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海無垠。漫漫沙海中舉目所見皆是一片黃色,單調而無神的色彩。太陽如同一個暴君一樣瘋狂的壓榨著自己領土,即使如今接近黃昏,依然凶狠的投下威力不減的灼熱紅光,為自己的殘暴留下最後一點證據。
在沙漠邊陲的一片荒野上,小男孩有些絕望的看著頭頂。他離開家太遠了,沒有人會知道他淘氣的跑到這裏來,更不會有人來這裏把他從沙蠍的陷阱裏拯救出來。
沙蠍和沙蜘蛛,這是沙漠中單身旅人最可怕的敵人。一個人帶上火種也許可以應付沙蜘蛛的網,但是如果掉進沙蠍的陷阱的話,靠個人的力量是不可能有機會逃走的。這種專吃屍體的怪獸挖好陷阱,然後等待著他的天然盟友烈日來幫他殺死俘虜。
小孩發出一聲跟著一聲的啜泣。渺小的聲音回**在廣闊的荒野中間,很快為空間所吞沒。這裏遠離沙漠大道,不會有旅人經過。而即使他的家人明天發動了足夠的人手來搜尋他,也隻會找到一具被烈日扼殺的遺體。甚至是一具被沙蠍啃的不全的屍體。
太陽慢慢的消失,隻剩下紅雲。小男孩的哭聲已經變得嘶啞,如果陽光可以再堅持一兩個小時,也許他就可以完成明天的工作,殺死這個在絕望和疲憊攻擊下衰弱不堪的孩子。
小孩終於哭累了。他閉上眼睛,慢慢陷入昏睡中。
一道細長影子投到他臉上。
“你走錯路了,金!”一個嘈雜的聲音把小男孩從昏睡中喚醒。他睜開眼睛,看到一個披著沙漠中特有的厚重鬥篷的身影正站在前麵。
“一個小孩?”一個陌生的口音從鬥篷中傳出,明顯和剛才說話的人不同。
“你走錯路了。”另外一個聲音堅持。接著小孩看到一頭黑色的鳥兒在空中飛了幾個圈,然後停在陌生人的肩頭。剛才居然是這隻鳥在說話。
那個人沒有理會烏鴉(那看起來很像隻烏鴉,但烏鴉不太可能說話),而是一直走到小男孩的身前。他蹲下來,小男孩看到的是一雙溫和的眼睛。
“怎麽了?”陌生人問道。“需要幫忙嗎?”
小男孩滿是淚痕的臉拚命的點著。
“閉上眼睛。”陌生人微笑著說。“我幫你出來。”
小男孩閉上眼睛。他突然感到自己身邊周圍堅實的硬土開始鬆動。接著陌生人的手抱住了他的肩膀,把他的身體從陷阱裏拉了出來。他忍不住睜開眼睛,驚訝的看著自己身下的土地變成了流沙。
“剛才你做了什麽?”小男孩活動著僵化的手腳,“你是旅行者嗎?”
“一個小把戲而已。”陌生人微笑著。“我從北方來,穿越沙漠,想到銀葉鎮去,你知道那裏嗎?”
“我家就在銀葉鎮邊上。”小男孩用力的跳動了幾下,也許他從來不曾覺得能自由活動是如此的令人快活。“我帶你去。”
“噢,謝謝。你看,”陌生人的臉轉向烏鴉。“我沒有走錯。”
“你移動誤差已經超過極限了,否則就不會需要別人帶路。”烏鴉堅持著,“我提醒過你的。”
陌生人沒有回答,他注意到小孩的眼睛盯著烏鴉。
“你是……一隻烏鴉嗎?”小男孩怯生生的問。
“烏鴉?你居然說我是隻烏鴉?”烏鴉怒氣衝衝的飛到小孩身前上下盤旋,“太沒禮貌了。我叫烏錐,你得叫我烏錐先生。見到陌生人必須在稱呼後加上‘先生’,難道這也不懂?一點禮貌都沒有,你爹媽是怎麽教你的?”
小男孩被烏錐這種氣勢洶洶的模樣嚇住了。他呆著一動不動,老半天才說出一句。
“烏錐……先生?”
“這還差不多。”烏錐停在男孩的肩膀上,開始梳理自己的羽毛。“你叫什麽名字?”
“我叫阿納。”
“好吧,阿納。我來介紹一下,這個大個子名字叫金,我呢,則是他的導師兼旅伴。”
“我們走吧,阿納。”金說話了。
“金……先生,你是個雜耍藝人嗎?”小男孩一邊跑一邊快活的問。
“雜耍藝人?是誰告訴你的?”
“因為你帶著一個很有趣的寵物啊。”
金的臉整個呆了一下,接著忍不住發出哈哈大笑。
“寵物……哈哈哈哈……”
“有什麽好笑的!可惡!”
曠野上,烏錐氣急敗壞的聲音和金的爽朗笑聲以及小男孩活潑的笑聲混合在一起,久久不散。
這段路途並不很長。在天完全黑透之前,旅行者已經可以看到聳立在遠方的建築群。他已經到了銀葉鎮了。
“那就是我家!”小男孩興奮的指向一側的低矮泥房。“金先生,如果你願意的話,可以在我家過夜。我爸爸一定會很歡迎你的。”
“謝了。”金微笑著拒絕了小男孩的邀請。“我要到城裏去。如果有機會的話,下次去你家吧。下次小心了,不要到那個沙蠍出沒的地方去了。”
小男孩向家的方向跑過去。空****的地麵上,隻剩下金和烏錐看著不遠處的城鎮。
“銀葉鎮,”金低聲的說道,同時把鬥篷的麵罩扯上,遮掩住口鼻——就好像旅行者在沙塵天氣裏做一樣。“沙漠匪幫銷贓的聚集點。”
“小心點,金。我們的目標可不是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天色已經很晚了。街上行人已經稀稀疏疏的,幾乎沒有多少人注意到這個走進城鎮的陌生人。要知道,這個城鎮位於沙漠邊陲,每日裏來來往往的陌生人沒有一千也有八百。當然,這隻是對於普通的市民或者商人而言。對於另外一些人,單身的旅客永遠是他們關注的焦點。
“剛來到這裏嗎?旅行者?”在金隨意拐進一個小巷後,他前麵出現了一個留小胡子的中年男子。“需要導遊嗎?”他用流氓敲詐勒索時候特有的那種下流口吻說道。“一個金幣我就可以讓你避開那些奸商的陷阱。”
“不必了。”金笑了笑。他轉過身,想擺脫這個突發事件。然而情況沒他想象的那麽好,在他背後已經有三個擋路的身影了。中間那個身材高大粗壯,而且臉上手上都是黃色的硬毛——居然是個半獸人。這三個每個手裏都操著家夥。
“我們的服務很周到,保證物有所值。”先前的那個中年人繼續說道。“你會需要的。”
“不要引起麻煩。”他肩頭的烏鴉用惟有他能聽見的聲音說道。
金躊躇了一下,這四個人前後擋住了他的路,看起來除了訴諸武力或者乖乖屈服外沒有其他的選擇。於是他向那個中年人——看起來他是個首領——走去,伸手從身上摸出一個錢幣。
“好吧,我接受你們的服務。”他把那個錢幣遞過去,對方則伸手來接。就在兩手接觸的那瞬間,金的手捏成了拳頭。
“砰!”伴隨著沉悶的聲響,那個毫無防備的流氓應聲栽倒。金立刻越過了這個倒地的家夥向前跑,一直跑出了巷子。雖然後麵那三個流氓發出詛咒和威脅並且追了過來,但他們畢竟還不敢現在拿著武器在大街上追逐。在金跑上大街後,那幾個人沒有跟上來。
“我應該說你是聰明呢,還是魯莽呢?”烏錐拍了下翅膀,“你招惹了一些地頭蛇了,這可能給我們的目標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這點麻煩應該是無所謂的。”
“你太自信了……我告訴過你,你那份正義心和自尊對你來說是很無聊的。”
“也許吧。但是一下子讓我丟棄那些東西我還做不到。”
“算了,隨便你。”烏錐看來終於放棄了。“我們下步你打算怎麽做?”
“和普通人一樣。”
“普通人一樣?”
“就是找個旅店住下來,打聽點我們需要的情報。”
金沿著大街向前,同時打量街道兩邊。街道兩邊的商販用滿懷期待的眼睛看著這個經過的旅客,指望做成他們這一天中最後一筆生意。然而他們失望了,金緩步向前,一點都沒有停留。
銀葉鎮的旅店並不少。事實上,作為一個沙漠商道上的城鎮,整個鎮子有三分之一的建築物可以供客人居住——隻要有足夠的錢。
金走了一段路,看中了一家旅店,不為別的,就因為旅店招牌上畫了一隻大烏鴉。
金推門而進,門口的夥計則諂媚的彎腰歡迎。這種殷勤過分的態度讓金感到有些奇怪,不過他走到裏麵後,馬上明白原因所在了。這個旅店大廳很大,高高的天花板被形狀優美的拱門和苗條的柱子所支撐。幾乎每一寸的牆、地板和天花板都鍍了一層閃亮的金屬,有些地方的牆和天花板上繪著來自各個種族的奇異華麗圖案。
到處都在賭博。房間裏塞滿了各種年齡的男女,大多數都衣著華麗,也有些穿著旅行人的服飾。人們有擲骰子,玩紙牌的,還有玩其他花樣百出的賭博。在距離他最近的一張賭桌邊,兩個女人舉著酒杯,發出勝利的得意大笑;她們對麵,一個男人憤怒地呼喊著,叫嚷著牌局有鬼。金幣交換時的嘩啦聲此起彼伏,到處都可以聽見贏家的歡呼和輸家的呻吟。
除了這個房間外,裏麵還有另外的一個比較小的房間。從敞開的門裏看進去,一個女人在桌子上跳**。衣著暴露的女招待則反複穿行人群中,端著啤酒或者葡萄酒。不時的有一個女招待**笑著倒進客人的懷中。
“一個妓院、賭場加旅店。”烏鴉四顧後做出結論,“金,你真的挑了個合適的地方。”
“確實很合適。”
一個肥胖的男人迎了上來,臉上五分酒意,五分喜氣,明顯剛撈了一把。“來一局麽?”他挑戰似的晃了下手裏的骰子。
“一個機會。”烏鴉貼在金耳朵邊提示道。
“好的。”金回答道。
賭場的人倒沒有對這個披著大鬥篷的陌生人表示多大的驚訝。眾所周知,在這個充滿了各種出身各種來曆的人的鎮子裏,一個人遮掩起自己的麵容不算希奇。而且,店裏在意的是客人的腰包,而非他們的臉。
“他居然和胖子麥克賭!”幾個人發出幸災樂禍的笑聲。有人讓出了座位。於是金坐下來,和這個胖子麵對麵。
“要比大小還是壓點數?”那個胖子把骰子丟到空中然後重新接住,手指的動作堪稱神速。如果是普通人的話,是決計注意不到這麽一下他已經換了一個骰子的。
“他耍手段了。”烏錐好心的提醒,換來金的兩根手指在它嘴上用力一捏。
幸好此時人聲沸騰,沒有人想到剛才烏鴉說話了。很多人圍繞過來,想參觀著場賭局。人們看到胖子取出二十個金幣,往桌子上大模大樣的一拍,而這個陌生人不動聲色的同樣摸出二十枚錢幣。
“隨便。”
胖子從對方拿出的金幣上拿起一個,看了看。這確實是真正的城堡鑄幣,也就是說,不是那些從古代一直沿用下來的劣等金幣(盡管這些古金幣依然經常被使用,但是價值和鑄幣比起來相差懸殊)。這個陌生人打扮普通,但確實是有錢的主。
“那麽我們來比大小,點大的人贏。六個骰子。”
陌生人沒有回答,隻是做了個“請”的手勢。
幾個人開始起哄。這裏的熟客幾乎沒人敢和這個胖子玩這種遊戲,因為胖子的技術十分高明。無論是單純的技巧還是作弊的技巧。他是個職業賭客。
人們很快發出第二陣哄叫。因為連續幾把,胖子都丟出了罕見的六個一點。陌生人泰然自若,隨手一丟就獲得勝利,反而是胖子輸光了自己的錢。
“再來!”胖子急紅了眼,從手指上扯下一個紅寶石戒指,放在桌子上。他用手一指,“這個賭你麵前的全部,一局定勝負。”
“好的。”陌生人的聲音十分鎮定。這麽大賭注的豪賭引起觀眾的興趣。大家都議論紛紛,普遍認為這是胖子的陷阱。
烏鴉在金的鬥篷上擦了下嘴。它對這賭局的勝負並不關心,普通人和一個魔法師賭博沒好結果,自古以來都是如此。它把注意力轉到房間裏的其他地方,開始鑒賞這個房子罕見的裝飾。
“作弊,有作弊!我不賭了!”胖子終於做出了明智的選擇。“一定有問題,連續七局,他每局都正好比我多一點。”
“朋友,既然是賭博,自然有運氣的。”那個陌生人一邊收起他麵前的賭注,一邊回答。“隻是你今天的運氣不好罷了。特別是你換骰子的時候不應該給我看到。”
他最後一句話說的非常輕,但胖子就好像被蠍子蜇了一下一樣整個人彈跳了一下,臉色由紅轉白。
周圍人發出一陣哄笑,於是胖子在笑聲中灰溜溜的離開了賭場。
這個陌生人從座位上站了起來,開始在賭場內四處看。很多人都對他表示出了興趣,但是卻還沒有人敢邀請他來一局。
“來一杯嗎?”一個女人湊到他麵前。濃妝豔抹,珠光寶氣。女人遞過一杯不知道是什麽東西的飲料,但是裏麵的麻醉劑的味道金卻是聞的很清楚。
“不用。”他揮手推開。
“我請客。”女人不依不饒繼續糾纏。金判斷了一下麻醉劑的量——如果是缺乏戒心的普通人喝下去,幾分鍾就會開始神智模糊,然後被這個女人帶出去,帶到某個地方開剝。
“不了,裏麵的麻藥太多了點。”他這樣回答,於是那個女人一聲不響的消失在人群中。
所有那些混亂的地方一樣,這裏處處是機會,處處也是陷阱。而且一般人無法分別兩者區別。
又一個人湊上來,這次是個衣著十分清涼的少女。她臉上一片緋紅,明顯是喝醉了。她一邊說著一些沒人聽得懂的話,一邊湊上了金的身子,而且伸手拉住了金的鬥篷的遮臉部分。鬥篷沒辦法承受這種拉力,於是被扯落一半。原先隱藏在下麵的麵孔一顯無餘。
金看到那個喝醉的女人仔細的盯著自己的臉,目光敏銳毫無醉態。她大概在判斷自己的來曆,金這麽想。但是那個女人很快就失望的放開了他。他隻是一個來曆不明的陌生人而已——這種人世界上有很多很多。
看起來做的還不夠。幾分鍾後,金就開始主動的參加賭博。他很快就引起了整個賭場的關注:因為他隻贏不輸。賭博的積累速度是驚人的,很短的事件裏,他的麵前就變成了珠寶首飾和錢幣的海洋。
“五百金幣。”金隨口報出一個數字,麵不改色心不跳。而接受這個賭局的莊家卻已經手腳發抖了。
“五百……開。”
“一定有鬼!”旁邊有人發出一聲狼嚎一樣的聲音。“他每一局都摸出皇牌同花順,整整二十五局了。這不可能!”
“皇牌同花順,我贏了。”金毫不理睬旁邊的話,亮出自己牌。
莊家擦著冷汗把一堆錢幣推到了金的麵前。但金卻立刻全部推了出去。
“這次我下一千。”
“等一下,客人……”那個莊家終於吃不消了,這個客人明顯來者不善——他麵前的賭金已經接近賭場全月的營業額了。“這裏不接受這麽高的金額。”
“哦,開場子還怕客人胃口大?”某個渾水摸魚的聲音在人堆裏喊道。
“好吧。那麽這次下注還是五百金幣。”金很有耐心的回答。他很清楚這樣下去,總要有人出頭來和他談判的。而一般而言,開賭場的人都很有門路。
“等一下,客人。”一個聲音從人群後方傳來。看熱鬧的人紛紛閃開,幾個人來到金的身邊。領頭的是一個衣著華麗的男人。
“可以單獨談一下嗎?”那個人滿臉笑容。“不會耽誤您多久的。就一會兒。”
終於來了。金站起身來,他隨手從桌子上抓了一把。
“您的錢,我們會給您收好的。”
“不用了。”金高聲對四周人群喊道。“這些錢就送給大家了,誰要誰來拿。”他跟著那個男人——應該就是賭場老板——走進一側的一個房間,留下一群男女擠在一起搶成一團。
“我叫金。”金落座後就立刻介紹自己,他伸手指了一下停在他肩頭的烏鴉,“他叫烏錐。”
“哦,好的,金先生,我叫萊克。我們開門見山的說,您來這裏,並不是想來玩幾把的。我說的對嗎?”
“很正確。”
“那麽,您想要什麽呢?”
“其實我隻想知道一件事情。幾個月前,有一支老經驗的商隊從沙漠北邊出發,目標是橫越沙漠。可是那個隊伍並沒有到達目的地。”
“啊,也許是被沙漠風暴吞沒了。這事情很常見。”
“也許吧。那個沙漠風暴的胃口並不太好,沒有把所有東西都吞掉,留下了一具用槍刺死的屍體。”
“那麽他們應該是遇到沙漠土匪了。這也並不罕見。不過,您為何關心這個?您是商隊主人?恕我直言,金先生,您看起來不像商人。”萊克大笑了一下,露出雪白的牙齒。“一個商人,是絕對不會輕易放棄金錢的。”
“我確實不是商人,那個商隊也和我沒太大關係。但是起碼我知道一點:很多被土匪搶劫的貨物都會過一段時間後在銀葉鎮集市上露麵。”
“這倒沒錯,我也不想隱晦這事。事實上,如果不是這個作用,這裏也許早就被那些凶悍的匪徒們給徹底洗劫了。這是一種共存共榮的關係。那麽,您為什麽向我打聽這事呢?我隻是一個旅店的老板,怎麽知道那個商隊的去向呢?您有親戚在那個商隊裏?”
“也不是。我隻想知道那個商隊貨物的去向。而您是這裏的人,這種事情多少會有聽聞。”
“很可惜,我並不知情。雖然我很願意幫您打聽一下。不過我事先提醒,沙漠土匪的貨雖然確實有一部分被弄到這裏來,但是也僅僅是一部分。他們還有其他的渠道來處理戰利品的。”
“這點不必費心。我可以肯定那批貨物是被送到這個鎮子上。”
“也可能已經出售。”
“那麽就請告訴我誰收購了那批東西。隻要消息正確,剩下的就由我去辦。”
“您一個人?”
“對,就我一個。”
“那些是什麽貨物?”
“是和半獸人戰爭的戰利品。”金回答道。“主要是一些矮人的武器鎧甲和一些手工藝品。也許還有一點毛皮之類的。”
“很普通的貨物,可能被拆開出售了。”
“就算是拆,也是在銀葉鎮被拆開的。如果您能幫忙的話,我將不勝感激。”
萊克起身鞠躬,表示願意效勞。於是金也起來打算離開。
“等下,金先生,如果不蒙嫌棄,請住在我這裏。”在金想開門的時候,萊克突然急切出聲。“雖然隻有敝舍陋食,不配貴客,但是我一定吩咐下人細心服侍。”
“好的。”
金走出門,門口已經有一個小廝在等候。他帶著金穿過大堂和重重過道,最後來到一個房間門口。小廝行禮退走,於是金自己走進門。
這一切都瞞不過有心人的眼睛。但是幾乎所有人都忽略了金肩頭原先停留的那隻寵物烏鴉。那隻烏鴉已經不在他肩頭了。
我們樂於助人的賭場老板萊克確實遵守承諾。在金離開房間後不久,他就迎來了第二個客人。一個打扮普通,而臉上卻有一條無法忽略的巨大傷疤的男人。
“鷹,‘黑風暴’最近有沒有什麽貨物運到這裏來?”
“抱歉,老板。最近生意興隆,根本記不住啊。如果您需要這方麵的情況,那麽我得回去調查一下。您問這個幹什麽?”
“出現了一個奇怪的家夥,他向我詢問這方麵情況。”
“誰?”
“不知道具體來曆。是一個自稱叫金的男人。全身上下都是一股詭異的味道,看起來不是個可以輕易打發的家夥。”
“要不要……”這個被叫做鷹的男人做了一個砍的手勢。
“不,我懷疑他不好對付……甚至……我擔心他可能是個巫師。”
“巫師?巫師到這裏來?這不可能啊。他們無法離開自己的領土範圍……你知道巫師,離開自己的老窩他們就會衰弱,很容易幹掉。”
“我也覺得不太可能……算了,別說這個。幫我調查一下黑風暴的生意往來,不僅是和我們的生意往來,其他人和黑風暴的生意也去調查一下。”
“可是,那個土匪團的生意範圍不隻我們鎮子……他們銷贓渠道很多……”
“你隻用知道我們鎮子的情況就可以了。”
“遵命。”
鷹退了下去。萊克搖動鈴鐺,另外一個手下走了進來。這次是個漂亮的年輕人。
“怎麽樣?”
“主人,我借口進去整理房間,去仔細的觀察了一下。他在房間裏,已經脫下了鬥篷。如您所見,他幾乎沒有任何行李,鬥篷下除了衣服武器外隻有一個放雜物的袋子。他甚至沒帶水袋。靠這樣的裝備是不可能穿越沙漠的。”
“果然古怪……其他的呢?例如長相?”
“沒有聽說過類似長相的人。也許是我孤陋寡聞。”
“他帶了什麽武器?穿什麽鎧甲?”
“一把長劍。身上是普通的衣服,沒穿盔甲。”
“奇怪……”萊克臉上浮現一條代表深思的皺紋,“明明說他身上摸起來很硬,鬥篷下是鎧甲……算了,你下去吧。”
窗外的烏鴉撲騰著翅膀,離開了窗台,黑色的身體和黑夜融為一體。他向不遠處的另外一個窗台飛去,在那裏,一扇敞開窗戶正迎接著他。
“那個賭場老板已經在幫你打聽消息了。”烏錐停到金的麵前。“但你的打扮讓他起了疑心。他懷疑你是個巫師。”他看了一下金的裝備。“不過你確實可以讓人疑心。越過沙漠而來的旅人沒有坐騎,沒有水袋,沒有食物包……這也難怪,你什麽都沒有,別人不奇怪才有鬼。”
“算了,下次我會注意的。現在隻要得到消息就夠了。”
“話說回來,金。你現在這個樣子也太引人注目了……你應該做得更好才對。”
“做的更好?”金站起來,來到一側的衣鏡,有些迷茫的看著鏡子中的自己——一個高大,英俊,滿臉笑容的男子。“做的更好有什麽意義嗎?對現在的我來說……”
“你在迷惑。”烏鴉飛到他頭上,“比我想象的還早了一點。但你已經開始迷惑了。”
“我沒有!”
“你有,你迷惑了。你開始質疑自己的存在——這是好事。不久之後,你就會學會以另外的心情觀察一切。不過你還會再次迷惑,再次轉變自己。這是無法改變的。”
“算了。”金苦笑了一聲。“對了,看來今天晚上我隻能呆在房間裏,對嗎?”
“確實如此。”烏錐回答。他飛起來,落到床邊的一個架子上。“來吧,躺到**去,我給你講一些故事吧。一個晚上很快就會過去的。”
“不,我不想聽故事。”金躺到**,神情疲憊而茫然。“我在想,那些巫師到底是以怎麽樣的心情度過每一個晚上的?”
“恐懼和擔憂吧。應該就是這樣。權力就是這麽個東西,沒有的人總是竭盡全力,犧牲一切去獲得。等到真的獲得最大權力的時候,這東西卻變成了燙手山芋,丟不掉,握著又很痛苦。”
“他們以黑暗和恐懼來統治,以血腥和死亡來統治……那麽最後又得到了什麽呢?”
“你太多愁善感了。”
“我隻是……有些懷疑……”金睜大眼睛,卻沒有說下去。他的眼睛看著天花板,陷入深深的沉思中。
“去掉一些你的無聊正義感,你會幹的比現在還好。那次如果你不是對那個混球,那個賊發了慈悲的話,我們也沒必要進行這次漫長的尋找之旅了。”烏鴉喋喋不休的繼續說道。“你救了他,他的回報是偷了你的東西。這個世界上,有些東西就天生應該被毀滅。有些東西一點都不值得同情——無論他遭遇了什麽。不過這也好,你多經曆幾次,你就不會那麽滿腔熱血,可以漠然麵對其他。”
“他隻是在擔心……在害怕……擔心自己的未來,所以才會偷了我的東西。”
“你又來這套了。得,你最後還不是殺了他嗎?”烏鴉大笑起來,而且第一次發出“哇”的聲音。“現在又來說這個……把我們的東西找回來才是正經。說真的,我確實告訴過你,貴重東西應該做好防備……可是你總是那麽自信,不聽我的。”
“下次我會注意的。”
“下次?又是下次……也好,反正我們有的是時間,可以有足夠多個‘下次’。”
金出現在大廳的時候,時間已經不算早了。
這家店比預想的還要大的多。包括賭場、舞廳、餐廳、歌舞表演……等等等等,總之,一個旅客想要得到的一切服務,這裏應有盡有。
他走進吃飯的地方,這裏已經有不少人了。有些人已經享用完了早餐,開始閑聊。從打扮上看,一半是商人,另外一半是冒險者或者傭兵。所以金一身平常衣服倒沒引起其他人注意。他找了張桌子坐下,隨便要了點簡單的食物。
消息應該沒那麽快。金思索著這個問題,他今天應該去其他地方尋找一個新渠道。這樣可以校對消息的真偽。他已經落後了一段時間——如果那些貨物在送到鎮上的第一天就被出售光的話,他也許已經落後一個月以上了。
但他遲早會找回來的,因為他必須找回來。
“聽說了嗎?”在金的鄰桌,幾個人正吃完了飯閑談。“北方的巫師之王,瑟尼的統治者默爾遜已經被打敗了。我剛剛從來自北邊的商人口裏聽到這個消息。”
“這真的是個好消息。今年來我還是第一次聽到這麽好的消息。”一個人回答,“有什麽好,隻不過換了一個巫師統治者而已。變來變去都一樣。”另外一個人不屑的說。
“如果你和我一樣去過瑟尼,你就會明白為什麽我這麽高興。無論那個新巫師多麽凶狠殘暴,他也不會做的比默爾遜更糟糕了。我想那裏的人民會很高興換了一個統治者的。”
“你們都錯了,”第一個說話的人開口插入。“那裏現在組織起了一個議會來統治。確實是一個強大的巫師打敗了默爾遜,但是他並沒有替代他的統治地位。”
“也沒有製造那些可怕的死亡塔?”
“對,那個巫師消滅了默爾遜,而且摧毀了他的全部死亡塔。他甚至成功的救了一部分被封進塔的人。”
“這不可能。”其他兩個人幾乎異口同聲的喊起來。
“別激動,事實就是如此——起碼那些商人是這麽說的。在勝利之後,那個巫師召集了城裏的人,告訴他們從此可以自己決定自己的生活,不必擔驚受怕。他當著所有人的麵毀滅了默爾遜黑暗的城堡,摧毀了所有死亡塔。做完這一切後,他就離開了。”
“噢,如果這一切都是真的話,我又要開始相信這世界有正義的存在了。”
“等下,加上這一個……這兩年內已經已經有六個巫師王被殺了。”一個一直沒有開口的人突然開口了。“難道說這次消滅巫師王默爾遜的還是……”
“光輝法師?”幾個人再次說出這個名字,接著又是一片沉默。
“那真的不是一個傳說?我一直以為那是那些被邪惡巫師王統治的人們幻想出來的人物呢。不知道姓名,不知道長相,不知道來曆,隻知道他擁有強大的魔法,而且是正義的使者。”
“聽起來十分可笑。但是如果是現實的話。”第一個人端起飲料,“那又十分的令人仰慕。別說了,大家一起喝一杯。”
幾個人端起酒杯,但是其中一人卻突然神秘兮兮的說:“聽說過那個謠言嗎?關於光輝法師的謠言?”
“什麽?”
“傳說他就是兩百年前在中央之塔和巫師之王布萊特同歸於盡的無名法師。正是那場戰鬥把這裏變成了如今的大沙漠。”
金沒有聽下去,默默的吃完自己的一份菜後,他起身走出大門。監視萊克的任務已經交給烏錐了,他的任務是再尋找一個消息途徑。
大街上剛剛開市。對於這個幾乎沒有任何出產的城鎮,商業是唯一的生存之道。雇工在賣力的吆喝,行人不斷的被一些特別熱情的商人給攔截下,要花點口舌才能脫身。
各種東西,從最北方的皮毛到最南方的高原玉石,基本上都能看得到。沒錯,這個銀葉鎮正好坐落在一條大商道之上。按照一般人的觀點,這裏發展為一個大城市,然後落入某個巫師的手裏是遲早的事情。
金觀察著街道兩邊,入眼盡是外表忠厚老實的商人,可是天知道他們出售的貨物來自何方?也許就是從滿手血腥的沙漠匪徒那裏弄到的。集市雖然嘈雜,但是起碼還遵守著一定秩序,沒有什麽糾紛和暴力衝突。這說明這裏有一股維持秩序的力量存在。通常這代表這裏有一個強有力的統治者。
一隊衛兵走了過來。金側身避讓。這隊士兵都穿著黑玉般的鋼甲——這無疑證明了他剛才的推斷。
士兵剛走過,一個人疾跑的人猛撞上了他的身體。這個很明顯有急事的人一邊道歉,一邊想繼續趕路。
金伸手抓住他,然後從他手裏拉出一個屬於自己的小包。這個賊動作真的很快——普通人恐怕根本感覺不到。金沒有大喊大叫,隻是拖著手裏的賊向一邊的無人小巷走去。那個人雖然奮力掙紮,但是卻無濟於事。很快的,金就把俘虜拖進了一個小巷。
“你……你要幹什麽?”那個賊——金現在注意到那是一個少年——顫聲問道。他看到這個高大的陌生人懸掛在腰間的長劍。“別……別殺我,你殺了我會後悔的……真的……”
“這個鎮子的統治者是誰?”
“統治者?”小偷眨巴了下眼睛。“你說哪一個?”
“我是說現在鎮上最有勢力的人是誰?”金手上略加一點力氣,讓那個小賊發出一聲痛呼。“別和我耍花樣,我不是個有耐心的人。”
“我不知道……啊……我說,我說。是摩利先生,他是這鎮子的頭。”
“那麽,鎮上小偷的頭目是誰?”
“是老剛奈。”這次小偷老實的交代了。
“我想去見他。”金從口袋裏摸出一枚金幣,晃了一下。“如果你肯帶路,這就是你的。”
那個小偷臉上露出複雜的表情,很明顯他在考慮這事情可能帶來的後果。但那枚金幣真的很耀眼。
“就在這裏。”小偷朝一扇門一指。他轉身就想溜,但金一把抓住他。
“一起進去。”金一手抓著這個小賊,一手敲門。很意外的,門隻是虛掩,所以一碰就開。
門裏有三個人,中間是個頗有些年紀的老人,另外兩個則都是年輕人。三個人都毫不意外的看著門口進來的兩個——很明顯在金到達前,他們就得到通知了。
“剛奈?”金從三個人的神情態度就明白中間的老人正是他要找的人。
“是我。”老人點了一下頭,他看著被金抓在手裏掙紮不已的小賊。“迅,給我滾,等下我再收拾你。”
金放開手,那個小賊像受驚的鴿子一樣竄出了門。
“找我有何貴幹?看起來你不是想替天行道。”在那個叫迅的少年離開後,老剛奈再次打量著這個闖上門的不速之客。這個陌生人看起來年紀不大,身上披著一件沙漠旅行者常用的鬥篷。鬥篷中間的一個突起說明來者攜帶著武器。
“我叫金,我想來做一筆交易。”金直截了當的說,“我想知道一些消息。”
“為什麽你會覺得我將告訴你消息?很遺憾,我不是情報販子。”
“但是也可以成為情報販子。”金從口袋裏摸出一把昨天在賭場裏贏來的東西,放到房間中間的桌子上。“我的代價十分優厚,而且我所要的情報卻非常簡單。”
“你想知道什麽?”
“一批貨物的下落。幾個月前有一個商隊沿著中央商道南下,中途遭到沙漠強盜的洗劫。那批貨接著被送到銀葉鎮來了。”
“你的貨物?”
“不是,但是我有一個東西在那批貨物中。”
“貨物會被拆散出售的。”
“那麽告訴我在誰那裏被拆散。”
老剛奈看著桌子上的東西,很快做出了決定。“明天這個時候來這裏,我會給你答案的。”
“我還沒有說是什麽貨物呢。”
“不需要,”老剛奈說道。“強盜們是有地盤的,他們也有長期的合作人。所有在中央商道遭到洗劫的貨物都是固定送到一個黑心商人手裏。”
“黑心商人。”金重複了一次這個稱呼,臉上露出了微笑。“好的,明天我再來。”
他走出門,走了不久就發現剛才那個叫迅的小賊正偷偷摸摸的跟在自己身後。那小子動作十分機靈,但還瞞不過他。他轉過一個拐角,迅速貼牆站立。當迅過來的時候,被逮個正著。
“跟著我幹什麽?我們的交易已經結束了。”金走過去。讓他有些意外的,這個少年並沒有逃走。
“金先生……”少年鼓足了勇氣,“你需要一個隨從對嗎?”
“隨從?”金愣了一下,隨即明白過來。“很可惜,我並不需要。”
“所有的旅行者都需要一個隨從。”少年突然衝上來,抓住金的鬥篷。“我一定可以很好的服侍您的。”
“為什麽選擇我?”金扯過鬥篷。“這個鎮子上有很多的旅行者。”
“因為,您……看起來像個好人。”
“好人?這個世界上還有好人嗎?”金冷笑了一下,“你這樣一個女孩子,和男人一起旅行很危險。特別是我這樣的陌生人。”
少年的臉上一陣發紅。金轉身要走,但是鬥篷又被迅給抓住了。
“求求你,帶我離開這裏。”她漲紅了臉,手卻無論如何都不肯放開。“如果我留在這裏的話,老剛奈一定會把我賣到妓院的。剛才我聽到他已經開始做這個打算了。”
“那麽回家去,別再當小偷。”
“我……沒有家,也沒有父母……從小就是老剛奈照顧我……”迅低聲的說。“從小我就隻能幫他偷東西和騙人……”
“那和我無關。”金用力抖了一下鬥篷,幾乎從這個女孩手裏扯脫了。
“我一點都不想那麽做的……”迅——這個名字明顯隻是哪個人隨便起的——突然哭了起來。“我也不想被賣到妓院去……”
金歎了口氣。眼淚的殺傷力對他依然有效。如果烏錐在身邊的話,一定開始斥責他熱血過頭。這世上冷酷悲慘不公平的事情那麽多,他能解決多少呢?但是他卻無法硬起心腸來把這個女孩強行甩開。
“你能自己照顧自己嗎?我不需要旅行的累贅。”
……
金在集市上逛了一圈。等到他回到萊克的店裏的時候,他已經購買了很多正常人類旅行的必備品。他帶著自己的新隨從走進門,烏錐迎麵飛來,停在他的肩頭上。
“嘿,金,你好像弄來了一個有趣的東西。”烏鴉看著這個少女,“沒想到你對小姑娘有興趣。”
“她是我的隨從。”金頭也不抬的解釋道。
“隨從?”烏錐停在金的肩頭,居高臨下的打量著女孩。她穿著一身小廝的衣服,頭上戴著一頂遮擋陽光的小帽,如果不是仔細打量的話還真的看不出來是個女的——即使仔細打量也難看的出來。
“烏鴉……會說話?”迅揉了揉眼睛和耳朵,幾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說話客氣點,既然你是他的隨從,就要叫我烏錐大爺。懂不?”烏錐飛到少女的麵前。“我是他的導師兼同伴,你得這麽叫我。”
“烏錐……大爺?”
“這還差不多。”烏錐滿意的飛回金的身上。“以後都要記得這麽叫我,否則有你好看。”
“按照它的喜歡叫它好了。”金插話了,“這頭鳥喜歡被人吹捧。”
“情況怎麽樣。”烏鴉輕聲的問。“那個萊克已經幫你打聽到了,現在他正在調查你的來曆和目的。我想一兩天內他就會做出選擇,告訴你一切或者把你做掉。”
“我另外找了個消息來源。也許應該再去找一個,這樣無論萊克怎麽選擇我們都沒關係。”
“我覺得這個鎮子是個土匪窩。”烏鴉嘀咕了一句。“土匪總是彼此勾結的。”
“做好準備,明天我們就會出發。”金大聲的說。
“去哪裏?”迅問道。
“明天才知道。”
金讓迅躲在房間裏,他自己則到櫃台去再要一個房間。少女走進房間後,烏鴉湊到了金的耳朵邊。
“你做了一個不適當的決定。”烏錐分析道。“現在帶著她對我們沒有好處。而且她目光敏銳卻四處遊移不定,說明她並非一個誠實可靠的人。即使你真的想要個隨從也不可以選擇她。”
金笑了一聲,沒有回答。
“算了,不聽烏鴉言,吃虧在眼前。”烏錐倒沒有繼續對這個問題追究下去。它感歎了一聲就不再管了。
在金呆在房間裏為自己的下一步旅途做準備的時候,老剛奈正在為他所需要的消息行動。其他方麵也許金都預料到,但是有一點是絕對出他的意料之外的。因為這個時候,在老剛奈麵前匯報情況的,正是昨天出現的萊克的手下,臉上有條大傷疤的鷹。
萊克和老剛奈是一夥的。
“可靠嗎?”
“完全可靠。是那個盜賊團的殘存者說的。黑風暴強盜團已經不存在了,包括首領在內的所有人都被殺死——隻有幾個偶然外出的人逃過一劫。”
“他們足有五十人,雖然都是烏合之眾,但是其中還有有些好身手的人的。”
“但在一個小時的時間裏就全部死了。現場有些被冰凍的屍體,有人用魔法攻擊了他們。”
“聽起來像個巫師幹的,一個巫師……”老剛奈摸著胡子,思索著這個詞語所代表的意義。“但是大沙漠並非任何一個巫師的領土範圍……難道說萊克的猜測是正確的,那個叫金的男人是個巫師?雖然他確實看起來有些與眾不同,滿身的詭異氣息。”
“那是不可能的。沒有一個巫師會做那麽蠢的冒險。”那個帶來消息的年輕人說道。“萊克先生帶來了一個新消息。今天他派手下趁他出門的空擋檢查了他留在房間的行囊,在那裏發現了一些……”
“一些什麽?”
“蓄魔水晶,總價值在五十萬金幣以上。一部分水晶裏還保存著魔力,另外一部分已經用掉了。這充分解釋了他的自信的原因。”
老剛奈的眼睛眯了起來。他發出幾聲意義不明的笑聲。五十萬金幣,那差不多等於整個鎮子一年的全部收入了。
“使用蓄魔水晶,那麽他應該是個巫師的手下……就算不是巫師,起碼也會魔法。我們暫時把他當作一個巫師好了。就算離開老窩,巫師也不好對付。”
“但並非不能對付。”
“而且他在鎮子裏,摩利不會允許這種事情發生的。他是個嚴守規矩的人。”
“但是那是在鎮裏。”
“萊克先生的意思是?”
“鎮子裏要遵守摩利的規則,鎮子外麵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他有了一個好計劃……”
鷹貼上前,低語起來,老剛奈臉上笑容越來越濃。
“這真的是個好計劃。”
烏錐用嘴輕點了一下金的頭。
“喂,金,你不覺得你等的太久了嗎?呆在房間裏不是什麽好選擇……我估計那個萊克正竭盡全力的去調查你的來曆。”
“你覺得他們能調查出什麽東西來?”
“話是這麽說,但是我總是懷疑……算了,我勸你還是上街走走,探探人們的口風。也許最近發生了什麽值得關注的事情。”
金好像想到了什麽,難得的笑出了聲。
“是你覺得呆房間裏太無聊,想到外麵轉轉吧?烏錐?”
“胡說八道!”烏錐用翅膀拍了一下金的頭以示抗議。“我隻是為你著想。”
“好啦好啦,在這裏等那個萊克的決定倒確實沒什麽意思,出去走走,順便給你弄點鳥食。”
“喂,你別搞錯,我可不吃鳥食,我吃……”
在爭執聲中,金走出了門。剛才還在吵鬧的一人一鳥立刻就安靜下來。
“要帶上你的新隨從嗎?”
“不了,她現在躲在裏麵比較好,可以避免不必要的麻煩。”
一人一鳥走出門去。此時正近中午,店裏幾乎看不到什麽人,隻有偶然一兩個招待急匆匆的跑過。正如前文所介紹過的一樣,這個鎮子坐落在沙漠邊陲,太陽肆無忌憚的用它的光和熱折磨著自己領地範圍內的所有一切,中午時候鎮上溫度高的可以煮熟雞蛋。
但是這卻擋不住人們對金錢的渴望。天上太陽熱氣衝天,地上集市也是熱氣衝天。生意場上正是一天最忙碌的時候。到處是隱藏起容貌,披著鬥篷的人在購買東西。
少數穿著黑色鋼甲的衛兵在巡邏。他們是唯一沒有戴上鬥篷的人。黑色鋼甲上明顯經過魔法的處理,即使在烈日下依然保持鋼鐵本身的冰冷。
“他們的老板真有錢。”烏錐羨慕的說道。
金漫無目標的沿著街道前進。他並沒有打算購買什麽,所以也不在乎商人的聲音。不知不覺中,他發現自己已經走進一條偏僻的小巷子。
“還記得昨天的事情嗎?”烏錐突然問。“那次小衝突?”
“那幾個流氓嗎?當然記得,怎麽了?”金心不在焉的回答。
“沒什麽,隻是今天要重複一次而已。”
“重複……呃?”金這才從走神的狀態恢複回來。他的前麵,後麵都已經被人堵住了。
他的前麵是昨天那個挨了他一拳的人。昨天那下一定很重,因為那人臉上纏著紗布。那個人手裏拿著一把匕首,身邊是三四個拿著斧頭和鐵頭棒的粗壯男人。在金身後,站著另外幾個身影,其中一個是似曾相識的半獸人,每一個都全副武裝,一臉殺氣。
“說點什麽吧。”烏錐提醒。
“你們好,各位……”金再次看了一下前麵和後麵。這一次似乎和昨天不同,這次他們是有備而來——甚至可能是一路跟蹤他過來的。“我不想找麻煩。”
那個昨天被打傷下巴的男人露出一個笑容。可能因為紗布的關係,他看起來笑的十分猙獰。
那個半獸人拿著一把戰錘,他揮動了一下武器。“我們也不想找麻煩。”半獸人如此說道。
“那正好……”金接上話頭,如果可能的話,一切事情還都不要訴諸武力比較好。
“我們隻想讓你死!給我上!”半獸人喊了一聲,帶頭衝了過來。
“為什麽結果總是這樣……”烏錐歎了口氣,飛上天空,讓金一個人麵對兩麵夾擊。
金已經拔出了長劍。但他位置不利,小巷裏麵對兩麵夾擊總是很危險的。如果沒什麽特別招數的話,這種局麵似乎沒有勝利的機會。
但金確實是有特殊招數的人。“看你的了,暗風!”他喊道,“黑暗!”。
那個半獸人立刻停下衝鋒的腳步,開始亂舞起手裏的錘子來。
“我看不見了!”半獸人發狂的舞動著錘子,嘴裏大聲喊道。他害怕敵人趁機攻擊,結果是擋住了自己身後同伴的前進。金轉過身,開始全心麵對另外一麵的敵人。
“麻痹!”金呼喚了魔法劍的另外一個力量。剛剛衝到他麵前的一個揮舞鐵頭木棒的人立刻被魔法固定住,全身僵硬的停下動作。於是金橫過劍,劍脊狠狠的砸上對方的腦門。
另外一個過來了,他本來可以在金發揮魔法劍的力量前發動攻擊。但剛才發生的一切嚇了他一跳,這個猶豫後果很嚴重。
“加重!”
金很輕鬆的一腳踢倒了這個體重暫時增加了五倍的人。
“魔……魔法?”
下巴受傷的男人發出驚訝的叫聲。其他幾個在衝上去或正打算衝上的人也生生的止住了自己的腳步。誰都明白魔法意味著什麽。黑暗,恐怖,死亡,絕對的力量——提到魔法,人們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這些詞語。
“巫師?”有人發出這個叫聲。影響半獸人的魔法已經褪去,另外兩個被打倒的也爬起來。他們都退回到同伴中間,一時沒有人敢再次衝上來。
看起來結束了。金呼出一口氣,手裏的魔法劍垂了下來。隻要再加一把勁,這些人就會嚇的落荒而逃的。
“小心,金!!”天上盤旋的烏錐發出一聲警告。
“什麽?啊……”
一根利矢穿越人群,趁著金鬆懈的一刻射進他的身軀。這是用強力的十字弓發射的勁矢,威力巨大。整根沒進了金的身體,隻留下矢尾在鬥篷外微微顫抖。
“呃……”
金彎下腰,整個身體失去平衡般的搖晃了一下。
“我打倒他啦……哈哈哈哈……就算是巫師,也沒什麽好怕的……我射到他啦……”
人群中一個狂笑的聲音傳來。
金好像快撐不住了,他靠住牆,而且以劍支地。
“你沒事吧……”烏鴉從天空落下,落到金的身邊。“金……”
“好痛……還是會痛的啊……”金從鬥篷下伸出一隻手,滿手都是紅色。“好痛……呃……”他看著自己滿手的血,眼睛裏慢慢泛上一股讓烏錐害怕的厲芒。
“快上,趁這個機會殺了他!”
半獸人再次衝上,嚇的烏錐趕緊飛走。這次他成功了,他衝到毫無防備的金身邊,一錘砸向金的頭,打得他像頭牛一樣的撲麵倒下。
“嘿嘿,巫師也就這能耐。”半獸人笑著摸了下錘子——挨了這下,別說是人頭,石頭都完蛋了。他走上前,想從屍體手裏拿走劍。
屍體動了一下。不,不止動了一下。原來已經必死無疑的屍體抬起握劍的手,長劍穿透了半獸人的胸膛。
這個變化如此突然,半獸人甚至沒有反應過來。他掙紮的看著穿過自己胸口的利劍,滿臉驚訝和不信的倒了下去。
金慢慢的爬了起來。
“上!上!”看著一個同伴倒下,這些亡命徒都紅了眼。兩邊一起衝了過來。
“金,克製!”烏錐在天上徒勞的叫喚著,卻阻止不住地麵上的白刃戰。“不要讓憤怒衝昏頭腦,你沒必要生氣的……哎……”烏錐發出一聲哀歎,看著腳下一團能量爆炸開來。
“就算你想殺人,最好也別用什麽魔法……哎,真是的……”
鎮子裏傳出一聲爆炸。聲音很大卻沒有引起集市上多少人的注意。大家做生意都忙著,隻有幾個人向爆炸聲的來源看了幾眼。
一個滿身是傷的人跌跌撞撞的跑出了巷子。
“救命……巫師……有巫師來我們鎮子上了……”傷員發出淒厲的呼救聲。無論再怎麽忙於生意的人也無法忽略這個呼救。
“冷靜下來了嗎?金?”烏錐飛到金的身邊,看著他從身上拔出深入肉體的箭矢。金的臉因為劇烈的痛楚而在扭曲著。
“好痛……”
“肉體的痛苦隻是假像……你還是太不成熟了,還不會控製自己。”
“剛才……”金喘息著回答。“不是我……是我心中的另外一個……是他的憤怒。”
“是你的憤怒導致他的憤怒。”烏錐一邊說一邊審視那幾個明顯沒得救的家夥,其中有幾個被魔法轟擊的死無全屍。“你受到的傷害讓你感到憤怒……然而你知道這對你沒意義。”
“下次我會注意的……”金努力的從劇烈的抽痛中平靜下來。“我們該怎麽辦?”他問道。
“怎麽辦?當然是快點離開啦。有一個流氓逃走了,我們得引起更大的**前離開。我說,你要麽幹脆的全部殺掉,留下這一個幹什麽?”
“他已經在逃跑了……沒必要殺他。”
集市上一片**。一些膽大的人和衛兵一起衝進小巷裏。但此時小巷裏隻剩下被害者的屍體,加害者,也就是巫師,已經不見了。
“巫師……果然是魔法……”
“糟糕,有巫師來我們鎮子了。要是他開始製造死亡塔,我們就……”
“不行,必須找到那個巫師,否則我們鎮子就完蛋了。”
人群中議論紛紛。對,趁現在巫師還沒有建立起自己的勢力,消滅他還來得及。要是巫師開始從死亡中汲取魔法,那麽這個鎮子隻能屈服在巫師的**威下了。
“那個巫師應該沒有跑遠……”人們交頭接耳的互相討論著。
“大家聽著,我知道那個巫師在哪裏!”有人站出來,大聲喊道,這個聲音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我們必須團結起來,趁現在殺掉那個巫師!”
“你跑的真快!”在金走進旅館大門的時候,烏錐靠在他耳朵邊說道。“傷口恢複了嗎?”
“恩。”
一個旅店的馬童迎麵走出來,正好和金對麵而過。那個年輕人用很怪異的神情看著金,接著匆匆跑走。這一切金雖然注意到,但卻沒有放在心上。
“今天就在房間裏度過吧。”烏錐建議道。這個建議很合理,看起來現在上街可不是好主意。“如果晚上萊克沒有找我們的話,我們就去找他。實在不行的話,就去找你的第二條線。”
他們兩個走進房間,一進門烏錐就飛出窗外。
“金,你引起了一場轟動全鎮的騷亂。他們把你當作一個巫師。”烏錐飛進來的時候,向金喊道。“一些人正開始找你呢,一個個都殺氣騰騰的。”
金嗬嗬一笑,但是沒有說話。他靠坐在**,用一種十分疲憊的神情呆看著不遠處的鏡子。
鏡子裏是一個陌生人。
在房間裏無聲的呆了一個小時左右,烏錐再一次飛出去,這次它飛進來的時候聲音裏已經帶上了一些驚訝和焦急。
“金,小心點,那些人好像向這邊過來了。他們的人數多了好幾倍。”烏錐停在金的肩頭上,用翅膀猛拍了一下金的臉,把他從出神的狀態打醒。“小心點,他們好像知道你在這裏。”
“不會的。”金嘴上這麽說,卻站起來開始收拾行裝。和先前說的一樣,他的東西並不多,很快就整理完畢。
烏錐第三次帶來了外麵的情報。
“金,我想我們還是到外麵避一下。”烏錐用很嚴肅的口吻喊道。“他們不是到處亂找,而是有目的來的。我想他們已經知道你住在這裏。”
“恩,我叫下迅……”
“你沒必要帶上那女孩,這無論對你還是對她都是麻煩。”
“我答應過她。”
金走出房間門,然後敲響了隨從的房門。那個女孩好一陣子才出來開門,同時揉著眼睛。很明顯她剛才在睡覺。
“收拾一下,我們得馬上離開。”金簡潔的說。
“現在?”那個女孩一時反應不過來。
“對,現在。馬上就走,先離開銀葉鎮。”金突然想起一件事情,他直接邁進門。“對了,我記得我還有個雜物袋放在這裏。”他看了下房間四周,馬上找到他的袋子。袋子的紮口有些鬆動。也許在好奇心的促使下,他的新隨從已經打開過袋子。
“快點。”金一邊收好袋子,一邊催促道。
迅手忙腳亂的收拾了一下。一陣嘈雜的聲音這個時候傳來了。聲音同時來自這個旅店的幾個門門外。
“糟糕……他們的動作比我預料的還快。”金考慮了一下,“迅,你別從大門,從側門離開,先到鎮子外麵,鎮子南邊的那個小山丘頂上等我。我馬上就來。動作快點。”
少女答應了一聲向外跑去,幾分鍾後,烏錐飛了回來。
“她已經安全的離開了,那些人沒阻擋她……但現在你打算怎麽辦?有些奇怪,這個旅館裏好像已經沒什麽人了。我沒看到其他人出門。”
“我不知道。”
“那個巫師就住在這裏!”那個帶路的人發出一陣高喊,“他在裏麵!”
“滾出來!”人群中發出一陣陣義憤填膺的叫聲。但是畢竟他們麵對的是一個巫師,所以沒有人敢直接衝進裏麵。人們包圍了旅館,一些人提議放火。
“把那個巫師熏出來!”有人這麽喊道。
人越來越多。大部分都是住在鎮上的居民。和所有地方一樣,大家都對巫師深惡痛絕。什麽武器都開始出現了,一些人甚至拉來了幾台弩炮。維持秩序的士兵混在人群中,但是他們絲毫不打算阻止這場暴動,反而在幫忙。人們已經開始點燃火把,或者準備浸油的火箭了。
“他來了……出來了!”
伴隨著這個聲音,嘈雜的人群安靜下來,看著那個身披沙漠鬥篷的陌生人從旅館中緩步走出。這個人身材高大,除了眼睛和雙腳,全身都被鬥篷遮蓋住。他的肩頭停著一隻不停跳動的烏鴉。
“他就是巫師!”不知道誰喊了第一聲,接著人群中發出一陣憤怒的聲討浪潮。
“各位,你們誤會了,我不是巫師。”金竭盡全力壓製住自己的聲音。
“不是?”
“他撒謊……看……”
一個滿身是傷的人被幾個人扶著來到人群前麵,金認出那正是襲擊他的那些流氓中的一個。唯一逃走的一個。他當時真的不應該放過這一個的。
“把你的鬥篷遮臉拉下來。”
金伸出手,緩慢的拉下鬥篷的遮臉部分。他的手在微微的顫抖——那是過於激動了。但是究竟是哪種感情讓他激動呢?他不知道。
“就是他,他用魔法攻擊我們。”那個傷員突然來了精神,掙脫攙扶他的人,手指著金。“就是他用魔法,他是個巫師!”
“我是個魔法師!”金打斷了那個傷員的話。“而且是你們攻擊了我,我隻是自衛。”
但是人們的聲音壓倒了金的聲音。而且,就算所有人都冷靜的聽他說話,那又有什麽用呢?他也許是世界上最後一個魔法師了。還有幾個人知道世界上還有魔法師的存在?巫師隻是魔法師中的一個分支,一個邪惡的分支。在這個時代,人們心中魔法師和巫師是等同的。
“那個就邪惡的巫師,大家動手啊!”有人起勁的給人群打氣。
“你打算怎麽辦?”烏錐貼在金耳朵邊問。“把他們全殺了?或者來個精彩的,把這個鎮子都化做灰好了。”
“不……他們是無辜的。他們這麽做並沒有錯……”金一邊回答,他的手卻緊緊的握成拳頭。他驚奇的發現自己正在拚命的自我克製。“我還是……”
“用魔法逃走?”烏錐問。“看到沒有,那些士兵手裏的十字弓可都是魔法武器啊。你要是用飛行逃走,就會給射鳥一樣的射下來。如果你要用空間魔法……我建議你最好不要。還記得來到這裏的那次傳送嗎?你的誤差那麽大,說明上次戰鬥給你身體帶來的負擔還遠沒恢複。我打賭你無法完成魔法。即使完成了,也傳送不出多遠。馬上就被追上。”
“那我怎麽辦?”
“殺了他們,這些蠢貨根本就是不值得你憐憫的。殺光他們很容易,你知道你的力量。除了空間魔法外,其他的魔法你可以隨意施展!甚至你可以用……那種,連這個鎮子一起……”
“不!”金輕聲但堅決的反駁了烏錐的意見。
“那讓我看看你如何麵對這一切吧。”
烏錐笑著飛上天空,笑聲中滿是讚許和欣喜。當然,這隻是烏鴉的笑,人類可聽不出來有什麽意義。
一支飛箭迎麵而來,從烏錐身邊掠過,擦掉了他好幾根翎毛。嚇得烏錐趕緊落回到金的肩膀上。
“這一切和我無關啊。金,快點,想辦法把我弄離這裏,我可不想被這群暴民做成烤烏鴉。”
“你剛說過我不能用空間魔法。”
“現在形勢比人強,快點,把我送走就夠了!”
金不理會烏錐的大喊大跳,他開始仔細的觀察著人群。人們也在看著他。現在還沒有十字弓或者弓箭射過來,也沒有人拿著武器衝過來,但是金知道這些遲早會發生的。
遲早。
金慢慢的掃視過人群。人真的很多,想要衝出去很困難。而且從人群的態度來看,除非真的殺掉一大批人,否則他們也不會因為害怕而退縮。
他心中思考著幾個脫身之術,但每一個都被自己給予否決。
“擒賊先擒王?”他看著人群,從人們的麵容神態上,他看到他們的首領。那是一個精悍的中年男子,手裏握著一把十字弓。這個人穿著一身很平常的衣服,金判斷他不是商人,應該是本地原住民的首領。其他的人,雖然也叫的很響,但是基本卻以他保持一條基準線不敢前進,甚至包括那些士兵在內。大部分都站在他身後。畢竟他們把金當作了一個巫師——巫師可不是好對付的敵人。
抓住他,也許可以作為人質離開……也許隻會進一步激發人群的敵意。
他突然注意到。一個小孩衝出了人群向他這邊跑了過來。
“阿納?”金終於辨認出了這個小孩。當他來到這個鎮子的時候,他偶然從沙蠍陷阱裏救出去的那個淘氣的小男孩。
“回來,小心……”人群中產生了一陣為小孩擔憂的呼喊聲。小男孩不為所動,一直跑到金的麵前。
“是你,金先生?”阿納抬頭看了一下金的臉,看到那雙令他安心的柔和眸子。“還有你的寵物烏錐?”
“喂!小子,我說過你得叫我烏錐先生!而且我也不是什麽寵物!”
“阿納,快回來,他是個巫師,邪惡的巫師。”金看到那個首領露出焦急的神色。他心裏一動,突然發現小男孩和那個男人長得很像。
“回去吧。”金淡淡的說,“這裏不適合小孩子。”
“你真的是個巫師嗎?”
“雖然很像,但我確實不是個巫師。”金苦笑了一下。“不過你還是快離開吧。你父親,”他指了一下那個首領,“不會聽我的解釋的。我們馬上得打上一架了。”
小男孩從金麵前跑走,一路跑回父親身邊。金遠遠的看不見他在說什麽,但他確實抓著那個男人的手,嘴動個不停。
“用點精神攻擊的魔法……趁他們精神動搖,可以在不傷害他們的情況下達到目的。”烏錐提議。
“那我幹嗎不使用些爆炸的魔法呢?把他們打昏而不至於受傷。”金果斷的拒絕了烏錐的餿主意,“那種事情是不可能做得到的。”
父子倆的對話已經告一段落。那個當父親的一把把孩子推進人群,然後向這邊走過來,手裏依然端著十字弓。
“你真的不是個巫師?”那個男人走到和金相距不遠的位置,大聲的問。
“確實不是。”金回答道。“我是個魔法師。”
“這兩者有什麽不同。”
“我不建造怨靈塔,也對於統治他人沒有興趣。”
“但是你確實會用魔法。”
“魔法力量的來源很多,並非隻依靠怨靈塔的。”
“我不懂……”那個人盯著金看,“但是你似乎真的沒有什麽惡意。否則你也不會救了我兒子,而且在這裏這長時間,你也沒用什麽惡毒的魔法。但我不能冒險。”他大聲的說道,讓自己聲音響到可以讓所有人聽見。“你如果發誓離開我們鎮子,而且永遠不回來,那麽你就可以安全的離開。”
“諸神為證,我現在就離開銀葉鎮,而且永遠不會回來。”金很快的發下誓言。他向鎮外走去,包圍著他的人群讓出一條路給他。一些髒東西從人群中扔到了他身上,但是金毫無反應的穿過了人群。
“我們不能放他這麽走,這個巫師一定會回來報複的!”有人跑到首領的麵前,大聲表達意見。“趁現在他剛來,還沒有製造死亡塔……”
“閉嘴。他已經來這裏兩三天了,要造那東西早就動手了。而且他不是簡單的人物……如果我們在這裏和他打一場,不知道會死多少人。”
一些人尾隨著金,一直看到他走出鎮子為止。但是也就到鎮子入口為止。他們目送著這個巫師離開他們,在斜陽的映照下,這個孤單的身影在小山丘的坡上留下一個長長的影子。
“他們居然丟垃圾過來!呸!呸!”烏錐在金的頭頂上盤旋著,“我說金,快點抖下鬥篷,把那些臭東西弄下來。”
金一聲不吭,也沒有按烏錐說的一樣整理鬥篷。他隻是默默的走著,一直走到山丘頂部才停下腳步。從他這個位置看下去,整個銀葉鎮一覽無餘。他甚至能看到好些人聚集在鎮子門口——這些人都在警惕的看著他。不過距離是這麽遠,他們已經看不見他了。
“快點,這麽髒,我都沒法停了。”
金脫下鬥篷,把附著在上麵的東西都甩下來。他站在高處,有些出神的看著腳下的城鎮。
“在想什麽?”烏錐停在他的肩頭。
“我在想……也許過去的一切都將化為烏有。”他看著自己的手,“人類的魔法將從此沒落……永遠無法再興。人們已經對魔法是根深蒂固的仇恨了。這種技藝將永遠……消失……”
“嗬嗬,反正人類魔法起源是高等妖精。即使消失了也無所謂,再一次向高等妖精學習,再一次發展不就得了?不過幾千年的時間而已。”烏錐哈哈大笑。
“我說正經的。”
“我也在說正經的。”烏錐停下笑聲。“遠古魔法王國創造了勇氣和智慧,也培養的憎恨與欲望的力量。當我們的道德不足以控製欲望和憎恨的時候,喪鍾就已經敲響。這沒什麽好傷悲的,人類自作自受而已。禁咒最終摧毀了聖光王朝;冥王法的發展,怨靈塔的使用最終讓人類魔法師從大地上絕跡;巫師就好像是魔法這棵大樹上的寄生蟲,他們由魔法而生,卻又吞吃著大樹;不過這一切都沒關係,隻要是人類自己行為導致的後果,那就沒必要阻止也無需難過。”它冷笑了一聲。“如果人類的愚蠢真的危及世界的話,諸神會給我們下達滅絕的製裁的!”
“你……太冷漠了。”
“看得多了就無所謂了,難道不是嗎?”烏錐繼續大笑起來,“是你感情太豐富。我說金,別考慮那些東西了,我們要麵對些新人物了。”
金回過頭,看到一群人出現在他身後。領頭的他認識——那是萊克。他們中還有另外一個他熟悉的人,老剛奈。
兩個大漢抓著迅。女孩的頭巾被摘掉,露出一頭長頭發。她奮力掙紮,但是靠她的力氣是不可能掙脫的。
“你來履行你的諾言嗎?”金問道。“我知道你已經調查出我要的消息了。”
“但我真的沒想到你是個巫師!”萊克雖然這麽說,臉卻依然帶著微笑。這個表情很清楚的顯示了真相。他一開始就知道全部。
“是你讓那些人來找我的?”金問道。“旅館裏就剩下我一個……怎麽想都隻能有這一個解釋。”
“正確答案。”萊克回答。
“但是我確實不是個巫師……”金低聲的說道。“而且我已經發誓永遠離開這裏。但我們的約定應該還是有效的。那批貨的去向如何?”他停了一下,看著還在掙紮不已的女孩。“還有,放了她,她不再是小賊了……她已經是我的隨從了。”
“你這種做法很不聰明。”老剛奈接上口,“一方麵向我要情報,一方麵又把我的手下拉走。沒有一個頭目會允許這種事情的。”
“你需要補償?好吧,先放了她,多少錢我都可以給你。”
老剛奈向手下使了個顏色,那兩個人放開手。迅跑到了金的身邊。
金把臉再次看向萊克。
“知道南方的千湖城嗎?那批貨被一個千湖城的人全部包下,兩個月前運走的。如果沒什麽波折的話,估計現在已經運到了。”
“好的,我知道了。”
“現在你去黃泉路就可以安心無牽掛了吧?”
三個人衝上來,手中都持著凶器。他們從三個方向包圍了金。
“我說過我不是巫師。”金再次解釋,他的手握住了自己的劍。
“我也這麽認為。如果你真的是個巫師,你早就在鎮裏就動手了。”
“那你……阿……”
一陣灼熱的感覺從後背傳來,穿過皮膚直達骨髓。金的身體搖晃了一下,然後雙腳跪了下來,他勉強轉過頭,看著自己的隨從從自己後背拔出帶血的匕首。
“我知道你不是巫師,你能施展魔法是因為你有蓄魔水晶……但是你真的不應該讓那些東西被人看到的。那些東西真的很貴,昂貴的可以讓任何人動心。”萊克一邊檢查自己的指甲一邊用不經意的口吻說道。
“迅……”
女刺客第二次把匕首刺進金的後背,甚至在拔出匕首前把匕首轉動了一點好造成更大的傷口。她麵無表情的看著這個主人。
“啊……”這一擊比第一下帶來更多的痛苦,金整個人倒了下去,身體劇烈的抽搐著。
“還有,你不應該那麽好心。”老剛奈笑著補充。“老實說,像你這麽軟心腸的老好人真的少見。我知道你肯定給自己身體加上什麽魔法防禦……所以我特地為你準備了一把魔法的匕首。”
“好人確實少見,因為他們都死的特別快。”那個女孩冷笑著第三次把匕首刺進金的後心。她不再是先前受驚和楚楚可憐的樣子,偽裝的鴿子化為禿鷲的本相。
“為什麽……”金掙紮著問。烏錐早就飛離他的身體,在天上焦急的飛來飛去。
“為什麽?難道你還看不出來麽?”老剛奈用驚詫的口吻問。“你覺得像這孩子一樣出色的刺客我會輕易的舍棄麽?她真的很出色,已經幫我收拾掉不止一次的麻煩了。成績,是和性別無關的。”
“一開始就是騙局嗎?”金掙紮著問。一個人走上來,長劍向下猛刺他的身體。雖然金想躲閃,但他卻沒法完全躲開,那把劍直截了當的貫穿了他的身體,刺進大地。
“啊……肩膀……肩膀要脫落了……”金發出一聲痛苦的喊叫。
“金先生,你最好不要躲,這樣可以快點的結束你的痛苦。”萊克微笑著看著這個血腥的場麵。血從鬥篷下流出,染紅了好大一片地麵。
“金!”烏錐飛了下來,停在金的不停**。“控製你的心情,不要憤怒。”它那麽關切,甚至忘記了自己的安全。一個網兜迎頭而下,把它套了個正著。接著一隻手把它給抓了出來。
“一隻會說話的烏鴉?真難得,可以燒一鍋好湯呢。”那個抓著烏錐的男人惡毒的笑著。
“別吃我,我發誓你會後悔的。我有便秘、痔瘡、腫瘤……救命啊!金……別吃我……我真的不好吃!”烏錐拚命撲騰著,但卻掙脫不了那隻有力的手。它眼角餘光看到另外一把劍穿透了金的身體。這次對準了心髒。金的身體不動了。
“確實少見,我想它可以賣個好價錢。”老剛奈這麽說道。他眯起老眼看著烏錐。“這隻鳥就給我如何?萊克?”
“隨便。不過你最好先去找個籠子……啊!”萊克發出一聲驚呼。眼前出現了他根本想象不到的場麵。那個叫金的男人,被兩把劍釘在地上——一把穿過肩膀,一把透過心髒——居然從血泊裏爬了起來,連帶著拉起兩把深入大地的劍。
“是……不,他不是普通人類!”他看著金可怖的姿態。兩把洞穿過他身體的劍依然掛在他身上,他滿身是血,但是眼睛裏卻閃動著讓人不寒而栗的濃重殺意。
“喂……你說不憤怒,那你讓我如何麵對這一切,用快樂的心情嗎?好痛……”
那個抓著烏錐的人一時也被金的樣子給嚇到,他的手一鬆,烏鴉立刻飛向自由。
“是應該快樂一點。你要明白,在你麵前,這些人隻是小醜而已。他們的種種計謀在你麵前是那麽可笑……難道你不應該笑嗎?用平靜的心情,就好像看那些木偶戲一樣。木偶們自以為自己十分高明,可是他們卻不知道一舉一動都是控製在別人手裏的。”
烏鴉重新停在金的頭上,用翅膀指向那些因為過分吃驚而一時沒有其他動作的人。
“你是高過他們的存在。如果你要生氣,起碼也要為那些和你平等的東西而生氣吧?這些小醜在你麵前算什麽呢?這隻是一場遊戲。來,快樂一點,就算要殺戮,臉上也要帶著笑容。”
金眼中的殺意慢慢的平靜下來,他的臉上浮現出笑容。
“你說的沒錯,烏錐。”金低聲的說道。“隻是一場遊戲而已……”
“快上,殺了他,你們愣著幹什麽,快上!”萊克發出氣急敗壞的命令。所有的人都衝上來。
“萊克先生,我提醒你一下。你犯了幾個錯誤。”金站直身體,從容不迫的閃過前麵幾個人,“第一,雖然我不是巫師,但是也不是像你說的一樣隻能依靠蓄魔水晶來施展魔法。”他伸手朝向一個萊克的手下。
“熱炎爆波!”
火焰流從他手前的虛空中冒出,形成一道火柱,瞬間吞沒了那個人。那個打手連一聲哀號都來不及,人體一下子就變成了炭條。
“第二,我並沒有用什麽防禦魔法,所以你是不是用魔法匕首都沒什麽區別。”
金一邊說著,一邊閃開女刺客的背後猛刺。那個女孩這一些太猛了,所以一下沒有收住腳。很明顯,她擅長的是出其不意的暗殺,而不是真正的格鬥。金拔出刺穿自己身體的劍中的一把,向女孩投去。整個動作一氣嗬成。
長劍從背後刺透了隨從的身體。迅的身體晃動了一下,發出一聲低微的呻吟,倒了下去。
“第三,蓄魔水晶雖然值錢,但是那也要有命來享受才行!流動在大氣中的力量啊,化為我的憤怒……由極北凍土而來的風,終結萬物之主……”他低聲吟唱著咒語,空氣中氣溫迅速的下降,在任何人來得及逃走前,氣溫已經下降到了人類無法接受的程度。
“冰封!”
魔法師緩步向前,來到萊克和老剛奈麵前。
“救命……好冷……”他們兩個身上已經覆蓋滿了嚴霜。血肉之軀已經被大半凍僵,兩個人就如同冰雕一樣的站著。
“第四,這隻鳥很饒舌,恐怕賣不出好價格的。再見了。”他手伸到萊克臉上。萊克甚至發不出最後一聲驚叫,身軀就在一聲脆響中化為無數碎冰灑落了一地。“還有你,老剛奈。你的刺客真的十分優秀。”他這麽說道。
第二聲破碎的脆聲響起。接著是更多……
“喂,喂,金,你剛才說了什麽?說我很多舌?”烏錐飛在天空中,追隨著金的腳步,反複不停的吵嚷著。“你得向我道歉,為你的無禮道歉。”
“我哪裏說錯啦?”金抬頭看著烏鴉。他的臉上已經沒有先前在銀葉鎮上的嚴肅冷漠之色,取而代之的是一副笑嘻嘻的表情。
“告訴你,我烏錐可是很值錢的……”
“誰買你肯定是個大傻瓜。”
“我告訴你,要是我被拿到集市上賣,價格絕對是最高的。”
“我不信。”
“可惡的金!”烏錐停在金的頭上,用力的猛啄金的臉。
“別鬧了……”金擋住烏錐的攻擊。“對了,你知道千湖城怎麽走嗎?”
“不知道。但是在南方沒錯,我們一路問過去就可以了。”
“好的,就一路問過去吧。”
烏錐突然跳到金的肩頭上,它注意到金笑容中的一絲苦澀。
“還不習慣嗎?也難怪,一下子轉變心情確實太難了點。”烏錐說道。“但是你會習慣的。這是遊戲,一切都是遊戲。遊戲就不應該太認真。”
“下次我會記得的。”
“又是下次……”烏鴉抬起頭,看著天邊的夕陽。“不過我們的前途永遠是光明的,向著光明前進吧。”
“該死,要是我們向著夕陽,就偏離方向了。”
“沒關係,走出沙漠後,心情好多了。我們不妨繞點遠路。”
作者注:
1、暗風。如果看過第一部的人,是否還記得暗風呢?那是黑羽的配劍,是把強大的魔法劍。至於這劍是如何到金的手上來呢。這個……目前還是個迷。
2、魔法武器。世界上已經沒有魔法師了,那麽魔法武器為什麽還這麽多呢?作者透露一下……答案下文裏會講到的。
3、烏錐。烏錐是從哪裏來的呢?這麽個寵物的角色其實……先保密。總之,作者保證,烏錐一定會有個結果的。至於什麽結果呢……嘿嘿,知道我風格的人就會想的到。
4、貨物。金為什麽要去追究貨物下落呢?這個……要是說了就沒什麽意思了吧?
5、其他人物。會不會有其他人物出場呢?作者可以給予肯定的答複:有的。而且,為了彌補第一部女性不足,現在出場的都將是女性角色……咳咳……我的意思是,會出現很多女性角色。不過大家不要想太多,主角永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