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地獄相見

夜青轉身,重燁就在她身後,一身暗紅的喜服,毅然立在那裏,眼神冰冷,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

即便蒙著麵紗,涼山還是一眼認出了這一身素白的女子:“夫人!您怎麽在這裏,尊神找您找得……”

“涼山!”重燁喝住涼山,隨後向地藏菩薩行禮,道了聲:”菩薩。”

諦聽看看重燁,又看看夜青,這下就有點微妙了啊。

夜青看著重燁,麵紗下她緊緊抿著唇。

“菩薩,我發覺地獄異動,便來查看,多有打擾,阿鼻地獄現已派兵把守,不會再驚擾菩薩清修了。至於擅闖地獄之人……”重燁瞥了夜青一眼,“希望菩薩能交由我處置。”

“菩薩,我拜您為師!”夜青心中氣惱,伸手便要去接麵前懸著的甘露印,還未接到手上,卻被重燁猛一拂袖推了出去,夜青回頭怒視重燁:“你幹什麽!”

“我說了,阿恒不需要你救。”重燁定定看著夜青,眼中的怒氣翻湧,卻還是那一副冷冰冰的模樣。

“我拜菩薩為師,可在人間救度惡鬼,是做大善事,行大功德,你以為隻是為了救一個孩子而已嗎!”夜青起身反駁。

重燁道:“那好,那請這位姑娘接了甘露印之後,不要靠近我的兒子。”

他故意將“我的兒子”咬的極重,意為告訴夜青,這是他的兒子,不需要別人來管,別人也無權幹涉。

“你!”夜青氣急:“天下哪有你這樣的父親!那麽小的一個孩子,竟然忍心關在那樣恐怖的地方!你的心到底有多狠!”

重燁冷眼看著夜青,更加平靜淡然,仿佛眼前的真的是一個素不相識的人:“我的心有多狠,與姑娘有何關係?姑娘與我是什麽關係,要來幹涉我的家事?”

夜青一愣,是啊,她是他的什麽人啊,她憑什麽插手他的家事啊,她哪有資格哪有立場來管別人家的事啊。

東嶽替夜青著急,上前道:“重燁,你不要如此咄咄逼人,夜青她是為了……”

“酆都國主,有些事,本尊沒有計較,不代表不知道。我與她的事,還輪不到別人插嘴。”

“世間事紛擾糾纏,唯有當事者親自解開心結,夜青,甘露印暫且交於你保管,若你決定拜我為師,可隨時以甘露印為路引,到地獄來找我。”果然清官難斷家務事,地藏菩薩聽罷幾人爭吵,便做了個折中的決定,消失在光華之中,隻留下諦聽在旁邊看熱鬧。

甘露印直接落到了夜青右手掌心,一方掌心大小的法印,在夜青掌心沉甸甸的,片刻又消失不見,隻在她掌心留下了一個金色的卍印。

夜青握緊了手,抬起頭,倔強的看著重燁:“阿恒我救定了。”

“你憑什麽?”重燁垂眸看著她。

“就憑我看不慣你這冷血無情的父親將那麽小的孩子關在地獄裏!”夜青瞪眼,重燁卻笑了:“天地間比這個孩子悲慘的人數不勝數,怎麽不見姑娘如此大發慈悲?”

“因為!因為!”因為我想為你做點什麽啊!夜青的話梗在嗓子裏,就是說不出來,重燁一口一個姑娘,叫得她心口直發堵,逃婚的是她,拒婚的也是她,他氣她恨她,甚至將她當成陌生人,她卻也沒法反駁。

“涼山,將這個擅闖陰司的人帶回陰司,聽候處置。”重燁一轉身,氣勢震**,向地獄外走去。

涼山上前:“夫人,先回陰司吧。”

夜青看著諦聽:“你就這麽眼睜睜看著我被重燁帶走?”

諦聽聳了聳肩:“不然呢?連菩薩都不管,我幹嘛要管,反正你回去也不會受什麽罪。”

東嶽拉住了夜青,抽出了腰間的長劍,“夜青,隻要你說不想跟他走,我就是豁出性命都會帶你離開這裏。”

夜青按住了東嶽,搖了搖頭:“東嶽,不必為了我浪費性命,我一個將死之人,還有什麽值得可救的。”

重燁快步離開的身影在聽見“將死之人”時狠狠頓了一頓。

夜青還是隨重燁走了,留下東嶽在原地,神色哀傷。

陰司之中熱鬧非凡,各路神仙聚集,推杯換盞歡聲笑語,夜青看在眼中,卻隻覺寂寞。

看著重燁的背影,雖然挺拔,卻形單影隻,卻不知為何讓她覺得悲涼與無助,她很想上前緊緊抱住他,卻隻能無數次在心裏壓製著自己。

重燁帶夜青從一條較為隱秘想小路回了明華殿,兩人一前一後進了寢殿,門便砰一聲關上,外麵封了不知多少層結界。

重燁背對著夜青,她看不見他的表情,寢殿像是隔絕了外麵的一切笙簫,安靜的可怕,她在門邊站著,半晌,問:“你帶我來這裏做什麽?”

“這話,該我問你,你回來做什麽?你不是想追求自己的幸福?”重燁脫下身上的喜服,甩在一邊,“難不成你的幸福就是到處多管閑事?”

夜青沒有回答,隻道:“擅闖地獄是我的過錯,任憑冥王處置,希望不要遷怒於酆都國主。”

“這個時候你卻在替別人求情?”重燁忽然轉身,眼中的怒意翻湧上來,卻不是方才那一副淡然模樣。

“不然呢?我倒是想為自己求情,冥王肯放過我麽?”

重燁來到她麵前,捏住她的下巴,看著她的臉:“你擅闖地獄,引起阿鼻地獄**,本尊還沒想好要如何處置你,你不妨試試求我,看能不能讓我心軟。”

夜青從他手中躲開,退了兩步,“你若是能心軟,怎麽會把那麽小的孩子關在地獄裏。”

重燁手上一空,抬眼看她,難道她連與他靠近一點都不願意了麽?

他眼中黯然,卻冷聲回她:“我說過了,這是我的家事,輪不到外人插手!”

夜青也冷眼看著重燁,回道:“既然如此,請冥王處罰我擅闖地獄之罪。”

“既然如此,我便罰你在這裏麵壁兩年,你覺得如何?”他等著她的反應,果不其然,她猛然抬頭:“不行!”

兩年之後,她會死,她不想死在重燁麵前!

“以為你還由得你麽?”重燁步步逼近,夜青慌亂的搖著頭:“不行,隻有這個不行,你如何罰我都可以,唯獨這個不行,你不能讓我不能讓我……”不能讓我死在你麵前!

她正慌亂著,卻正被一雙手臂拉進懷裏,暖暖的,緊緊的。夜青頓時失神,強忍著的淚瞬間湧了出來,蒙住了她的雙眼,在酆都的這些天,她是多麽想念這個懷抱,多麽想見這個人,此刻都化成了無聲的淚水,落在了他的衣襟上。

良久,重燁的聲音從耳邊傳來,竟是無盡的疲憊與憂傷:“那你說,你要如何?”

夜青說不出話,也不敢說話,她怕一開口便被他聽見她的哭腔,久久沒有回應。

門外傳來叩門聲:“尊神,吉時到了。”

重燁忽然放開了夜青:“那我便罰你,嫁我為妻。”

這個也不可以,她垂著頭,心中想,剛想開口拒絕,卻聽他道:“大婚之後,你想做什麽我都不阻攔,你想留在哪裏我也不幹涉,如何?”

這已經是他最大的妥協,他不想放開她,更不想勉強她。

夜青猶豫了片刻:“成婚之後,你我便形同陌路,井水不犯河水,那我便答應你。”

重燁的手在袖間握緊又鬆開,又握緊,又鬆開,形同陌路,兩不相犯,那成婚還有什麽意義!

但最後他還是點了頭,解了門外的結界,門外妙妙音音推門進來,看見夜青瞬間驚喜萬分。

隻聽重燁道:“給夫人梳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