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致命的二十多分鍾

沉默了片刻,顧涵浩再次開口,“那麽現在,說說15年前那個替你死去的孩子吧。”

辛宴痛苦地閉上眼睛,顫抖地吐出一口氣,“那個孩子,名叫大‘毛’,是個外地來的小‘混’‘混’,跟我一樣,他也是遍體鱗傷,隻不過我是被我父親打的,而他是被他的大哥章魚打的。15年前在我們學校附近,有個流氓團夥,帶頭的是個快三十歲的男人,外號章魚,聽說是個刑滿釋放人員,但是仍舊是不改惡‘性’,聚集了周圍的一些小‘混’‘混’,包括從外地過來的大‘毛’,專‘門’就搶劫勒索三中的學生和附近的人。”

“你跟這個大‘毛’認識?”淩瀾心想,同病相憐的兩個孩子應該是會本能地相互關心吧。

“不認識,我隻是知道大‘毛’的存在,因為我經常能看見章魚拿大‘毛’出氣,而大‘毛’應該根本就沒注意到我的存在吧,畢竟我是那麽不起眼的一個人,”辛宴咬住了嘴‘唇’,平複了一下心情,“我記得就是在我裝瘋賣傻後的沒多久,我晚上出去給我爸買酒的時候,在胡同裏看見了章魚又在拿大‘毛’出氣,對他拳打腳踢。本來我是不想惹事想當做沒看見的,可是我注意到當時大‘毛’已經是奄奄一息,已經放棄了抵抗,倒在地上幾乎沒什麽反應了。我意識到再這麽打下去,大‘毛’肯定會死,於是我就繼續裝瘋賣傻,跑到章魚麵前傻笑,大叫。章魚怕我的聲音惹來人圍觀,隻是踢了我幾腳就離開了。”

“結果當你趕到大‘毛’身邊的時候,發現他已經咽氣了?”顧涵浩本能地不信任辛宴的這種說法,因為他的說法是無從考證的。

辛宴當然看得出顧涵浩的不信任,但是他卻也隻能堅持自己的說法,“其實,也不是。我當時趕過去的時候,大‘毛’還是奄奄一息的。當時我便跑到了街上想要找人送大‘毛’去醫院的,可是當我跑到街上找到了一個熱心人願意幫忙,再回到胡同的時候,大‘毛’不見了。那個熱心人也算是我們那片的人,知道我是個弱智的事情,他隻是覺得自己被我給耍了,悻悻地離開了。後來那晚我也不敢再多在外麵逗留,因為我爸還在家等我,要是回去晚了。又會是一頓毒打。”

“那麽你什麽時候再次見到的大‘毛’?”淩瀾問。

“是在第二天早上,早上我上學的路上,在離那條胡同不遠處的一個垃圾箱後麵。大‘毛’當時已經全身冰冷。他臨死前似乎是在翻垃圾箱裏有沒有吃的吧,嘴邊還有一些食物殘留,”辛宴的眼睛裏流‘露’出哀傷,“當時我看見了大‘毛’仿佛看到了不久後的自己,當時不光是霍天勤。就連我的父親似乎也被霍天勤收買了,他們倆似乎都想要置我於死地一樣。那個時候,我就一直在思考,幾乎是每時每刻都在思考一個問題,那就是怎麽樣無聲無息地消失,或者是變得透明。讓他們兩個魔鬼對我視而不見,這樣我就能逃出生天。結果,就在我看到大‘毛’屍體的一分鍾之內。我這個金蟬脫殼的計劃便應運而生了。我當時便決定,利用大‘毛’的屍體假死。”

淩瀾在感歎大‘毛’悲慘命運的同時也在想,如果一切真如辛宴所說的話,那麽辛宴的運氣還真是不錯,畢竟大‘毛’是個跟他身形年齡都差不多的孩子。更重要的相同點,兩人都是身上帶著很多傷痕的可憐孩子。

顧涵浩開口道:“最關鍵的問題在於。大‘毛’是死於毆打,而你,應該是溺斃身亡才對。法醫一旦檢查屍體就會發現大‘毛’的肺裏麵並沒有江水。你這套理論根本就不成立,是你把大‘毛’給淹死的,對不對?”

辛宴也馬上‘露’出了疑‘惑’的神情,“我知道你們會這樣懷疑,這樣的想法也是理所當然的,後來我也一直在糾結於這個問題。當時的我,畢竟還是個孩子,根本就沒想到肺部積水的問題,可是,可是這個計劃還是成功了,法醫似乎並沒有發現這點。我想,法醫應該是不會犯下這種錯誤的,應該是有人在其中做了手腳。”

顧涵浩冷笑道:“有人在其中做了手腳?你的意思是,有人識破了你的假死計謀,暗中幫你完成了這個計劃?”

“隻有這個可能!”辛宴斬釘截鐵地說。

顧涵浩卻微微搖搖頭,“在我看來,卻不是隻有這個可能。辛宴,雖然大‘毛’是個沒有身份,失蹤或死去都沒人注意的人物,但是你是殺死他的嫌疑犯這點毋庸置疑。”

辛宴苦笑著,似乎很超然,並不擔憂,“我理解,我理解。”

淩瀾卻覺得顧涵浩的作法和想法有些霸權,她的直覺告訴她,辛宴的故事是真的,他沒有故意害死大‘毛’。而在法醫驗屍的環節上,是真的有人替辛宴擋了一劫,幫助他完成了假死的計劃。

“暫時先放下這第二起命案,”顧涵浩換了個話題,“說說賀家的滅‘門’案吧,你到底都目擊到了什麽。”

辛宴深呼吸調整了一下心緒,“是這樣的,案發的那天晚上,我放學之後一直是跟在霍然身後的。因為當天白天我便發現了霍然的不對勁,本來那幾天他是十分低沉的,平時也是坐在椅子上不動彈,可是那天,他突然亢奮了起來,並且打公用電話跟他父親也就是霍天勤說了謊,他說晚上學校有晚自習,叫他不要來學校接他。這通電話恰好被我聽到了,當晚學校根本沒有晚自習,我就知道霍然一定是要在放學後去做什麽。我對霍然充滿恨意,恨他總是仗著他父親壓製著我父親這點來欺負我,而他欺負我從來都是在他家裏,趁著我父親帶我去他家走動送禮的時候,在學校,他卻是個翩翩公子,裝得跟個好人一樣。因為恨意,我產生了強烈的好奇,我當時甚至希望霍然是去做壞事,然後被我抓到,這樣的話,我也能揚眉吐氣一把。”

淩瀾心想,辛宴當時也算是如願以償了,真的被他抓到了霍然的小辮子,可是就是這個小辮子,並沒有讓辛宴揚眉吐氣,反而讓他不得不用假死的方式落荒而逃。

辛宴喝了一口水,繼續,“我偷偷跟在霍然身後,結果卻跟著他去到了賀維嘉的家裏。我知道他還在糾纏賀維嘉,但是我沒想到,他居然會跟到人家家裏去糾纏。”

“你跟賀維嘉,你們,”淩瀾猶豫著問,“你們當時,該不會……”

辛宴攥緊了拳頭,“沒錯,當時我跟賀維嘉是在暗地裏‘交’往。因為她看懂了我藏在小說裏的玄機,她是我的知音!其實,她也是我一直暗戀的對象!當時我看見她因為那部小說,對霍然展開攻勢的時候我不知道有多傷心,可是後來,她突然對霍然冷淡下來,而且偷偷找到我,跟我說她知道寫那部小說的人其實是我。當她跟我說這些的時候,我感覺我所受的所有苦都不重要了,因為這世界上有一個懂我的她,而且,她不嫌棄我當時的情況,不在乎我長得沒有霍然帥,家境差,她說她欣賞我的才氣,要跟我做好朋友,甚至是,願意做我的‘女’朋友。隻是,隻是我不能公開跟她的關係,因為我不能公然與霍然為敵,賀維嘉也很體諒我,願意跟我偷偷‘交’往。”

“當時你究竟看到了什麽?”顧涵浩還是秉持著直奔主題的風格。

“我親眼看見霍然進了賀維嘉家的單元‘門’,我就一直在不遠處的自行車棚那邊偷看,賀維嘉家住二樓,我就爬到了車棚後麵的圍牆那裏看。透過賀家的窗子,我看到了霍然進了賀維嘉的客廳,兩人似乎是起了爭執,正在推搡。正當我打算衝到賀家幫賀維嘉的時候,車棚的大爺發現了我,他非說我是偷車賊,因為那時候車棚那邊總是丟自行車。唉,就是因為那個大爺壞了事,他硬拉著我往不遠處的派出所走,一路上還罵罵咧咧,說我害他被扣了工資什麽的。我好不容易才掙脫了他,可是我又不敢跟他一樣原路返回,我隻好繞遠路,又跑回賀家的小區。這麽一折騰,就是二十多分鍾。我跑回去,自然是不敢再爬車棚,隻好找了一棵樹爬,我剛剛爬上樹,往賀家的窗子看,就看到了霍然,霍然手裏拿著一把刀,刀子上還都是血!牆麵上也都是血,我還看到了賀維嘉的母親,就躺在沙發上,她的‘胸’口也都是血!”

“這麽說,你並沒有親眼看到霍然殺人。”顧涵浩用的是肯定句,而不是疑問句。

“是的,我沒有親眼看到霍然殺人,但是,我走之前他正在跟賀維嘉推搡啊,二十多分鍾後我回來,正好又看見他拿著刀子,我就想,我就想,他一定就是凶手!”辛宴此時說這話的時候很沒底氣,因為他似乎也感覺到了,警方似乎是掌握了什麽證據,霍然並不是當時的滅‘門’案凶手。

“關鍵是,在你離開後的二十多分鍾裏,到底發生了什麽。”顧涵浩喃喃自語似的嘀咕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