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主隨

天淳閣

鮮於淳打量著如約而至的蘇然,簡樸的灰色衣衫,掩蓋小臉的紗笠,穩重的氣息,頓覺往事瞬息萬變,想到他兒時萬花筒般的人生,注定在帝王家,卻沒有一天是開心的.............

他的母後穆傾語僅是一名普通大家閨秀,憑借天陌第一美人的優勢得到了皇上的一夜恩露,又母憑子貴被召見宮封冊傾妃。宮中大小妃子皆是如狼似虎的盯著母後,她們認為,母後耍了心機,才把父王給迷住了,直到那人的出現,他從母後那奪取了父王所有的注意,後來宮中發生了一場宮廷命案,雖然被*了,可也因此,塵皇叔離開了皇城,婷姑姑消失在宮中,那人也告老還鄉,父王不顧朝中大臣的勸解,執意廢除後宮,僅留下吃齋念佛的皇後。

他是一位皇子,即使自己貌美絕倫,也是無法改變性別的事實。男孩長成這樣,對他的兄弟來說,就是一種恥辱,對他的姐妹來說,就是一種羞辱。被廢除淪為良民的母後無法再給他備至的嗬護,心中因為那人的離開缺了一口的父王無法給他慈祥的關懷,他被其他人孤立了。

幾個月後,塵皇叔又回宮了,身邊帶了一個瘦瘦小小的與他差不了多少的小孩,小孩一半的臉上看不分明,因為那裏是一塊好大的燒傷,已經結痂了,不過看的叫人惡寒。

小孩天真無知,並不在意臉上的疤痕,直到,他在宮中久了,耳邊紛紛揚揚的傳來皇子公主嫌棄的聲音,以及路過的太監宮女刻意避開的眼神,他才後知後覺。小孩哭了,在後花園哭的很傷心,他想上去,可是他沒有勇氣,隻能偷偷的躲在角落裏陪著他一起哭。不同的身份,不一樣的經曆,同一種被遺棄的孤獨。

第二天,他以為小孩會由此變得畏畏縮縮,可他很吃驚,小孩將自己的悲傷全部遮蓋,就像臉上出現的紗笠,擋住了他臉上的悲傷,依然與周圍的人泰然自若的談笑,即使他們無心去回應小孩。那一刻,他看到小孩變成熟了,小孩不再哭泣,除了中秋。也因為一次的中秋,他得到了父王的疼愛,不知情的卻以為他使用妖術魅惑君心,隻有他知道,父王將小孩當成了自己的孩子一般疼惜。他開始嫉妒小孩,為何父王卻不能給他這個真正的兒子一些關愛。他恨小孩,可是每當恨著的時候,腦中就會不斷的出現小孩那夜被拋棄的哭聲。

他非常矛盾,小孩身上有他的影子,他想要對他好,卻又暗暗的嫉妒他,想要狠狠的奚落他...

他與小孩都長大了,小孩成為了天陌有名的琴匠,而他,成為皇宮中最荒**的三皇子。

“蘇然。今日從你踏進天淳閣的第一步,心裏是不是做好了該有的準備?”鮮於淳圍著蘇然,探問。

“蘇然已將生死置之度外。”冷若冰霜的回答

“嘖嘖,你這斯,我要你命做什麽。”

“蘇然無才無德,若還能承蒙三皇子看得上的,盡當竭力完成。”

“你太謙虛了,不過,在我身邊也無需才德,而我....要的隻是....”蒙著一層曖昧色彩的丹鳳眼微微眯起,靠近蘇然,朱紅的唇**的吐出一言一字,“我、要、你、的、人。”

蘇然小小的昏眩了下,他故作無謂。“三皇子也好斷袖分桃之事嗎。”

“呃?”鮮於淳對蘇然突然冒出的‘斷袖分桃’傻了會,頓時嬌軀輕顫,大笑起來,“蘇然,我說你這是想得哪一出。你可曾聽聞過本皇子褻玩小官的流言。”

“沒有。”蘇然很老實的回答。

鮮於淳訕笑“你安心吧,本皇子平生隻貪女色,再說,你可是父王的人,誰敢碰你。行了,你先下去讓宮女幫你這身行頭換一下吧”

“換?”蘇然不明白

鮮於淳秀眉一挑:“難道三皇子身邊伺候的人就這副寒酸見不得人的模樣嗎?”

三皇子的一句話,百般不願的蘇然,被宮女們拉出去改頭換麵了。

先是洗浴,蘇然以害羞為由為自己保住了身體上的難堪,沐浴後,換上一身的水藍蠶絲滾邊服,腰係鵝黃印花帶。蘇然拿起宮女準備好的玉佩掛飾,小臉上拖了幾條豎線;“居然是羊脂玉。我到底是成了富貴公子還是伺候他的隨從?這個不用了。”

顯然,蘇然的問題隻有繼續發展的可能,等他換過衣衫,又被宮女按在梳妝台前,一番起落,打理過後的蘇然看著鏡子的自己,前額的劉海在幾位宮女姐姐的巧手下,恰如其分的長度蓋住了臉頰一半的疤痕。尾後一半的發絲,整齊的挽在腦後。

鮮於淳進來看了一眼,非常滿意“你就該這樣。隨從有體麵,主人才有顏麵”

“三爺,來,這是桃兒敬你的。”一隻洋蔥白凝手端起白玉杯,送到鮮於淳嘴邊。

“桃兒,這可不行,”鮮於淳拿開酒杯,“我要你......”湊到桃紅衣衫的姑娘耳邊,私語了幾番,桃兒臉染紅霞,嬌滴滴的假意嗔怪:“討厭,桃兒不依啦。”

“真的不依嗎。”鮮於淳一手拉過美人,色迷迷的上下起手

桃兒受不了的求饒嬌笑:“我依還不成嗎。”隨後拿起杯子仰頭將杯中的酒釀含進香唇中,伸臂勾上等著享受的鮮於淳,慢慢靠近......

非禮勿視,非禮勿視

被涼在一邊的蘇然可伶的站在**擁吻的那對旁邊,眼神不敢亂飄,就怕看到不該看的東西。

衣衫不整的桃兒,迷蒙的雙眼瞄到一邊像木人一樣立在那的蘇然,頓時清了半分,她雖說是煙花之女,可讓她在一個外人麵前表演歡愉,萬萬做不到的。

桃兒給鮮於淳施了個眼色,埋頭苦幹的鮮於淳勉為其難的退下蘇然,但僅限於門外守候。

鮮於淳是故意的。

這是蘇然唯一認定的事實,自鮮於淳出宮,來到天陌城最大的妓院,就打定主意給他難堪了。

蘇然靜下心,要做個好的隨從,隻有努力克製。

雖然不用麵對那種尷尬的刺激場麵,但是,站在門外,裏麵的聲音可是聽的一清二楚,桃兒的*,鮮於淳的*.....蘇然憋紅著臉,對自己說:本是空一物,何處惹塵埃 ......

一宿春風的鮮於淳滿麵紅光的遊閑在街上,大有不回宮的趨勢。

站了一炷香的蘇然著實腿腳發麻,艱難的跟在鮮於淳身後,問:“三爺,我們何時回去。”

天際呈現晚霞,他隻盼某人趕緊回宮,他也好回去,這等隨從果然不是一天就可以適應的。

鮮於淳擺擺手,意味還早,未等蘇然繼續勸說,鮮於淳孩子性的轉到一個青年前,指著青年所買的東西問:“這籠子內的是什麽蛇?”

青年熱絡的回答:“這是烏梢蛇,公子,要不要買一條?”

“買一條?”鮮於淳很好奇?“這些黑乎乎的蛇,做何用的?”難道他買回去當寵物養?可未免也太醜陋了。

“公子說笑,這些蛇買回去自然是吃的。”

吃!!這不太好,比養著還叫人惡寒。

“三爺,我們回去吧。”蘇然不依不饒的趁機*來。

鮮於淳腦中一轉,對青年大方的說:“這些蛇我全要了”掏出一定元寶,“剩下的就大賞給你了。”

青年拿著金燦燦的元寶,以為在做夢,千恩萬謝後,開心的離開了。

蘇然不覺得事事要求唯美的人會突然對蛇感興趣,恐怕另有預謀。

“蘇然啊,”鮮於淳轉向蘇然,“這些蛇你先帶回去養著,記得每天做一碗蛇羹帶進宮。本皇子這會到真覺得累了,你也不用隨本皇子回宮了,先帶著蛇回去吧。”

果然.......蘇然幽幽得望著某個喊著累的人,卻高興得哼著小曲,移駕回宮去了。

這才第一天,他就挑出各種麻煩丟給自己,這往後的日子,改如何去應付,回望籠子裏的蛇,蘇然重重的歎了聲。

南府 庭院

夜風徐徐,琴音幽幽,如歌如泣,少女黯然*琴,心中之情,已是琴中外露。

男棋不願驚擾少女,坐與廳中一角,細細聆聽。

他感覺一切似幻夢境。

今日錚兒找上他時,道出了她與殘念並非夫妻,但由於殘念對她的那句“一年後,我若有命,定會娶你”,她如何也放不下心就這樣離開天陌,於是,帶著玄音,懇求他暫時收留她一年。他自然十分歡喜,不要說一年,一輩子都可以.......也許旁人笑他癡,即使錚兒與殘念不是夫妻,佳人芳心已許,他也隻是幫人做嫁衣,但是,看佳人在旁,已是他的最大滿足。

皇宮樂坊閣

殘念手持著搖曳的燭火一步一步走向內閣最深處,隨著燭火的靠近,掛在牆上的一副山水畫隱隱出現,再向前,畫下一架古琴冷冷清清的擺在木桌上。

黑色琴身,絲線琴弦。殘念忍不住觸摸了下,一塵不染似有人經常來打理,淡笑“這就是無塵當年做的禦用古琴聖靈嗎。父親就是伴著這架琴度過宮中生活的。”殘念默默得對著古琴。“聖靈啊,沒有父親,你可在這些年裏失去了音色呢?沒有關係,從今往後,你不再孤寂,我,殘念,就是你的主人。”

天淳閣

鮮於淳把著手內的杯子,想著今日被他一天整累的蘇然,嘴邊悄然浮起弧度,想著明日如何繼續,又是一陣戲弄的愉悅。

“這個時候,他在做何事呢?一定在忙著與蛇纏鬥,扒皮斷節準備明日的蛇羹吧。”噗嗤,鮮於淳想到蘇然與蛇大眼瞪小眼,手忙腳亂,心不甘,情不願的做著蛇湯的情景,就覺好笑,突然,他有些焦躁,天為何還沒泛白呢,他真想盡快見到那晚蛇羹.....還有蘇然......

竹林下的房屋

“你們最好安定些,哪個不規矩,下次的蛇羹就是你。”

籠子裏數條黑蛇朝蘇然吐著紅信,做著無謂的抗議。蘇然皺著臉,“你們不該怨我,我又何嚐想犯這事活受罪。”

他拎起籠子,掛在門口,打了個哈氣,今個是累壞他了。還好舊疾近日穩定下來,沒有出現任何狀況,要不,他一定會被鮮於淳折騰死的。

揉著小腿坐在木**,他想到了被他放置於一邊的明羽。為了不去想殘念,他連明羽也順帶忽視了。

他躺在**,翻身轉向窗口,窗外一輪明月高高的掛在暮色的天邊。

“中秋.......明日便是中秋..............”

一滴剔透的淚珠劃下臉頰。

淒涼別後兩應同,最是不勝清怨月明中。

半生已分孤眠過,山枕檀痕涴。

年少的癡男怨女,無心的姻緣碰撞,一條紅繩,牽動數人心思。

這夜,拉開了殘念,蘇然,錚兒,南棋,鮮於淳,感情糾葛的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