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何書桓和杜飛送密斯脫唐進醫館看完燙傷之後,又說了一大篇子的賠禮道歉話,然後就如同大赦一般,飛也一般的離開。密斯脫唐還有話想和兩人說呢,沒想到隻是一個轉身,人就沒影了,她氣得使勁跺了一下腳,嚷嚷道:“至於的嗎,好像我就跟洪水猛獸一般,避之不及,我這還有話沒說呢!”
可是差不多就是洪水猛獸了唄!以前何書桓和杜飛“伸張正義”的時候,那些無辜被牽連的人和事,他們未必能及時善後。這些生活在社會最底層的平民百姓麵對生活“忍”已經成了他們生活的要訣,所以他們對何書桓和杜飛造成的損失隻能是敢怒不敢言,默默地自己承擔損失。他們心中當然想要索取賠償,但是卻不敢自己開口,總是巴望著別人先出頭,然後自己跟在後麵。這種習慣,哪怕到後世,依然根深蒂固的存在。
今天,密斯脫唐就擔當了領頭者這一角色,以至於何書桓和杜飛在名譽上和錢財上都損失慘重。如果沒有密斯脫唐,借助《申報》記者的身份和兩人的口才,說不定兩人真的能洗刷“小偷”的身份。至於經濟上,更是不用提了,不說密斯脫唐的醫藥費,單賠償小吃街攤販的錢就把他們身上的錢掏空了,雖然每家數額不算高,但是架不住基數大呀。陸輕萍可是看到何書桓最後可是把手表押到醫館那裏,用來作密斯脫唐的醫藥費了。
陸輕萍打量了密斯脫唐身上油跡斑斑的衣服,用開玩笑的語氣說道:“他們應該是害怕你讓他們賠償衣裳,所以趕緊逃之夭夭,今天他們的損失恐怕不小,連小吃街的賠償加上你的醫藥費,已經差不多讓他們口袋空空了。你的衣裳,可不比這筆錢少多少,他們恐怕掏不出來了,所以自然要趕快跑了。”
密斯脫唐聽了之後,皺了皺鼻子,“本來我也沒打算讓他們賠償衣裳呀,要是有這個意思的話,我早說了,既然當時沒提,那麽自然之後也不會提起了。真小家子氣,孔夫子還說什麽唯女人和小人難養也,兩個大男人,完全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還不如我這個女的呢,哼!”
陸輕萍笑笑不語,好在密斯脫唐本來就是自說自話,也沒想著她接話。密斯脫唐看了一□上從肩膀到腰際被汙的衣服,嫌惡的皺了一下眉頭,起身往外走,一麵走一麵說:“我們先去服裝店裏買件衣服把我身上的這件換下來,我身上這件除了油還散發著一種奇怪的味道,根本不能穿了。等我換完衣服後,你陪我去《申報》報社一趟。”
“去哪做什麽?”陸輕萍不解的問道:“燙傷的醫藥費他們不是已經付了嘛,你又不打算讓他們賠償衣裳錢,還找他們做什麽?”狐疑的打量了密斯脫唐一眼,“你不會是對他們之中的哪個感興趣吧?”何書桓和杜飛的外貌都不差,算得上儀表堂堂的,所以她對他們中的某個有意思也不無可能。
“你開什麽玩笑?”密斯脫唐白了陸輕萍一眼,沒好氣的說道:“我眼光還不至於那麽差吧?是,那兩個家夥是長得不錯,可是那又怎樣?比他們長得好的我又不是沒見過,找丈夫又不是看一張臉。就衝他們今天的行為,就不合格!”
從衣兜裏拿出一個首飾盒,密斯脫唐打開,露出裏麵的銀製女式十字架項鏈,說道:“這個是我在咱們吃東西的那個小攤撿到的,應該是那個叫何書桓的掉落的,看樣子應該是準備送人的。本來剛才我是想還給他的,誰知道他們跑的那麽快,沒等我把話說出來,就跑了,而且出門之後就不見蹤影了。這東西怎麽也得十幾塊錢,誰知道這東西他要送給哪個?他一個做記者的,一個月工資能有多少?今天又賠付了那麽多錢出去,恐怕他也未必有錢再買一份了。再說,既然我撿到了,自然要拾金不昧,要物歸原主了。”
“是,是,你高風亮節,我自愧不如。”陸輕萍因為懷疑密斯脫唐對何書桓和杜飛有意而惹惱了密斯脫唐,因此後麵忙不迭的拍密斯脫唐的馬屁。伸手搭上密斯脫唐的肩膀,在密斯脫唐身後,一麵推著她往前走,一麵說:“我們現在趕緊去給你買衣服,然後去《申報》報社還東西。”
密斯脫唐冷哼一聲說道:“不過我現在改主意了,我們去《申報》報社,不僅是還東西,還要他倆賠償我衣服錢。本來我是不想讓他們賠的,不過就衝剛才他們的態度,這錢我要定了。他們是能跑,可是卻忘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申報》報社就在戳著,當我們是瞎子,找不著呀!跑什麽跑!”
見密斯脫唐一日三變,改了主意,陸輕萍如同哄小孩子一般笑道:“好,好,都依你,我們殺到他們大本營去,不過我們現在先去買衣服要緊。”
兩人進了服裝店,很快就挑好了衣服,密斯脫唐把身上的這件換了下來。位於漢口路的報業街離兩人所在的南京路並不遠,這裏聚集這上海數十家新聞出版機構。《申報》的五層報館大樓是一棟帶有新古典主義裝飾風格的歐式建築,是報業街最顯著的建築。
陸輕萍和密斯脫唐向一樓的接待人員打聽到何書桓和杜飛在二樓編輯室,表明身份之後,上了樓。來到二樓編輯室門口,看著裏麵的工作人員有條不紊的忙碌著,密斯脫唐給陸輕萍打了個手勢,低聲說道:“密斯脫陸,你在這裏等我一下,我馬上就回來。”
陸輕萍輕輕點了點頭,看著密斯脫唐進去,靠牆站立。因為門是大開著的,雖然陸輕萍並沒有進去,但是她裏麵人來人往的,走過來走過去的工作人員少不了瞄上一眼。陸尓豪因為一篇訪問稿從主編的辦公室走出來,正要回到座位上,路過門口的時候,見門口站著人,下意識的掃了一眼,一下子認出陸輕萍,臉色變了一下,以為陸輕萍是來報館找他的。
“小王,你幫我把這篇稿子放到我辦公桌上。”陸尓豪叫住了身邊走過的同事,將手裏的訪問稿交給對方,然後大步流星的向門口走去。來到門口,他一把拉住陸輕萍向外走去,“跟我來!”來到樓梯間,才把手鬆開。陸尓豪看了左右一眼,見沒人,壓低了聲音,氣急敗壞的說道:“你知不知道我現在在上班?你這個時候來找我,已經打擾了我的正常工作。有什麽事,為什麽不等到我下班之後?”
陸輕萍正拿著小鏡子整理頭發,被陸尓豪這麽猝不及防的拉著往外走,嚇了她一大跳,差一點尖叫出聲,待到看清是陸尓豪,這才把到了嘴邊的尖叫聲咽了回去。跟著陸尓豪來到樓梯間,麵對他的質問,陸輕萍不答,隻是揉著剛才被他握住的手腕,也不知道陸尓豪使了多大的勁,上麵都青了。
陸尓豪看著低頭揉著手腕不出聲的陸輕萍一眼,歎了一口氣,掏了半天,將身上下上的衣兜都掏遍,將掏出的錢遞到陸輕萍跟前,“諾,這個月的工資還沒發,我現在身上隻有這麽多,大約有個二三十塊,你先拿去用,回頭不夠了,你再來找我。”見陸輕萍不說話,也不伸手,他拉起陸輕萍的手,把錢塞到陸輕萍的手裏,又說道:“最近爸爸心情不好,爸爸上了年紀,身體也不如以前,所以等有時間了,我再安排爸爸和你見麵。”
陸輕萍抬頭飛快了看了陸尓豪一眼,陸振華心情不好,身體不如以前,和有沒有時間見她,又有什麽邏輯性的關係?雖然陸輕萍不知道陸尓豪安的是什麽心,但是他擺明了是不想陸振華和她見麵,所以才拿這種可笑的借口糊弄她。這是把她當成不懂事的小孩子還是傻子?
陸輕萍猜對了,陸尓豪確實不想她和陸振華見麵。因為一旦陸振華和陸輕萍見麵了,以陸振華的個性,一定會把陸輕萍領回家來不可。雖然王雪琴是陸振華的第九個老婆,但是自從王雪琴將傅文佩和依萍以及李副官一家趕出去之後,福煦路那裏隻住了陸振華和王雪琴的幾個兒女。自此他們一家在不知道內情的人眼中,和樂的一家,王雪琴就是陸振華的老婆。
雖然現在社會上對嫡庶不如舊社會那麽講究,但是小老婆生的總是不那麽好聽,因此對這個結果,陸尓豪喜聞樂見。在朋友和同事麵前,他也刻意的模糊母親的身份,久而久之,他已經被自己催眠。他不想這個情況被人打破,但是陸輕萍一旦入住進去,王雪琴的身份就再也隱瞞不住,所以他不希望陸輕萍和陸振華見麵,但是他不介意接濟陸輕萍一二,就當花錢保平靜,何況,陸輕萍到底也是陸振華的女兒,是他同父異母的妹妹,他和她之間,又沒有像依萍那樣,弄得那麽僵,總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她餓死不管。
上次在飯館如萍告訴他,說輕萍來到上海了,當時因為有何書桓和杜飛兩個外人在場,所以陸尓豪沒有細問。事後,他從如萍口中得知了詳細情況,並被告知母親也知道了輕萍的存在,並且母親還猜測輕萍手裏有不少錢,而且輕萍來上海,對自家可能不懷好意,所以她們沒有把輕萍來到上海的消息告訴陸振華。
不告訴陸振華,陸尓豪是讚同的,但是對王雪琴覺得輕萍手裏有錢,對此,陸尓豪嗤之以鼻。冷梅和輕萍在東北大宅的生活狀況,陸尓豪還是清楚的,她倆龜縮在陸家大宅最偏僻的地方,幾乎可以說是宅子裏的諸位夫人人人都能踩上一腳,就算陸振華逃離東北的時候,留下不少財物,就她們母女倆的地位,那些人又會分給她們多少?雖然王雪琴是個厲害的,但是陸尓豪不得不說,陸家大宅裏留下的那幾位也都不是省油的燈,冷梅和陸輕萍人單勢弱,怎麽可能爭的過他們?
作為一名記者,陸尓豪對東北的情況要比王雪琴和如萍知道的多的多。東北的生活不易,而且想從東北到上海,這一路絕對是花錢而又危險的旅程。輕萍來上海,就算有錢,恐怕為了能來上海,也早都花掉了,不然她一個弱女子,如果身上有錢,早就半道被人害了,哪裏還能平安抵達?想到每次依萍來要錢的時候王雪琴的態度,陸尓豪更傾向於,她不允許如萍告訴陸振華,是因為她不想輕萍來分薄陸振華的資財。雖然,陸尓豪和母親的目的不一樣,但是殊途同歸,最終結果一致,因此他也沒有把這事告訴父親。
“拿著這錢,你趕快走吧。”陸尓豪看著陸輕萍,想著盡快打發她離開,免得被人看見不好說。
回頭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