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在報複陸振華和感謝王雪琴的事情上,陸輕萍隻是因為不想因為這個和陸家有大多的牽扯,所以覺得有點為難,但是並不是沒有頭緒,隻是肯去想,還是能想出一大堆辦法來,但是在李副官的事情上真的讓她著難了。
李副官一家和傅文佩、依萍母女一樣,被攆出陸家。他們一家的住處,雖然陸輕萍沒有去打聽,但是想來也好不到哪去,畢竟他們一家現在已經落魄到靠李副官拉黃包車為生了。李副官的老婆玉真因為女兒可雲的病情隻能守在家裏,在照看女兒的同時接著縫縫補補,洗洗涮涮的零工,賺幾個小錢補貼家用。
至於他們的女兒可雲,則是個不定時炸彈,正常的時候比正常人都正常,但是犯起病來卻會傷人的瘋子。給可雲治病和付給被可雲傷到的人的賠償,那就是個“無底洞”,吞進去這些年李副官一家累死累活賺來的血汗錢以及傅文佩和依萍母女除了維持生活之外的所有財產。
冷梅和真正的陸輕萍恨李副官,所以想要報複他。但是目前的情況是李副官在本該含飴弄孫,頤養天年的偌大年紀,還要做著最苦最累,完全靠拚體力的拉黃包車的活,而且,有的時候,為了多賺一點錢,甘願接被一些壓價壓得非常狠的單子,或者為了能從同行那裏多爭奪幾位客人過來,寧願降價。
每天累得半死,哪怕整整一個月都是非常好,適宜出門的好天氣,但是滿打滿算下來,又能賺多少錢?勉強能夠填飽肚子就已經不錯了,可是不要忘了,他家裏還有個“無底洞”要填!而且這種完全靠天和靠體力吃飯的活計,以他現在的年紀,又能做多久?想指望兒女?可惜,他隻有一個已經瘋癲了女兒,還要靠他來養,根本指望不上!若沒有傅文佩多年來的接濟,李副官一家估計早就淪為乞丐,或者全家跳黃埔江了。
當初李副官是那麽的風光,巴結討好的人不勝枚數,恐怕冷梅和她的女兒也不會想到他會落魄如斯吧?這種情況下,陸輕萍不知道她還要怎麽報複李副官,還需要李副官付出什麽樣的代價?李副官一家已經夠悲慘的了,因此陸輕萍覺得在報複李副官一事上很是棘手,她不知道還要怎麽報複?
讓他們更淒慘一點?可是還要怎麽淒慘呢?讓李副官也嚐嚐女兒也被人仗勢欺人搶去作小老婆的滋味?且不說陸輕萍有沒有這個能力,就算能辦到,有誰會對一個瘋子感興趣?再說李可雲的容貌根本稱不上國色天香,隻能說是清秀而已。讓他們一家去死?殺人的事情陸輕萍是不會做的,何況,她覺得就李家現在這個情況,死亡說不定反而是一種解脫,活著,看著女兒瘋瘋癲癲,為了她惹禍填窟窿弄得焦頭爛額,心力憔悴,這才是對李副官最好的折磨。……
坐密斯脫唐的便車回到家的時候,因為早過了平日睡覺的時辰,所以陸輕萍走了困,躺在**翻來覆去的睡不著,忍不住想起李副官的事情來,結果越想越精神,直到早晨四五點鍾才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這一覺直睡到差不多中午了才起來。
洗漱完畢的陸輕萍出來吃飯,阿娣將煮好的雲吞麵和幾樣小菜端了上來。冷清秋看到陸輕萍麵前擺著的一大碗雲吞麵,笑道:“表姐,再過一個多小時就該吃午飯了,你還是少吃一點吧。今天中午可是做的你最喜歡吃的煲仔飯,這會你吃了這麽些,一會兒午飯該吃不下了。”
陸輕萍聽說中午是煲仔飯,眼睛一亮,趕緊讓阿娣再拿一個空碗來,將雲吞麵裏的銀絲麵挑出一大半去才開吃。冷太太從屋裏出來,看到坐在餐桌錢的陸輕萍,說道:“昨天晚上你去做什麽去了,半夜三更才回來?外麵兵荒馬亂的,你一個女孩子那麽晚不回家,多讓人擔心呀!”
“舅媽,我錯了。”陸輕萍先是乖乖的認錯,然後解釋道:“本來昨天晚上我被邀請參加同事的舞會去了,舞會結束的時候還不到九點,不算太晚,但是密斯脫唐死活非拉著我去看電影不可,我推不過,所以就被拉著去看了一場電影,這才回來晚了。讓舅媽為了擔心是我的錯,以後我再不犯了,縱使晚歸也會派人告知一聲。”
冷太太並沒有因為陸輕萍認錯而把這事揭過去,繼續教訓道:“輕萍,你也別嫌舅媽囉嗦。雖說我們住在租界,治安情況還算好,但是你要知道,不怕一萬,就怕萬一。這大晚上,萬一要是出了點事可怎麽辦?”
陸輕萍諾諾的不住點頭稱是,一副鵪鶉樣。在一旁的冷清秋看到陸輕萍的可憐樣,忍不住替她說話:“媽,表姐已經知道錯了,你也別在長篇大論教訓表姐了。再說,表姐是回來的晚,但是她坐唐小姐家的車回來的,能出什麽事?你在這裏教訓表姐,怎麽不想著說說舅舅。不管晚不晚,至少表姐回來了。昨天舅舅可是一夜未歸,都這個時候了,還沒回來,怎麽不見你擔心?估計就算舅舅回來,你也不會教訓他。一樣的事,兩樣對待,你這行事也太偏心了吧?”
“你這孩子!”見冷清秋拆她的台,冷太太嗔怪了一聲,說道:“什麽偏心不偏心,你就會在這胡說。你舅舅都那麽大歲數了,就算在外麵住一晚上又怎麽了?有什麽好替他擔心的?你表姐是個女孩子,還未成家,哪裏比得了你舅舅?”
歎了一口氣,冷太太連冷清秋一起教訓道:“作為女子,不比男子,在外麵不管玩到多晚都沒關係,雖然現在不比舊時,但是大體規矩還是沒變,女孩子的名聲還是很要緊的。這是沒出事,要是出了事,到時你們哭都來不及!後悔也晚了!”
冷清秋雖然知道冷太太的話有道理,但是嘴頭不認輸,坐在一邊,小聲的嘀咕道:“哪有你這樣當媽的,真是的,也不說盼著我們點好!難道看到我們出事,你很高興不成?”
因為冷清秋的聲音太小,冷太太沒有聽清她說什麽,於是說道:“你在那裏嘀咕什麽呢?我沒聽清,你大聲點。”
“我沒說什麽,是你聽錯了。”冷清秋自然不敢將剛才的話說給冷太太聽,趕忙矢口否認。
冷太太狐疑的看了冷清秋一眼,沒說什麽。陸輕萍一麵欣賞她們母女鬥嘴,一麵吃飯。等她吃好了,阿娣一麵將東西收拾下去,一麵將她的藥端了過來。陸輕萍一麵喝藥,一麵伸手拉過攤放在桌子另一邊的報紙看了起來。
“哎呀,大喜事,特大喜事!”宋世卿拍著手,喜氣洋洋的從外麵走了進來,不等進屋就說道:“真是個好消息,真是沒想到啊,沒想到!”
“什麽喜事?”冷太太見宋世卿這副喜上眉梢的模樣,笑道:“趕緊說來聽聽,是升職了,還是加薪了?或者你調到另一個衙門去了?……”
宋世卿坐在椅子上,喝了一口茶,賣足了關子,這才慢斯條理的大聲宣布道:“金總理複職了。”
陸輕萍和冷清秋也豎著耳朵聽宋世卿的好消息,結果聽到這麽一件事,兩個人麵麵相覷,陸輕萍對著冷清秋聳聳肩,攤開雙手,表示無奈。
冷清秋看到宋世卿臉上一副與有榮焉的模樣,滿心不解的說道:“這算什麽喜事?金總理複不複職和我們家有什麽關係?犯得著這麽高興嗎?”
宋世卿用一種恨鐵不成鋼的眼神看著冷清秋,說道:“小孩子家家,真是不懂事,怎麽說金總理複職和我們沒關係呢?我們不是和金七爺交好嗎?金七爺是誰?那可是金總理家的少爺!……”這樣一來,我們不就和金家拉上關係了,所以怎麽能說金總理複職和我們家沒關係呢。
見從冷太太到冷清秋和陸輕萍都反應平平,宋世卿納悶道:“這樣大的喜事,你們怎麽不高興呢?”
“有什麽好高興的?”冷清秋說道:“且不說我弄不懂舅舅這七扭八繞的關係,所以我不覺得金總理上不上台和我們家有什麽關係。就說前陣子舅舅因為結識了金七爺而高興,表姐不過說了一句金七爺不過是前總理家的少爺,所以也沒什麽了不起的。舅舅當時不是說像我們這樣的人家,金總理當不當職對我們關係不大嘛。既然沒什麽影響,又有什麽好高興的?”
“真是孩童之見!”宋世卿對冷清秋的話嗤之以鼻,說道:“此一時彼一時,現在能和那個時候比嗎?那個時候我們還不曾結識金七爺,所以金總理當不當政和我們關係不大,現在可就不同嘍,……”
“我沒看出有什麽分別來。”冷太太從旁插了一言,說到底她也讚同冷清秋的意見。
不,還是有分別的。陸輕萍低頭沉吟。如果金總理沒有複出,依舊處於下野的情況,靠著他和總統以及門生故吏的關係,雖然還能維持著場麵,但是人走茶涼,金家將不複他當總理時的盛況。
隨著金家在官場上影響力的減弱,金燕西將對世態有著深刻的體會。而金總理和金太太也不會一直寵溺著金燕西,任他這麽整日遊手好閑下去,所以金燕西將會有所改變,說不定會變得有責任,有擔當起來。這樣的話,他若是和冷清秋結合,就未必會以悲劇結尾了。
而現在金總理不過沉寂一段時間就起複,金總理下野的時間太短,這段時間金家縱使門前冷清了些,但是金總理的餘威尚存,何況政治這個東西,瞬息萬變,誰知道今天下野,明天會不會上台呢,因此世人對金家的態度改變並不大,所以不足以讓金燕西接受教訓,從而成長,因此他還是那個玩世不恭的紈絝子弟,因此他和冷清秋結婚的話,結局恐怕不會改變,依舊將會是以悲劇收尾。
陸輕萍知道金燕西不是冷清秋的良配,但是婚姻這種事,不走到最後,沒有人會知道結局如何。鞋子合不合腳,其中的冷暖,隻有穿的人知道,在還沒有走進婚姻的情況下,陸輕萍無法向冷清秋說明這一點。畢竟金燕西追求冷清秋的時候是真心真意,誰都無法否認他的真心。未婚前,看到他對冷清秋的癡心追求,誰又會想到結婚之後,兩個人最後會變成那樣?所以陸輕萍在明知道金燕西和冷清秋最後沒有好結果的情況下,她也不好說什麽,說多了,人家信不信是一碼事,說不定還會懷疑她的用心!
“哼!”宋世卿冷哼一說,說道:“大姐,說道主持家政我不如你,這方麵你可不如我。你不懂,不說別的,單說現在,金總理下野,畢竟不當權了,所以少不得‘門前冷落車馬稀’,而現在他又上台了,這門前又是‘車如流水馬如龍’,隻是這‘錦上添花’哪裏比得上‘雪中送炭’呢。我們當初和金七爺交好的時候,正是金總理下野的時候,可是我們並沒有因此疏遠了金七爺,反而熱情相待,如今金總理上台,你想呀,在金家最難的時候,我們不離不棄,……”現在就該是我們“收獲”的時候了。
陸輕萍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宋世卿的這一番話聽得她的目瞪口呆,她覺得她要重新認識一下宋世卿這個人。
宋世卿誌得意滿的起身,整整衣服,一麵邁步向外走,一麵說道:“嗯,現在我就該去隔壁,好好祝賀一下金七爺才是。”巴結討好要及時,不能等茶都涼了才行動。
“去了白去!”陸輕萍一句話讓宋世卿停下了腳步,她冷笑道:“如今金總理複職,一家人自然少不了要聚在一起祝賀一下,這個時候金七爺不在家和家人一起,怎麽可能會跑到隔壁來?所以就算去了,隔壁也沒人,不過白跑一趟。”
宋世卿回轉回來,伸手拍著腦門,說道:“哎呀,看我,隻顧得替金七爺高興了,卻把這事給忘了,這個時候,金七爺自然是要和家人在一起的。要不是輕萍提醒我,可不是得空跑一趟。”
陸輕萍歎了一口說道:“還有,請舅舅別說什麽‘錦上添花’,‘雪中送炭’之類的話了,這話在家裏說說,我們聽聽也就罷了。”要是到外麵說,恐怕會被人笑話。
實在是看不下去宋世卿的嘴臉,陸輕萍說道:“我們是什麽樣的人家,若非機緣巧合,金七爺租了我們家隔壁的房子,恐怕根本不入人家的眼。原本舅舅也承認,像我們這樣的人家,能夠結識前總理家的少爺已經不錯了,金總理在不在台上對我們根本沒有影響,所以哪怕對方是前總理家的公子,我們也要笑臉相迎,熱情招待。不說‘錦上添花’,單說‘雪中送炭’,我們在這期間對金家作過了什麽?或者對金總理上台出過什麽力?……什麽都沒做過,又怎麽好意思說自己是雪中送炭?何況,和我們家交好的是金七爺,金總理家是金總理家,金七爺是金七爺,兩者不能混為一談,如今金總理複職,真正有頭有臉的人家少不了要上門祝賀,而我們家,至今連金公館的大門是朝哪麵開的都不知道,所以舅舅還是少拿這個說嘴吧。”
一席話說得宋世卿麵紅耳赤,下不來台。冷清秋在一旁讚同的點頭說道:“就是,表姐說的有道理,舅舅你可要謹記,免得到外麵丟人。”
陸輕萍的話很不客氣,簡直是將宋世卿的麵皮揭下來踩,雖然冷太太知道陸輕萍說的很對,但是宋世卿畢竟是她弟弟,被陸輕萍這樣說,她也覺得臉上熱辣辣的,聽冷清秋跟著附和,伸手拍了冷清秋一個巴掌,嗔道:“你瞎嚷嚷什麽,你舅舅吃了這麽些年的鹽,就算有錯,不管怎麽說他都是你的長輩,哪有你做小輩的這麽說他的。真是不知尊卑,這麽些年的書都白讀了!”
冷太太表麵上是責怪冷清秋,但是實際上是責怪陸輕萍,陸輕萍又如何聽不出來,她聽了冷太太的話,見宋世卿和冷太太的臉色都不是很好看,也覺得自己魯莽了,正想找話圓一圓場麵的時候,韓媽進來說開飯了,宋世卿和冷太太就著這個台階下去,把事情揭了過去,陸輕萍也跟著就坡下驢,趕緊吃飯,不再提起剛才那個話題。
作者有話要說:其實如果金燕西的父親下台之後沒有複職,說不定,金燕西和冷清秋的婚姻就不會以悲劇結尾了。可惜,隻是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