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雖然陸輕萍厭煩宋世卿,並撂下了不願住就可以搬出去的話,但是愛占便宜的宋世卿怎麽舍得搬走,而深知一家子都是女的,沒有男人支撐門戶的日子難過的冷太太也不肯讓他搬走,因此訓斥了宋世卿幾句,宋世卿借著冷太太這個台階下台,繼續住了下來,陸輕萍也知道像這種合住,必然會有矛盾,看在冷太太的麵子上,沒有和他再做計較。大家誰都不再提,這事就這麽淡了下來。
“表姐。”冷清秋湊到陸輕萍麵前,笑道:“我聽舅舅說詩社這個周末就開社,請了好多名家,不僅有文壇老將,古詩詞專家,還有新秀。可惜這樣一件風雅盛事,不能親身參與進去。”說道後麵一句,不由得慨歎起來,臉上更是露出一片憧憬之色。
“我當是什麽大事呢,原來是這事呀!”陸輕萍看到冷清秋神神秘秘的樣子,笑道:“這有什麽好羨慕的,你要是想去,和你舅舅說一聲,絕對沒問題!”金燕西巴不得冷清秋參與進來呢。
冷清秋對陸輕萍詩社流露出的輕慢的態度很是不滿意,輕推了她一把,嗔道:“表姐,開什麽玩笑,我和你說正事呢。人家是正正經經的開詩社,寫詩的,才華不知勝我多少倍,就我點水平,去了不是丟臉嗎?”
“作詩不過是在遣詞造句上下功夫,你的國文很好,自小舅舅就幫你打下了基礎,你在這方麵又很有天分,平時沒少在這方麵下功夫,隻怕去了,也未必比別人差什麽,你又何必妄自菲薄!”宋世卿請的人,估計還是有幾分水準的,至於金燕西請的人,可就說不準了,而且,就算再次,還有金燕西墊底呢,難道還差過他去了,所以陸輕萍對冷清秋的說辭不以為然。
經陸輕萍這麽一說,冷清秋添了幾分自信,對參加詩社之事,心中躍躍欲試。到底別不過心裏的渴望,她想了想說:“就算不怕丟臉,我也不好去。我舅舅說請的都是男客,我一個女孩子混在其中像什麽話,要不,表姐,你陪我一起去?”
“哈!”陸輕萍忍不住失笑道:“讓我和你一起去?清秋,你不是開玩笑吧?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有多少斤兩,什麽濕的幹的,我可一竅不通,你去了都是丟臉,我去幹什麽?你再說,周末不行,這個周末我要去貝當路給學生補習,沒時間。”
“表姐,你怎麽還去補習,不是和你說了嘛,讓你把這事停下,好好休養一番。你看看你,自從上次病好瘦下來之後,一直沒養回來,氣色看上去也不是很好,家裏又沒有急著用錢的地方,你又何必這麽辛苦,要是累壞了怎麽辦?”聽陸輕萍還要去給人補習,冷清秋急了,劈裏啪啦說了一篇子話。
陸輕萍輕拍了一下冷清秋的手,安撫道:“你放心,我累不著。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知道,沒事。”對上冷清秋不讚同的目光,她無奈的說道:“我聽你的話,已經把補習這事停下來拉,沒有再接新課,現在去的,都是老早以前預約好的,我也不好推卻。都是老主顧,一直很照顧我,大家相處的很好,善始善終。等這個月的課上完之後我就閑下來了。”
見陸輕萍這麽說,冷清秋這才放下心裏,跟著又和陸輕萍說起詩社這個話題來。除了陸輕萍和冷清秋在談論金燕西籌辦的這個詩社,另一個地方還有兩個人也在談論之這一話題。
李浩然的家裏,庭院中,歐陽於堅和李浩然在花園草坪的遮陽傘下麵閑坐。李浩然給歐陽於堅倒了一杯茶,說道:“你不是一向瞧不起像金燕西這樣整日無所事事,遊手好閑的紈絝子弟的嗎?你怎麽和他打起交道來了?而且無緣無故的你怎麽想起參加金燕西籌辦的詩社來?你和他又不熟?”不僅不熟,而且說起來兩人之間還有間隙。當初就是金燕西要到仁德女中任教,頂了歐陽於堅的職位,讓歐陽於堅不得不停課休假。
歐陽於堅苦笑了一下,說道:“哪裏是我想和他打交道,不過是我送清秋回家,正好在清秋家的門口遇到他。他說他租了清秋家隔壁的院子籌辦詩社,非邀請我參加,我不想參加,他一個個‘才華出眾,無人能比’,‘才學文章過人’的大帽子扣下來,當時又不僅僅是我和他,還有冷清秋的舅舅在跟前,根本沒給我拒絕的餘地。”
李浩然聽了之後,笑著調侃道:“是沒給你拒絕的餘地,還是你舍不得拒絕呢?畢竟那地方可是挨著你心上人的家,若是借著參加詩社的機會多去幾次,不就能多接觸幾次佳人了,你這個算盤打的不錯!都混到送人回家了的地步了,看樣子好事近了。不如約個時間,你把人領出來,介紹給我認識認識,我正好看看你心心念念的佳人,不知道歐陽兄意下如何?”
“你別取笑我了!”歐陽於堅歎道:“哪裏近了,還遠著呢!我和清秋之間八字還沒一撇呢。到現在,我們彼此的稱呼還是‘歐陽老師’和‘清秋同學’,還是很生疏。我上次送她回家,不過是偶然罷了。”
聽歐陽於堅這麽一說,李浩然不敢置信的睜大了眼睛,說道:“不是吧?你還沒向她表白?你的手腳可真夠慢的!上次你說不敢向她表白,是因為你被學校強製停課,休假,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回學校,擔心不能給她提供穩定的生活,所以耽擱了下來,但是現在你不是已經回學校上課去了嘛,而且已經複課好一段時間了,你拖拖拉拉啦的,怎麽還沒表白,你到底在猶豫什麽?”
擔心什麽?還能擔心什麽,還不是擔心表白被拒,連現在這種境況都不能保持了嘛!歐陽於堅歎了一口氣說道:“不管我以前因為什麽而猶豫,現在都不重要了,因為我遇到對手了。你當金燕西為了租下清秋隔壁的院子作為詩社的據點,整個上海這麽大的地方,清秋家的隔壁也沒什麽特殊之處,他為什麽還要租下來?那是因為他喜歡清秋!”
“我說呢!”李浩然恍然大悟,笑道:“我早就說過,這個世上不是隻有你一個人有眼光,讓你早些下手,你不聽我的,現在遇到對手了吧!不過這也沒什麽,就算金燕西喜歡又怎麽樣?難道你還擔心自己比不上他,輸給他不成?”在李浩然看來,除了家世之外,歐陽於堅不管是相貌還是才華都不輸人,是上上之選,所以他不擔心歐陽於堅會輸給金燕西,所以對金燕西出來攪局,不像歐陽於堅一般如臨大敵,很是不以為然。
歐陽於堅端起手邊的沒有加糖的咖啡喝了一口,苦澀的味道在嘴裏彌漫開來,他對自己沒有李浩然那麽有信心,因為在送冷清秋回家,在門口遇到金燕西的時候,冷清秋和金燕西給他一種微妙的感覺,雖然他說不清這種感覺是什麽,但是總之不是很好就是了,何況……
見歐陽於堅不說話,李浩然怔了一下,說道:“不是吧?難道你還真心怯了不成?這可不像你,未戰先怯,當初在學校裏那個叱吒整個校園,自信滿滿,才華和風采都幾乎無人可敵的歐陽於堅哪裏去了?金燕西有什麽呀?他除了有一個好爸爸,一個好家世之外,還有什麽能比得過你,難道你打算就這麽認輸不成?”
歐陽於堅將手裏的咖啡杯放下,說道:“浩然,金燕西曾經說了這樣一段話給我:‘美玉錢財對於我來說,不能謂之糞土,但也是些稀鬆平常之事,更何況我朋友喜歡,我必相贈,兄弟之間情誼無價!不可讓與他人的東西,也有一些,其一,父母的恩情不能忘記,其二,兄弟的情誼不能舍棄,其三,自己的愛人不能讓與他人!’後來,他送我回家的時候,更是站在曠野之中,大聲的宣告他喜歡清秋!他那個時候表現出來的態度真的讓我震撼,他對清秋並不是富家子弟的玩弄,而是真心的……”
“那又怎樣?”李浩然不解的打斷他,奇怪的問道:“金燕西是真心的,難道你就不是真心嗎?你和金燕西是情敵,你們倆喜歡上同一個女人,雖然我不知道金燕西什麽時候喜歡上你的那位清秋姑娘的,但是我猜絕對沒有你長久。金燕西不過是仗著你沒有表白,先聲奪人罷了,你怎麽可以被他的氣勢而壓倒?還是說,你就這麽放棄了?”
放棄,怎麽可能?歐陽於堅舍不得,但是繼續追求冷清秋,他又信心不足。是前進還是後退,歐陽於堅猶疑不定,麵露痛苦之色,處於兩難之中。
歐陽於堅和他的母親歐陽蘭相依為命,他從小就沒見他的父親,父親這個職位在他的成長中是缺席的。雖然歐陽蘭對外宣稱丈夫過世,她是個寡?婦,但是歐陽於堅從母姓,而且從來沒有親戚朋友和他家來往,歐陽於堅也能猜出自己的身世並不光彩。
作為一個私生子,雖然現在是民國,社會風氣已經開放很多,但是歐陽於堅在他的成長過程中,沒少受歧視和嘲諷,他是自卑的,又是自傲的,但是一般情況下,他將這份自卑掩藏的很好,很少表露出來。在愛情麵前,因為身世顯赫的金燕西出現,歐陽於堅的這份自卑冒出了頭,所以他陷入了遲疑之中。
看到歐陽於堅的神情,李浩然明白了一點他的心理。雖然歐陽於堅沒有說,但是作為他的同學以及朋友,李浩然對歐陽於堅的家庭情況還是了解一點的。他想了想,問道:“歐陽,你覺得你喜歡的那位清秋姑娘是個膚淺的人嗎?她會因為金燕西是總理家的公子而就此投入他的懷抱嗎?因為貪慕金家的財勢地位而選擇金燕西?如果她是的話,我勸你還是盡早放手的好,因為她根本不值得你喜歡……”
“清秋才不是那樣的人!”歐陽於堅毫不猶豫的反駁道:“她不是那麽淺薄的人!”她才不會因為金家的財勢,因為金燕西是總理家的公子而對他另眼相看呢!
“既然這樣,那你還在猶豫什麽?”李浩然了然的拍了拍歐陽於堅的肩膀,語重心長的說道:“歐陽,你剛才的反應告訴你,你的心已經替你做出了選擇。把那些不必要的顧慮拋開,按照你的心去行事吧!”
深吸了一口氣,李浩然將胳膊搭到歐陽於堅的肩膀上,說道:“放心,我和你是朋友,作朋友,講義氣,有福同享有難同當,這次金燕西的詩會,我陪你一起去。到時我也看看作為你對手的金燕西是什麽模樣,說不定運氣好,還會遇到你的清秋姑娘呢!”
想通的歐陽於堅將李浩然的胳臂從肩膀上拿開,感激的笑笑,說道:“謝了。我到底沒白交你這個朋友。不過如果遇到清秋,你的說話要注意一點,什麽我的清秋姑娘,我和她隻是普普通通的關係,你這麽說,到時讓清秋誤會我了可就不好了。”
“是,是,我知道了,如果真的碰到了,我在措辭上一定會注意的。”見歐陽於堅這會過河拆橋,李浩然沒好氣的說道。
李浩然和金燕西沒什麽交集,兩個人從來沒有打過交道。這次金燕西通過柳春江送請帖過來,邀請他參加詩社,他本來是不想去的,道不同不相為謀,不過為了陪歐陽於堅,他改了主意,決定出席。
作者有話要說:把男主拉出來溜溜。其實民國的時候師生戀是很時髦的,常常有女學生嫁給教她們的老師,這已經算是一種風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