的。她雖然在學術上可能沒什麽建樹,但是現代的那麽多電視劇和小說可不是白看的,因此陸輕萍計劃著寫小說,向報社投稿來賺錢。
陸輕萍的第一本小說完全是個大雜燴,寫的是東北淪陷後,一位丈夫陣亡於戰場後,懷孕的妻子因為家裏貧苦,為了生活,隱瞞了自己懷孕的事實到了一家東洋人家去做工。這家人的太太也正好懷孕了,看著對方一樣和自己懷孕,不僅每天享受著精心烹製的營養而又美味的食物,而且還有醫生隔三差五的來問診,……而且他們一家為了未出生的孩子準備了好多的好東西,並對其未來作為好多美好的規劃。
看著隻有在自己夢中才會出現的一切,這位同樣懷孕的中國母親又羨又妒,又想到自己的孩子出生後,要和自己過著貧苦的生活,在知道自己的產期和對方的產期差不多的時候,她的腦海裏冒出一個想法,做出了一個匪夷所思的決定。在她產下孩子後,去上工,然後通過她的策劃,她扶著懷孕的東洋太太去散步,鍛煉身體,以便更好的生產的時候。在主母跌倒後,她幫其接生,進而把自己早就藏在那裏的兒子和東洋太太的換了過來從而引發的一係列故事。
陸輕萍自認文筆還算不錯,但是和民國這個時期的文人比起來,顯然差得還遠,但是她本來也沒打算以文筆被人稱道,決定以情節取勝。隻是她的想法是美好的,在她將文稿寄到《申報》去後,被申報退稿。申報的編輯給她寫了一封熱情洋溢的信,大概的意思就是其實申報還是很看好她的小說的,因為情節確實很不錯,就是文筆太差,需要磨練,所以希望她在這方麵下下功夫,好好改一下,再郵寄過去。
陸輕萍寫這本小說自認已經字斟句酌了,她就算再下功夫,一時半刻,拍馬也趕不上對方的要求。本來陸輕萍已經灰心喪氣,打算把這本小說丟置到一邊了,還是係統提醒,雖然她不行,但是冷清秋可以。冷清秋自小受父親影響,國學的水平很高,陸輕萍到底舍不得一番心血就這麽束之高閣,就帶著文稿去找冷清秋,讓她幫著改一下。
冷清秋接過陸輕萍的稿子的時候,剛開始看的時候對她的遣詞造句的直白很是笑話了一番,看到後麵,被曲折離奇的情節而吸引,這才不笑。因為對文章的喜愛,冷清秋把改文這個活計接了下來。陸輕萍在看到她幾乎把她寫的每句話都重新修改了一番後,頓時一頭冷汗,覺得文字這個東西不是她能玩的,以後還是不要碰了,進而打消了作文人的念頭。
自從把文稿丟給冷清秋之後,陸輕萍就再也沒理會。她很忙,除了要忙工作和學習之外,她買的房子房契辦下來了,房子裏麵以前的住戶已經都搬走了,她在開始裝修房子,要趕在這邊租約滿了之前,把房子收拾出來,好搬過來。
作者有話要說:關於改變曆史那塊,其實知道知道那段曆史的,如果穿到民國,都會有這個想法,但是因為本文不想涉及這塊,所以作了這樣設定。
我在和朋友的一次談天中,正好電視在放胡歌版的射雕,那時我的朋友說,楊康的悲劇從某個角度上來說,和蕭峰是一樣的,生恩,養恩,國仇家恨,全都有,兩難,不管怎麽做,其實都不對,他們其實最後除了死,真的無路可走。因此有了書裏這本小說的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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