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多大的工夫,那人牽回來一條德國黑貝。
這狗十分精神,立起來足有一個十三四歲孩子般高。
一身的黑黃相間的毛皮,順滑柔軟,兩隻耳朵高高豎起,雙眼冒出警惕而又堅決的目光。
我雖然不懂狗,也得承認,這實在是一條漂亮的狗。
這條狗的主人是這個林場的書記,人很熱心。
他牽著狗走到我們跟前,把拴狗的鏈子遞給大熊,蹲下來,拍了拍那狗。
“黑子,你聽這幾個人的話。”
黑子抬起狗眼看了我們幾個一眼,很安靜的低了低頭,並沒有吼叫。
大熊看起來很喜歡黑子,走到它旁邊,輕輕撫摸了它幾下。
黑子眨了眨眼,舔了一下大熊的手,算是跟他認識了。
大熊牽著它走到旁邊那個仍在嚎哭的婦女身邊。
黑子繞著那婦女轉了兩個圈,鼻子使勁的**著。
突然,黑子使勁向前一掙,像是要掙脫大熊手中的鏈子。
大熊知道黑子這是聞到了黃鼠狼的氣味,上前解開了拴在它脖子上的鐵鏈。
鏈子一解開,黑子有如一隻離弦的箭,急速向前方奔跑。
大熊趕忙上了爬犁,揮起鞭子。
“啪!”的一聲脆響,拉爬犁的馬,跟著黑子奔跑起來。
出了林場四周,一片空曠,白茫茫的原野上,一眼望不到頭。
初看時還十分漂亮,一派北國風光。
可看了沒多大一會,眼睛就有些不舒服。
天空湛藍飄著幾朵白雲,迎麵而來的風,吹在臉上,像小刀子在刮一樣。
四周看不到一個人影。
人在這樣空曠的環境中,會感到自己十分的渺小。
不由自主就會生出一種,對天地,對大自然的敬畏。
黑子跑的很快,總是跑出去很大一截,見離我們遠了,就會停下等等我們。
大熊很是意氣風發,手中的鞭子啪啪的響著。
桑格好像對寶梅很感興趣,瞪著大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她看。
他這個德行,沒有半點出家人的樣子,很像是一個色狼看到了久違的獵物。
寶梅沉默不語,皺著眉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我被這寒冷的空氣,凍的根本就已經說不出話來了。
一路上,隻能聽見大熊的吆喝聲,和他甩鞭子的啪啪脆響。
走了約莫有一個多小時。
當我覺得整個人已經被凍麻木了的時候,我們到了一座山腳下。
黑子就在山邊上等著我們。
這山不太大,也不太高。
山上長滿了白樺,根根直直的挺立著,直衝雲端。
黑子守著一行小小的蹄印,看樣子,黃鼠狼叼著孩子進了山。
我們四個下了爬犁。
大熊找了個顆不太高大的白樺樹,把馬拴在上麵。
我們來的太急,沒帶什麽東西。
除了大熊手中的雙筒獵槍,還有一把順手拿來的鐵鍬。
黑子等的有些不耐煩,這時見我們收拾妥當,急不可耐的順著蹄印就向山裏跑。
我們四個急忙跟了上去。
這山看起來雖然不高,積雪卻十分的厚實。
一腳踩下,都到了膝蓋。
我們順著蹄印,爬到山頂,用了一個多小時。
到了山頂,眼前一片開闊,前方又是一座高山。
在我們這座山,和前麵那座山中間,形成一個不小的山穀。
山穀裏全是高大挺拔的白樺,密密麻麻好大一片,形成一片黝密的林子。
在東北,這種林子很多。
我們四個又怕孩子出什麽事,也沒多想,順著黃鼠狼留下的蹄印,就追了下去。
到了林子跟前,我們才發現這個林子很不對勁。
首先黑子顯得很害怕,喉嚨裏發出低低的吼聲,猶豫著不敢向林子裏跑。
還有就是,這林子裏沒有一片的積雪。
一眼看去,裏麵全是堆積了不知道多少個年頭的枯黃落葉。
我們還沒進去,就感覺到從林子裏麵,傳來一種陰暗發黴的味道。
光禿禿的樹枝上,每顆上麵都站了幾隻烏鴉。
林子裏也不知道有多少顆樹,但我估計怎麽也得有個萬八千的。
每顆樹上都站著幾隻烏鴉,那該是多少?
烏鴉呱呱的叫聲,響成一片,聽在耳朵裏,感覺十分的心煩,更顯得這裏詭異陰森。
我們四個互相看了看,每個人臉上都是一副驚詫的表情。
這麽多壯觀的烏鴉聚集,我們誰也沒見到過。
山穀裏陽光本來就不是很充足,再加上樹上站了許多的烏鴉,林子裏顯得很黑,
桑格突然很嚴肅的低聲跟我們幾個小聲的說:“大家小心,這林子有古怪。”
我很鄙視的看了他一眼:“傻子都看出來這林子有古怪了,還用你說?”
大熊抗著獵槍,正蹲著輕輕摸著黑子,安撫它不安的情緒。
聽了我的話,大熊說:“我估摸著這林子有什麽比較凶猛的畜生,所以黑子很緊張,這林子裏應該有熊瞎子,要不就是野豬。”
寶梅沉默了一下:“我也覺得這林子不太正常,我有一種不祥的感覺。小時候,我聽牧場裏的老人說,這邊有一片林子叫黑林,隻要是進去的人,沒一個能出來的。老人們說的黑林,應該就是這片林子。”
桑格說“看,連天生的薩滿都這麽說了,咱們得小心點。”
“在小心,那孩子也得救。孩子救不出來,咱們這輩子誰以後想起這件事,心裏都不會好受。”
大熊聽我這麽說,站起來說:“老陳這話,算是說到我心裏去了。我倆是人民警察,見了這樣的事,絕對不會袖手旁觀。就算前麵是刀山火海,也得闖一闖了。”
我們四個又商量了一下。
既然是怎麽都要進去,也就不在去想這林子有什麽古怪。
我們手中的武器,就大熊手中的獵槍,和我手裏的鐵鍬。
桑格拿出了他懷裏的金剛杵。
隻有穿著神衣的寶梅,手中什麽也沒有。
寶梅想了想:“這林子裏太黑,咱們做幾個火把拿著。”
在東北,做火把十分簡單。
我拿鐵鍬砍了幾根粗大的樹枝,寶梅挑了兩個比較大的,又四下找了兩顆鬆樹。
東北的鬆樹上,常年會流出一種類似樹脂的**。
**發淡黃的顏色,粘稠,而且很容易點燃。
這的人都管這**叫鬆樹油子。
寶梅把兩根樹枝前麵塗滿了厚厚一層的鬆樹油子,又讓我幫她從白樺樹上砍了幾塊白樺樹皮。
據她說,白樺樹的樹皮最容易點燃,這裏人都叫它固體汽油。
我和大熊都抽煙,身上都帶著一次性的打火機。
我拿出火機,點著了寶梅做的火把。
火把一見火,噌的一下著了起來。
火苗子呼呼的,燒得十分旺勢。
一切準備妥當!
大熊一馬當先,端著獵槍進了林子。
我們幾個跟著他身後,也小心翼翼的往裏走。
黑子顯得很猶豫。
可見我們幾個進了林子,晃了晃腦袋,也跟了進來。
一進林子,迎麵而來就是一股發了黴的味道。
這味道有些餿,還有些腥臭。
人畜的屍體長時間腐爛,就是這個味道。
林子裏很黑,就算是有寶梅的火把,視線也就在十米左右。
這裏沒有一點的積雪,枯樹葉堆積的很厚,一腳踩下去,都到了小腿肚子那裏。
我想不明白,林子外麵積雪那麽厚,為什麽這裏卻沒有一點的積雪?
而且,這裏的落葉看樣子並沒有腐爛,踩上去發出哢嚓哢嚓的響聲。
雖然我們的踩在落葉上的聲音很響,可在頭頂上無數烏鴉的呱呱叫聲中,這點聲音實在是不足為奇了。
林子很黑,沒進來前,根本想不到竟然黑到了這種程度。
不知為什麽,我總感覺,幽暗的四周,有一種古怪的東西,在看著我們。
就像是凶猛的怪獸,在耐心等待它的獵物自己送上門去。
四周的風聲,在林子裏形成一種很奇怪的聲音。
不是嗚嗚的響聲,到像是有無數的人在痛苦的呼號。
這個林子太過陰森,我們四個走的並不快。
走了有一段路,大熊突然停下,轉過頭來小聲問:“咱們怎麽走?”
火光下,大熊的臉看上去有些猙獰。
我楞了一下:“跟著黑子走啊,這還用問?”
大熊小聲的說:“黑子的鼻子在這裏已經不靈了,你沒發現嗎?”
我低頭一看!
果然,我們停下來,黑子也停下來,抬著頭看著我們,眼神裏有些迷茫,完全沒有了剛開始時,追著黃鼠狼氣味奔跑時的精氣神了。
我們四個沉默了一下。
桑格開口說:“一直往前走,這林子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總能找著那黃鼠狼。”
我們三個點了點頭。
還沒等邁腿,突然,前方傳來了孩子哇哇的哭喊聲。
這哭喊聲在烏鴉呱呱的叫聲中,依然顯得是那麽的清晰。
前方樹林,幽深黑暗,陰風陣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