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經略西南 第五章 跋涉 第八節 艱難的花(二)

盡管莊繼華在心中對攀枝花的必要性下調幾十個百分點,但他還是把各個分隊派出去了,水利專家曹瑞芝的任務是找到適合建設水電站的地點,地質專家常龍慶的使命是采集更多的礦石,進一步摸清這裏的礦產分布,道路分隊開始規劃這裏的道路,工廠分隊開始選擇廠址,莊繼華又給盧作孚發了個緊急電報,讓他派人調查金沙江水道是否適合通航。

許穎和張縣長十分配合莊繼華的工作,許穎把他的一多半士兵交給開發隊,張縣長組織起五百多民夫,這讓莊繼華感到他們這不是要幫忙,而是趁機從他的手上敲一筆,一周以後,任乃強告訴他可以去本地彝人土司自家官寨。

自家不是自己的的家,是姓自,自家屬於黑彝,前清時被封為土千戶,清末時自立為土司,現在擔任土司的叫自學初。自家官寨是在會理東南,距離縣城六十多公裏的金沙江畔黎溪。

沿途莊繼華就感到奇怪,這裏有山有水,風景秀美,與他想象中深山老林完全不一樣。而且這一路也有點遠,從上午九點離開會理,到下午五點才到。

很顯然這裏受到漢族的影響不小,沿途就能遇上不少漢人,自家的官寨已經形成一個小鎮,離小鎮老遠就看到由彝人組織的歡迎隊,彝族姑娘挑起歡快的迎賓舞,在翠綠的山野中,長號吹出的聲音顯得格外悠揚。

莊繼華隔著老遠就下馬,他的這個舉動讓許穎和張縣長有點意外,可既然莊繼華下馬了,他們也斷無再在馬上的道理,也隻好下馬跟著莊繼華一步一步向前走。

快到跟前,從跳舞的姑娘分開,從人群中出來兩個老者,他們手上抬著一個壇子,莊繼華緊走兩步,他沒想到自家安排的迎接居然如此隆重,正要開口答謝,任乃強卻趕緊追上他止住他的謙遜。

悠揚的號聲停下來,姑娘的歌舞也停下了,兩個老人抬著壇子,在他麵前就開始唱歌,莊繼華滿麵笑容,卻沒聽懂他們唱的什麽,他看了眼任乃強,後者正笑咪咪的看著兩個老人。

兩個老人唱完後,拍開壇子的封口,一股濃烈的酒香撲鼻而來,老人拿出幾根管子放在酒壇裏,然後抬著酒壇走到莊繼華麵前,任乃強靠過來在莊繼華耳邊說:“迎賓酒,喝得越多越好。”

莊繼華笑容不減,眼中卻露出疑惑的詢問,從酒味中就可以判斷這是烈酒,喝得越多越好?要是喝醉了怎麽辦?

但任乃強卻像沒看見一樣,隻是用眼光鼓勵他,莊繼華無法隻好拿起一隻吸管,吸管是用麥稈做的,開始喝酒,他判斷沒錯,的確是烈酒,入口有股辛辣味,不比東北的燒刀子差。

莊繼華不知道要喝多少,所以他就一直這麽喝著,看看過了三分之一,他正要抬頭,卻聽任乃強大聲說道:“彝家美酒甜過蜜糖,客人飲過醉在胸膛;多謝土司美酒!”

“轟!”這話仿佛有魔力似的,悠揚的長號再度響起,歡快的舞蹈再度跳起,莊繼華這才停下,從人群中走出一個皮膚黝黑的大漢,他的穿著就與旁人不同,黑大漢大笑著說:“自學初見過諸位將軍,歡迎將軍到彝家做客。”

“莊某來得匆忙,打擾自土司了。”莊繼華含笑拱手答理。

“我們彝人最是好客,客人來了高興還來不及,將軍請衙內說話。”自學初身體撤步,作了個漢人的請的手勢。

莊繼華正要邁步,任乃強卻搶先說道:“多謝土司,來人是客,請土司先行。”

莊繼華立刻停下腳步,做個手勢,自學初臉上的笑意更濃了,他沒有推辭,而是轉身領頭向寨內走去,莊繼華這才舉步跟在後麵。自學初卻伸手拉住莊繼華的手,兩人就這樣一起走進山寨。

入鎮之後,沿著街道都有歡迎的人群,可莊繼華卻沒在他們臉上看到多少笑容,小鎮的建築主要是木材,顯然大多數建築都有些年頭了,他的表麵記錄有各種痕跡。

走過街道後,在鎮東北有兩根巨大的石主,這兩根石柱形成一個巨大的門,這道門後就是一條整潔的石板路,路的兩邊用石頭裝飾著一些圖案,莊繼華估計跨過這道門就進入官寨了,果然沒走兩步,就看到一座巍峨雄健的堡壘,漆黑的大門,淡黃色的牆,不過牆上的漆,有些破落,大門兩側前臥著兩隻雕刻得栩栩如生的石虎,迎著這道門走去,一股龐大的氣勢撲麵而來。

自學初在官廳大門外鬆開了莊繼華的手,不過他依然走在前麵,莊繼華這下明白了,或許彝人的風俗就是如此,他落後自學初半步。

進入大門就是官廳,官廳前的廣場上已經擺開酒宴,自學初自然坐在主人位,穿著豔麗民族服裝的彝族姑娘把莊繼華請到上首位坐下,跟在莊繼華身後的任乃強和許穎、張縣長他們也依次坐下。

隨後從官廳兩側出來一大群少女,她們低著頭,端著盤子,很快莊繼華麵前的桌子就擺滿了各種食物,自學初就開始敬酒,莊繼華毫不示弱的隨後回敬,因為坐下的時候任乃強特意告訴他,彝人敬重能喝酒的人,如果他能喝酒放開了喝。

歌舞又開始了,十幾個彝族少女們唱著歡快的歌跳起歡快的舞蹈,隊形穿梭變換,青春氣息逼人;十幾個精壯的小夥彈著三弦踏著舞步進入舞場中,與姑娘們或成雙成對,或形成一個大圓。

鼓掌,扭腰,銀色的飾器發出清脆的響聲,為樂舞增添一絲奇妙的節奏,居然點燃了莊繼華已經久違的熟悉,他坐在位置上忍不住扭動兩下,神情開始一點一點興奮起來。

任乃強看出他的感受,向他示意可以進去和他們一起跳,莊繼華猶豫一下,最終還是站起來,踩著舞步跨進舞圈,任乃強也隨即起身,自學初微微一笑,也從座位上下來,不過進來之前,他的眼光掃了侍立一旁的管家一眼,管家隨即示意兩個穿著彩衣的少女也邁進舞圈。

有前世蹦迪的基礎,莊繼華很快適應舞蹈的節奏,抬腿、鼓掌、轉圈,這時他玩得像個小孩。

除了莊繼華和任乃強,不少護衛隊士兵也被拉進舞圈,隻有宋雲飛拒絕了任何姑娘的**,始終默默無語的站在場外,注視著在舞圈裏麵跳動的莊繼華。

“你是我們彝人的朋友。”自學初對莊繼華說,不管表現多麽客氣的漢人,很少有這麽爽快、自覺的投入到彝人的歌舞,而且跳得這麽投入。

莊繼華衝他大笑一下,隨即轉過身,與一位姑娘對上,隨著琴聲,下蹲、起身,鼓掌,轉身,他越來越熟練了,忽然,自學初說的是漢話。剛才自學初對他說的是漢話,他會說漢話?

“我們本來就是朋友,除了這還能是什麽呢?”轉過一圈後,莊繼華對自學初說。

自學初稍微楞了下,隨即被舞曲帶動。“來呀!”莊繼華衝外圍站著的人招手,“來呀!”

月色下歡樂的舞蹈已經換了好幾種,莊繼華不得不感歎,少數民族就是能歌善舞,彝族人無論那女你老少都能上場跳舞。

彝族的歌舞種類也多,樂器也多,月琴、品弦、三弦巴烏、馬布、葫蘆笙、擎蘆、克西覺爾;銅鼓、克拉蒙輪番上陣,看的莊繼華眼花繚亂。

酒酣耳熱之際,精壯的彝族小夥為客人們表演了摔跤,莊繼華和自學初都大聲為他們叫好。

“他從那找的?你們通知他準備的?”莊繼華笑著問任乃強。

“還用通知,”任乃強笑著搖頭:“他就是這方圓數百裏彝人的皇帝,這些都是他家裏的。”

莊繼華一下就愣住了,家裏的?他轉頭看看場上正在跳月舞的姑娘和小夥,是在難以置信。一個土皇帝度能如此,難怪古往今來那麽多人想當皇帝。

自學初端著酒杯搖搖晃晃的過來,莊繼華站起來,他滿臉通紅有些結巴的說:“長官,你是…我們彝人….的朋友,來,喝。”

莊繼華沒有拒絕,端起酒杯就喝幹淨,這自學初別看體格強壯,喝酒的能耐還不如他。

不過莊繼華最後還是喝得有七分醉了,他歪歪倒到的被伍子牛扶回客房,進了客房,他喝了幾杯茶,穩定一下情緒,想想今天的情況,他感到舒服多了,這段時間發生了太多的事,如山般壓在他的肩上,讓他有點不堪重負,今天的這頓酒,這場舞,把那些不順心都釋放出去了。

“長官,洗澡水準備好了。”伍子牛過來報告說,莊繼華這才感到身上的衣服已經被汗水滲透,很舒服,他邊朝外走邊脫去外衣,順手掛在門口的衣架上。

門外,伍子牛看他的神情有點怪異,他張張嘴沒說話,轉身把臥房的門關上,隨後推開房間裏的一道側門,原來澡房就在臥房的隔壁,莊繼華剛才沒注意這裏還有道門。

伍子牛沒有在澡房裏麵停留,而是很快出門,並從外麵將門關上,莊繼華走進屋內,就聞到一陣香風,兩個彝族少女向他深施一禮,然後起身走到他麵前,莊繼華還沒反應過來,兩個姑娘就開始為他脫衣。

“等等,”莊繼華摁住姑娘伸向他腰間皮帶的手,然後退後兩步:“你們這是做什麽?”

兩個姑娘顯然沒聽懂他的話,她們有點不知所措的看著莊繼華。

“你們這是做什麽?”莊繼華的聲音充滿疑惑,難道是陪浴?前世有個小官為這事把命都搭上了,難道自學初也要玩這手?好像沒有看到刀,在她們身上?不像呀。

莊繼華仔細看看兩個姑娘,她們看上去隻有十六七歲,。胸部已經發育起來了,寬大的彝族服裝沒能掩飾她們的身材,燈光下看不清她們的膚色,臉上的輪廓很是秀美,一雙大眼睛正迷惑不解的看著他。

“嗯,你們先回去吧,我自己能行。”莊繼華說著向她們施禮:“多謝你們了。”

雖然莊繼華不認為有什麽危險,可他也不想接受這樣的陪浴,好歹咱是代表中央政府的,多少要維護政府的體麵,不能讓自學初看扁了。

兩個姑娘雖然不懂莊繼華說的什麽卻也明白莊繼華的意思,她們的舉動立刻把他嚇了一跳,兩人跪在地上,嘴裏唧唧呱呱的說著,莊繼華看她們的神情悲痛,有些著慌,他連忙拉開房門。

“伍子牛,伍子牛,去把任先生請來。”莊繼華叫道,自己連忙走回臥房。

任乃強很快過來,看到這種情形,問了兩個姑娘後才回到房間笑著對莊繼華說:“將軍,這是自學初土司送給你的禮物。”

“禮物?她們?這麽**!”莊繼華差點載到:“我又不是….土司。”

前世的口頭禪差點脫口而出,幸好即時改口,他使勁甩甩腦袋,很是不解的問:“你們是不是也有這樣的禮物?”

“沒有,這樣的禮物隻有被彝人認為最珍貴的客人才能享受,”任乃強搖頭說:“她們都是從各個寨子裏精挑細選出來的,一個十四歲,一個十五歲,都是幹淨的處女。”

“這更不行了,都還是孩子。”莊繼華更不敢碰了:“他為什麽要送我這樣的禮物?”

“不清楚,不過明天我們就知道了。”任乃強說。

“這是賄賂,”莊繼華堅決的說:“絕度不行,送她們回去。”

“回不去了,”任乃強苦笑一下:“彝人的規矩,送出去的禮物斷不能收回,而且就算你強行送她們回去,她們以後在寨子裏也沒法見人了,她們將被視為寨子的恥辱,好的話趕出寨子,自生自滅;壞的話,火燒或者活埋。”

莊繼華徹底傻了,怎麽會這樣?出來一趟帶兩個女孩回去,劉殷淑會怎麽想,而且語言不通,連對話交流都不行;可也不能把她們留下,她們的生活才剛剛開始,如花一般的歲月就這樣凋謝了?不行,絕對不行。莊繼華一下失去主意。

“我看這樣好不好,先讓她們留在這裏,你不想碰她們,就到別的房間去,一切事情明天再說。”任乃強說,作為禮物留在主人的房間是理所當然,至於主人是否回來,那就另當別論。

莊繼華緩緩點頭,這是好主意,自己亂了陣腳,幸好任乃強還清醒。

兩個女孩在他的房間裏待了一整夜,他卻溜到宋雲飛的房間待了一夜。

第二天自學初和他正式開始會談,不過會談也是以一種很隨意的方式開始的,莊繼華為了表示對他昨天的熱情招待,向他贈送一批禮物,包括絲綢、鹽巴、茶葉、十幾條鋼槍,幾箱子彈,一台留聲機。

“莊長官對我的禮物不滿意?”自學初一邊表示感謝,一邊似乎毫不在意的問。

“不是,您的禮物太貴重了,我消受不起。”莊繼華苦笑下說。

“哦,”自學初不相信的眨巴一下眼睛。

“是的,”莊繼華的笑容更加苦澀了:“土司的漢話說得很流利呀。”

“我在西昌讀過書。”自學初淡淡的說。

“哦,那就好,”既然接受過現代文明教育,那就可以說說了,莊繼華試探的說:“在我看來,人不是物品,不應該被當做禮物送來送去,每個人都是平等的。昨天你說我們是朋友,既然是朋友,那就不應該把你的兄弟姐妹當做奴隸,否則我就不是你們彝人的朋友。”

“我雖然接受過漢族教育,但我還是彝人,將軍,漢人有句話,叫入鄉隨俗,你既然到了我們彝人的地區,要和我們彝人交朋友,那就應該守我們彝人的規矩。”自學初說道。

“可是,我把她們帶走了,她們的父母怎麽想?他們舍得自己的女兒離開他們?”莊繼華還是想打動他,想要退回禮物。

“這您就不懂了,”自學初說:“他們會感到高興,會感到光榮,他們的女兒為他們增光了。”

莊繼華差點摔倒,這居然會感到光榮?真是滑稽。

“將軍,如果你還認為我們是朋友,那就不要拒絕我們彝人的好意,我們彝人送出去的禮物從不收回。”自學初的語氣十分平靜。

完了,莊繼華明白了,不能退貨了,而且為這事與自學初鬧翻好像不值得,畢竟他掌控著這方圓百裏的彝人,隻要他一句話,這裏的彝人就不會給他找麻煩。

“既然是送給我的禮物,那我怎麽處置她們就是我的事了?”莊繼華口氣有些生硬的問。

“當然,是死是活都隨你。”自學初立刻答道,隨即低聲說:“您知道嗎,她們是我們挑出來的,阿依和阿妮是我們方圓百裏最漂亮的姑娘。”

莊繼華隻好無可奈何的笑笑,他感覺自己那笑容一定比哭還難看,不過他認為這是小插曲,開發隊那麽大,安排兩個姑娘很容易,實在不行,一個塞給伍子牛,一個塞給魯瑞山,要不然塞給宋雲飛也行,看小秀以後還刁蠻不刁蠻,好像我沒招收拾你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