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無知
季佳欣換上了一套再正常不過的衣服,素麵朝天,一個簡單的馬尾,看起來還真‘挺’像一個文雅的上班族,誰又能想到就是這樣的一個普通‘女’人一會是曾經的小學班長季佳欣,一會又是帶著‘唇’環的靈媒蘇蘭夕呢?
顧涵浩從後視鏡裏觀察了季佳欣一會,發現她老老實實坐在後座,並沒有想要逃跑的架勢,也就放心了很多。但是再稍微仔細地觀察她,卻發現了季佳欣的眼裏閃著淚光,她微微抿著嘴,望著窗外,一張臉彌漫著說不出的淒涼感。這個季佳欣,應該不會以靈媒的身份跟葛越興搞什麽婚外戀情,葛越興也沒那個心情和狀態,但是從季佳欣的反應來看,她對葛越興的感情卻像是真的。她從小學時代就暗戀著葛越興,為了他去研究巫術道法,如今在葛越興有了麻煩的時候又陪在他身邊,哪怕是隱藏著自己的真正身份,化上濃濃的妝去扮演一個靈媒,隻是為了用自己的表演幫助葛越興減輕痛苦,與此同時,她仍舊不放棄探尋當年的真相,想要找出禍害葛越興的真正凶手。這個‘女’人,讓顧涵浩產生出一種同情感,她的單方麵默默付出實在讓人感動。當然,前提是她所說的一切屬實,她不是真凶。
到了分局,顧涵浩把季佳欣‘交’給了柳凡,要柳凡帶著淩瀾給季佳欣錄口供。然後又囑咐大張和小陳去季佳欣所說的葛美枝曾經出入過的金盛大廈尋找葛美枝的蹤跡。
部署完畢之後,顧涵浩回到辦公室,他想再仔細看看辦公室裏立著的葛越興所畫的這八張油畫的,畢竟這些畫是除了犯罪現場之外,葛越興留下的最為寶貴的線索。這八張油畫就是他有關二十三年前的記憶碎片,不知道葛越興到生命的最後一刻是不是理清了這些碎片,拚湊出了當年的真相。或者他在臨死前看到了凶手的真麵目,已經知曉了一切,但是很可惜,他把所知曉的真相也帶離了這個世界。現在,這個拚湊記憶碎片的任務又落到了顧涵浩身上。
顧涵浩按照由遠及近的順序,把這八幅畫重新排列了一下。努力讓自己走進畫中,假裝身臨其境般地感受一番後,顧涵浩閉上了眼睛。他想象自己是當年的葛越興,一個小學二年級的男孩,放學之後不想直接回家。而是跑到風景秀美的野外玩耍,無意間發現了那棟對於縣裏的孩子來說酷似城堡一樣的別墅,於是抵擋不住吸引力忍不住想要去那附近或者幹脆進去玩一場探險遊戲。前幾次去。別墅的‘門’窗都鎖得好好的,他隻能趴在窗戶上眼巴巴地朝裏麵望。終於有一次,他趕上別墅的主人來這裏,主人打開窗子後去忙別的事了,他便爬上了窗子。偷偷進到了屋子裏。可是剛一跳下窗子,他便聽見別墅主人的腳步聲,他隻好在情急之下躲進了窗子下麵被桌布蓋著的桌子下麵。
可是不幸的是,別墅的主人還是發現了他這個不速之客。主人把他當成了小偷,把他從桌子下麵揪出來,扯著他的衣服教訓他。很可能還有拳打腳踢,然後威脅他要把他送去公安局,要讓學校開除他之類的。他被嚇得隻能哇哇大叫。扯著嗓子哭。
哭聲可能引起了也在這一帶不知道也是玩耍還是前來找弟弟的葛美枝。葛美枝順著哭聲一路趕到別墅,正看到一個凶神惡煞的男人在欺負自己的弟弟。14歲的‘女’孩哪裏該知道如何是好?隻好一個勁地替弟弟求情。當時是六月,天氣已經很熱,葛美枝一路跑來一定是大汗淋漓,汗水浸透了衣服。衣服緊緊貼在了她凹凸有致的軀體上,這個時候的淩瀾還不知道對於眼前的這個男人來說。自己已經是致命的吸引。
等一下,等一下,淩瀾?淩瀾!顧涵浩猛地搖搖頭,睜開眼,自己怎麽會想到淩瀾?會把淩瀾跟葛美枝搞‘混’淆?隨即,他馬上明白過來,在想象葛美枝的身材在汗水的作用下顯‘露’無遺的時候,他腦子裏呈現的畫麵竟然是那次他把喝醉的淩瀾放進浴缸的畫麵,那個時候,浴缸裏的熱水也讓淩瀾的身材……
“有什麽線索了嗎?”淩瀾站在‘門’口象征‘性’地敲敲‘門’。
顧涵浩卻被淩瀾嚇了一跳,自己正在回憶當初浴缸中的淩瀾,她就真的突然出現了。撫了撫‘胸’口,顧涵浩故作鎮定地坐回辦公桌後麵,“沒什麽,一切還都隻是猜測,以葛美枝是當年凶手為前提的猜測而已。”
淩瀾絲毫沒注意到顧涵浩的異樣,直接走進來,坐在沙發上,一副等待聆聽的期待模樣。
顧涵浩索‘性’就把剛剛的想法又從頭講了一遍,在講到葛美枝的身材顯‘露’讓別墅主人也就是死者周子恒‘色’心大起的時候,他刻意放慢了語速,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說錯話,真的把淩瀾這個名字脫口而出。
淩瀾氣憤地砸了一下沙發,“可惡,周子恒這個臭男人,竟然會對一個14歲的少‘女’下手,簡直是禽獸不如!”
顧涵浩忙擺手示意淩瀾不要這麽快下結論,然後又把感情因素摻雜進去,“我這隻是猜測而已,我想,當時的周子恒怎麽也不會想到14歲的‘女’孩反抗的程度會如此‘激’烈,所以他也就沒有多加提防,這個時候,葛美枝‘摸’到了茶幾上的水果刀,趁周子恒‘色’心大起毫無防備的時候,連刺七刀。當時她的反應完全是本能的抵抗,很可能等她回過味來的時候也已經被嚇個半死。”
“可是她冷靜過後還是決定要清理現場,毀滅證據。可能是因為年齡小吧,她並不知道自己殺人完全是合理的正當防衛,而且那個時候她才14歲,還沒成年,不用負刑事責任的。”淩瀾歎息著,“如果當時她選擇報警或者是馬上向家長求援的話,說不定今天的慘案也就不會發生了。”
顧涵浩也跟著歎息,“要不說無知是很可怕的嘛。葛美枝的無知不但害了自己,也害了葛越興。我想,當時目睹姐姐殺人一幕的葛越興一定嚇傻了,就那樣傻傻呆立在原地。葛美枝當然不能放任這個目擊到自己殺人的弟弟不管不顧,於是她一邊清理現場,毀掉自己曾經來過這裏的證據,一邊不停地重複地對葛越興進行洗腦,告訴他殺人的是高寶梁,清理現場的也是高寶梁。當時的葛越興小小年紀,剛剛目睹血腥的一幕,腦子裏一定是一片空白,這個時候也就是他的記憶最脆弱的時候,任憑他平時最信任最服從的人給他灌輸進去什麽樣的假象,他都會作為真相接收。從此以後,他的記憶裏就真的有了這麽一段高寶梁殺人,並在現場逗留毀滅證據的景象。”
淩瀾望著立在一邊那幅畫著長發、‘胸’部高聳、長著豬耳朵和屠夫高寶梁麵孔的四不像,“於是在葛越興的記憶裏,便冒出來這麽一個妖怪。唉,看來當時葛美枝之所以會信手拈來讓高寶梁來當替死鬼,恐怕就是因為葛越興認得高寶梁,對他的鮮明特征印象深刻。如果隨便給他講一個捏造出來的人,當時的葛越興不一定記得住這個不存在的人的特征,也不利於他記憶。一個十四歲的少‘女’在殺人後還能有如此縝密的心思,這個孩子不簡單。”
“這樣的猜測雖然可以解釋之前袁峻給咱們講的那四個疑點,但是卻還有一點講不通,冒出來一個新的疑點,”顧涵浩靠在轉椅靠背上,微微晃動身體,“要說這一切的發生都是偶然的,葛美枝是臨時起意嫁禍給高寶梁的,那麽她又怎麽能保證那個時刻的高寶梁沒有同別人在一起,也就是擁有不在場證明呢?如果當時的高寶梁正在賣‘肉’或者在和什麽人打架的話,那麽她指使葛越興說出這樣的矛盾的謊言一定會使更多的懷疑集中在葛越興身上,葛越興遭到懷疑的話,那麽牽扯出她也是早晚的事啊。”
淩瀾忍不住笑出聲來,“我說顧隊長啊,你真的當一個14歲的‘女’孩在那種情況下會具備和你現在一樣縝密的思維嗎?當時的她要麽就是沒想到這茬,要麽就是想賭一把。結果呢,恰巧就被她賭贏了。不但在案發時刻沒人見過高寶梁,在案發之後,一直到現在,都沒人見過高寶梁!”
顧涵浩點點頭,算是認同了淩瀾的說法,“眼下除了這種可能‘性’,我想不出什麽別的更有創意的。這種可能‘性’也恰好可以解釋為什麽後來葛越興會像是被惡靈附身一樣做出那麽多恐怖的舉動,最後還幹脆要殺死葛美枝,恐怕就是因為葛美枝每天都在折磨他,‘操’控他。隻要把弟弟變成一個惡靈附身的異類,那麽他講出的任何話都不會被人當真,就算是葛越興沒有嚴守秘密,把葛美枝殺人的事實講出來,大家也會相信正常的葛美枝的辯白,而不是異類葛越興。我想,說葛越興要殺死葛美枝,也應該是葛美枝自己放出來的謊言,一來是為了把葛越興徹底塑造成一個變態魔鬼,二來,也是為了她離家出走尋找一個契機。”
淩瀾覺得葛越興這個人物真是夠悲劇的了,他的一生都被他姐姐的無知給毀掉了。“你說,當葛美枝漸漸長大,突然有一天她知道自己所做的這一切都是不必要的,她會是什麽想法?”
顧涵浩剛要接話,鄭渤的敲‘門’聲打斷了他,鄭渤表情嚴峻地說道,“顧隊,葛越興家別墅的監控錄像已經傳過來,攝像頭拍到了那個偷畫的‘女’人。這個‘女’人,咱們都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