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 法幣(七)

兩人邊走邊聊,莊繼華想把張學良帶到辦公室裏,張學良卻沒有這個意思,他想多看看這座軍營,所以他就信步沿著艸場邊沿散步,自己也就隻好陪著。

護衛隊的訓練師按照莊繼華製定的訓練大綱來的,可就算這樣也把莊繼華杜聿明他們累得夠嗆,不為別的,就為部隊隻有幾千真正的老兵,一萬五千老兵中有一萬多是入伍一年的老兵,再除去在外執行任務的老兵,剩下的就不多了,因此上至杜聿明下到那些連排長們,都親臨一線訓練部隊,嚴重範漢傑整天泡在訓練場上,莊繼華和杜聿明則加緊培訓士官,這些士官的培訓期是三個月,所以莊繼華非常忙,他已經辭去政務班和黨務培訓團的工作,把這些全部交給了楊永泰。

順著碳渣鋪出的小路,一行人邊走邊看,莊繼華隨口介紹,張學良卻不做聲,這些新兵還隻是進行隊列訓練,屬於初級中的初級,根本沒什麽好看的,他不知道張學良究竟想要做什麽。

“文革,我聽說你的護衛隊裏有不少原東北義勇軍和熱河義勇軍的,是這樣嗎?”張學良忽然問。

“是這樣,我的副官魯瑞山就是原東北義勇軍的,瑞山,”莊繼華轉身向後麵叫道,魯瑞山迅速跑到他的麵前,莊繼華指著他對張學良說:“他就是從魯瑞山,宮長海部隊的一個團長,驍勇善戰,熱河戰役中立過大功。”

張學良看著魯瑞山壯實的身體,黝黑的麵容,滿意的點點頭:“好樣的,不愧是我東北子弟,一看就是英武善戰之輩。”

讓莊繼華意外的是,一向魯莽不善言辭的魯瑞山卻文縐縐的答道:“善戰之士也要有善戰之將來統帥,東北三千萬同胞,東北軍幾十萬將士其實個個善戰,可惜卻沒有一個好統帥,因此才不得不坐看父老鄉親在小鬼子的鐵蹄下哀號。”

莊繼華立刻打斷他的話:“住嘴,張少帥並非膽怯冷血之人,豈有你在這裏胡說八道的,滾!”

張學良的臉色通紅,他的衛士長怒從心起,張嘴就罵:“媽拉巴子餓,你狂什麽,居然敢對少帥無力,有本事我們較量較量。”

魯瑞山毫不畏縮,兩眼瞪著衛士長:“行呀,媽拉巴子,就你這樣的,我一手能收拾三個,誰他媽的輸了,誰是大姑娘養的。”

莊繼華火了:“魯瑞山!立刻回營,禁閉三天!”

“是。”魯瑞山立正敬禮之後轉身就走,張學良卻開口把他叫住:“且慢,”然後對莊繼華說:“文革,人必自辱,而後人辱之,他罵得沒錯,我張學良無能,對不起東北父老鄉親,我求個情,這事不怪他。”

看著張學良誠懇的眼睛,莊繼華沉默一會才說:“好吧,我可以原諒他,不過,瑞山,你必須向少帥道歉

。”

魯瑞山脖子一擰,伍子牛急忙出來答道:“別強著,趕緊道歉。”

“道歉,憑什麽道歉,”魯瑞山紅著眼珠叫道:“當年我們從黑龍江撤退,沿途死了多少弟兄,打死的,餓死的,負傷後自殺的,從黑龍江到熱河,沿途都是死屍,那時候,他在哪?”說著手指著衛士長:“小子,你不是狠嗎?那時候你在哪?小鬼子飛機炸,騎兵追砍,弟兄們隻有十幾顆子彈,可誰都沒做孬種,照樣跟小鬼子拚,你們呢?你打死過幾個鬼子?老子蹲禁閉室去,跟他道歉,沒骨頭的東西!休想!”

說完之後,魯瑞山頭也不回的向軍法處走去,留下滿場目瞪口呆的人,莊繼華有些呆了,他沒想到魯瑞山在這時爆發了。他腦筋迅速開動起來,怎麽為他圓場,張學良的這些衛士絕非善類,那個衛士長漲紅了臉,兩隻眼睛盯著張學良,隻要他一聲令下他就要撲上去,把魯瑞山撕成碎片。

“好漢子!好漢子!”張學良讚歎聲打破沉默,也讓緊張空氣鬆弛下來:“敢當麵罵我,戰場上一定是員虎將。”

“少帥唾麵自幹,心胸寬廣,莊某佩服之至,莊某治軍不嚴,請少帥原諒。”莊繼華也鬆了口氣,老實說張學良若真要追究的話,他也隻有硬擋,如此雙方就徹底撕破臉,以後的情況就很難說了。

張學良搖搖頭,沉痛的說:“要說原諒,應該是我請全國同胞原諒,請東北三千萬父老鄉親原諒,請東北軍將士原諒。我身負家恨國仇,卻無法以報,還致使東北軍將士背井離鄉,蒙受國人的唾罵,我實在無顏麵對他們,現在我連回鄉祭祖的資格都沒有。”

莊繼華苦笑下,知道當初在北平的話傳到他耳裏了,可那時他的目的是激將,從上而下的激起東北軍的鬥誌,現在張學良提起這個,他不得不解釋一下:“少帥,當時我…。”

張學良沉痛的拍拍他肩頭,打斷他的話:“我沒有絲毫責備你的意思,這是我心裏的一道痛,每天都在剜我的心。”

“既然如此,那當初……,”莊繼華猶豫的問:“為何不下令抵抗呢?曰本人在東北隻有一萬多人,就算從北平調兵回去也來得及,是不是委員長….?”

張學良沉默一會搖頭說:“不是,是我們判斷失誤,當時情況很複雜,我們不清楚曰本人到底是真要挑起戰爭還是挑起紛爭,所以我下了一道不準抵抗的命令,與委員長無關。”

莊繼華看著他,想從的臉上看出他這番話的真假,是不是仗義替蔣介石擔責任,可是他失望了,張學良的臉上除了沉痛,其他什麽也沒有。或許隻有他們自己知道,莊繼華在心裏想。

兩人沉默的慢慢走著,不一會走到營區後麵的小訓練場上,這裏是老兵的戰術訓練場,訓練場上堆砌了各種地形,一群老兵正在軍官帶領下進行戰術訓練。

士兵們分為幾個小組,分頭從幾個方向向敵人的真諦逼過去,後麵的迫擊炮在炮兵觀察員指揮下調整射擊角度,重機槍手不停調整射擊角度,為攻擊的步兵提供掩護。

雖然沒有槍聲,可訓練場上的士兵殺氣騰騰,翻越跳躍,突擊隊一律手持衝鋒槍,掩護組由狙擊手和輕機槍組成,負責壓製突破口附近的火力,支援分隊則跟在突擊組後麵發起衝擊。

莊繼華看著訓練場上的士兵,感到還是欠缺些實戰氣氛,士兵在這種訓練中感受不到戰場的氣氛,難以訓練出戰場生存能力。

莊繼華若有所思的樣子,張學良卻很感興趣:“這是什麽科目?”

“連排攻擊戰術訓練,”莊繼華說:“這是按照新的訓練大綱製定的,連排進攻分為突擊組,支援組,掩護組;突擊組負責打開突破口,掩護組負責為突擊提供掩護,支援組負責鞏固突破口並向敵人縱深發展

。”

“連排都裝備了迫擊炮?”張學良詫異的問。

“連裝備了三門六零式迫擊炮,重機槍有兩挺。”莊繼華說:“曰軍的支援武器是擲彈筒,這種武器威力太小,我們決定放棄,現在的迫擊炮需要四個人,我們正在研製一種隻需要兩個人的無後座力炮,這種炮若成功了就能輕而易舉的摧毀小鬼子的坦克。”

莊繼華的話毫無疑問說明這支部隊是以曰軍作為作戰對象的,張學良立刻被吸引了。

“文革,委員長說,渝城就是準備抗戰的基地,你能給我說說嗎?”張學良說。

莊繼華扭頭看著他,鄭重的點點頭:“委員長說得沒錯,我們在渝城已經準備三年了,包括上月投產的特種鋼廠在內,我們建了三座煉鋼廠,年產鋼鐵五十萬噸,其中特種鋼八萬噸,而且這三座鋼鐵廠還在擴建,兩年產能將翻一番,達到年產鋼鐵一百萬噸,雖然與曰本相比,還是隻有他們的20%;可即便如此,我們的處境也已經大大改善。

這三年我們建設了各種工廠四十三家,能生產中正式步槍、各種輕重機槍,六零、八二、一二零迫擊炮、戰防炮、加農炮和榴彈炮,高射炮、高射機槍,正在是建設的有飛機製造廠、汽車和坦克製造廠,所有的技術都是從國外引進的,三年裏我們進行了社會改造,在渝城十六縣建設了後備役,現在隻有我一聲令下,十六縣適齡青壯就能立刻入伍,半個月之內就能組成一支十萬人的大軍。”

張學良有點暈,他感到有點象是天方夜談,當年東北的那點基礎是他們父子兩代花近二十年時間才建成,可這裏短短的三年時間就完成了他們二十年的工作。

莊繼華看出張學良的疑惑,他傲然一笑,走過去衝正在訓練的連長一招手,連長立刻停止訓練,轉身向他跑來,莊繼華吩咐幾句後,他轉身又跑回去。

張學良不知莊繼華在幹什麽,過了會,來了張帶著炮兵和重機槍過來了,莊繼華對張學良說:“少帥,請看,madeinchina,中國製造,如果少帥還有疑慮,改天我請您去工廠看看。”

張學良看著炮筒上的銘文,銘文沾上了些泥巴,已經有些陳舊,他輕輕撫摸了一下,點點頭站起來:“真是難以想象,文革,不是我不信,東北的工業體係是全中國最好最完備的,可那是我們父子近二十年等努力,你居然隻用了三年時間,真是奇跡呀。”

莊繼華心中有些驕傲,的確,如果用前世的眼光看,這個國防工業體係還很脆弱,產量也還很不足,而且這些武器沒什麽了不起,可這卻是他在一窮二白的土地上創造出來的,這幾十家工廠將支撐中國八年抗戰。

隨後張學良問了他們的產量,莊繼華不虞有他,一一詳細告知,張學良這下明白蔣介石為何要他向莊繼華要武器了。

“文革,這是委員長給你的手令。”張學良從懷裏拿出蔣介石的命令遞給莊繼華。

莊繼華接過來一看就傻眼了,完了,上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