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不知走了多久,大家都感到饑腸轆轆。最經不起饑餓折磨的就是小憨豆,別看他長得胖,皮下脂肪最厚,但他一走路就汗流浹背,能量消耗得也快。

小憨豆止住步子,扭轉身來問大家:“你們都不餓麽?”

劉毅然摸摸肚皮,喘息著說:“我太累了,已經感覺不到餓了。”

田雯雯齜牙咧嘴地說:“我的腳好痛哦!”

鬼馬星仰頭往天上看,太陽恰好懸在頂空。表上的時間顯示,大家至少已經走了三個多小時。鬼馬星這才下命令:“好,原地休息,吃午飯!”

遵照鬼馬星的指示,大家都偷偷準備了足夠三天吃的幹糧。

四個小夥伴找了塊稍微平整的地方坐下來,開始進餐。

小憨豆迫不及待地抓起饅頭就往嘴裏塞,狠狠地咬了一大口,噎得他直翻白眼。

“慢點吃嘛,又沒誰跟你搶。”田雯雯把水遞給小憨豆。

劉毅然考慮得更周全:“省著點吃吧,還不知道啥時能找到迷失樂園呢!”

見鬼馬星一言不發,羅奔便問道:“星,你想啥哩?”

鬼馬星沒有回答,卻反問道:“沿著這條路一直走下去,會是什麽地方?”

“是山那邊,我親戚家就住在那裏。”小憨豆說。

“你去過?”鬼馬星問。

小憨豆點點頭:“不過不是走這條路,是我爸爸開車從森林外邊繞過去的。”

劉毅然哼了聲:“說了等於沒說。”

“和對這一帶也很不熟悉,”羅奔說,“他的話未必確定。”

“喂,羅奔,你這個小老外,你說這話是什麽意思?”小憨豆問。

劉毅然似笑非笑地說:“羅奔的意思就是提醒鬼馬星,說你是個糊塗蛋,你的話信不過!”

小憨豆蹦了起來:“好你個臭羅奔!敢挑撥我跟鬼馬星之間的關係!”

“別鬧了,”田雯雯阻止道,“我們都應該靜下來認真想一想。”

鬼馬星一直沒有說話。他邊吃東西,邊低著腦袋思考,突然他站起來,走到旁邊的一棵樹旁,抽出瑞士軍刀在樹身上刻了一個箭頭。

“你幹嗎呢?”小憨豆問。

“你連這都不懂!”羅奔說,“刻個記號表示我們曾經到此一遊嘛。”

“就像孫悟空在五指山前撒泡尿那樣。”劉毅然的聯想更豐富。

小憨豆對孫悟空很感興趣,忙問:“孫悟空怎麽會跑到五指山去撒尿呢?”

“孫悟空一個跟鬥翻了十萬八千裏,落地後看見前麵有座五指山,以為自己到了天邊,於是就撒了一泡尿以表示齊天大聖到此一遊,誰知道他根本就沒翻出如來佛的手掌心,於是被如來佛壓在山下。”

“後來呢?”小憨豆刨根問底。

田雯雯說:“小憨豆,現在不是聽劉毅然講故事的時候,我們還是先想想目前的處境吧。”

“對,”羅奔說,“我覺得我們目前的處境比預料的還要糟糕!”

小憨豆受到數落很不高興:“你們簡直是己人憂天!”

“拜托!你把字認準了再念成語好不好?”劉毅然心煩地說,“還‘己人憂天’呢!那叫杞人憂天,懂不懂?”

鬼馬星說:“我擔心前麵走不通,更擔心返回來的時候迷路。”

“所以你才在樹上作記號,以便在返回來的時候,我們可以確定是不是走的原路?”劉毅然說。

“有這個必要嗎?”羅奔和田雯雯都不禁這樣想。

這條路已經走過兩回了,就算再笨也不至於迷路啊!大家對路旁的環境都覺得很熟悉,可就是無法解釋這條路為什麽突然間變得這麽長,始終走不到盡頭!羅奔想,鬼馬星這樣做一定有他的考慮,如果在被迫返回時能看到這些記號,或許心裏會踏實些。

接下來,大家都變得沉默了。

一路上誰也不主動說話。時間在一分一秒地過去。

忽然,林間平地旋起一陣風,吹得人連眼睛都睜不開。

小憨豆邊走還邊在狠命地啃饅頭,大風刮起的沙土揚了他一嘴,氣得他呸呸呸直吐口水。

“好端端的天氣,怎麽會刮這麽大的風?”小憨豆埋怨道。

劉毅然說:“小說裏寫的,林間突然刮風,不是有山賊搶匪,就是有白額大蟲!”

田雯雯忙問:“啥叫白額大蟲?”

劉毅然大聲喝道:“老虎!”

田雯雯被嚇得抱頭亂叫。

羅奔埋怨道:“然,你知道雯膽小還故意嚇她幹什麽?”

“居心匹測!”

劉毅然明知理虧,所以就算小憨豆又說錯了一句成語,他也沒再出語譏笑。

風過之後,山林重新恢複了寧靜。

這片森林綿延數百裏,聽別人講穿出這片森林就到了另外一個省。難道我們就這樣一直走下去嗎?如果走到天黑還沒到盡頭,那我們豈不是要在這森林裏過夜了?

劉毅然邊走邊回頭瞟鬼馬星,心裏忐忑不安。

這時候,劉毅然開始有點後悔了。

雖說出發前已經做了充分的物質準備,但顯然思想準備還遠遠不夠。一想到要在這黢黑的林子裏住上一晚,劉毅然頓時不寒而栗。劉毅然早就想建議返回了,可又怕因此給夥伴們留下笑柄。他見小憨豆隻顧低頭走路,心想這小子頭腦就是簡單,根本沒想到後果的嚴重性。看來隻有攛掇田雯雯站出來提建議了,她是唯一的女孩子,膽小也是理所當然的。再說,鬼馬星從來都很聽她的話,由她來提出回家的建議那是再合適不過了。

劉毅然心念一動,立刻就付諸行動。他故意放慢步子拉大了與小憨豆之間的距離,然後趁鬼馬星頻頻回頭觀察之機,悄聲對田雯雯說:“喂,天快黑了!”

田雯雯眉頭緊鎖,顫聲說:“那……那怎麽辦呢?”

劉毅然故意說:“我倒沒什麽,大不了就在林子裏住一晚。我是怕你害怕。”

田雯雯猶豫了一下,試探著說:“我們……回……回去吧……”

劉毅然瞟了鬼馬星一眼,發現他沒聽見這句話,便提高了聲音:“田雯雯,你說什麽呀?大聲點嘛!”

走在前麵的小憨豆回頭接了一句:“田雯雯有時說話就像蚊子嗡嗡似的!”

鬼馬星問:“你們說啥呢?”

劉毅然見田雯雯不吭聲,急得抓耳撓腮。好在羅奔替田雯雯答道:“雯想回去了。”

“田雯雯,你怕了?”鬼馬星問。

田雯雯膽怯地點點頭。

鬼馬星又問:“小憨豆,你也害怕嗎?”

“你們不怕我就不怕!”小憨豆回答。

劉毅然哼道:“你問他等於白問,他沒腦子。”

“你才沒心沒肺呢!”小憨豆毫不留情。

劉毅然再也沒心思跟小憨豆鬥嘴了,他不無擔憂地說:“萬一我們不幸走進森林迷宮,那可就麻煩了。”

“什麽是森林迷宮?”小憨豆問。

羅奔說:“大概就跟《射雕英雄傳》裏描寫的桃花島差不多。”

小憨豆也愛看武俠片,一說桃花島他就明白了,“你的意思是我們是在森林中繞圈子,永遠也不可能走出去了?”

“不會吧,鬼馬星?”田雯雯已經有點哭腔了。

羅奔安慰說:“雯,你別聽然嚇唬你。就算走進迷宮了也不是沒有辦法走出去。”

“你有辦法就到前麵帶路啊,”劉毅然不服氣地嘟囔,“吹什麽牛!”

田雯雯聲音發顫地哀求道:“鬼馬星,你快想想辦法啊!”

鬼馬星眉頭緊鎖,咬著牙拚命想主意,無奈他也從來沒遇到過類似的情況。在這荒無人煙的森林中轉悠了幾個小時,始終沒找到阿黃發現的斷崖,說明情況十分糟糕。鬼馬星平時很喜歡看叢林冒險之類的書,他從書中也學到了一些常識。現在這種情形絕不是單純的迷路,而是走入了一個神秘的怪圈!鬼馬星趁夥伴們不注意的時候,將帶來的手機電源打開,結果根本接收不到信號。而手表上的指針卻時快時慢,已經無法準確判斷此刻的時間了。指南針顯示行進的方向先朝南,後朝東,繼而朝北後再朝西,最後又轉向朝南,如此周而複始。這不也說明我們在繞圈子嗎?

“我們來舉手表決吧。”鬼馬星建議,“同意往回走的請舉手。”

田雯雯和劉毅然以最快的速度將手高舉,羅奔猶疑了片刻,爾後也緩緩地投了讚同票。

小憨豆沒舉手。

田雯雯問:“小憨豆,你不讚成回去嗎?”

劉毅然搶先說道:“鬼馬星沒有舉手,他會舉手嗎?哼!”

“我偏要跟鬼馬星站在一邊,氣死你!”小憨豆故意說。

劉毅然危言聳聽地說:“就怕你還沒氣死我,我們大家就已經葬身虎口了!”

“既然我們五個人當中有三個人讚成回去,那麽少數服從多數,我們馬上就往回走。注意,”鬼馬星頓了一下,“大家瞪大眼睛尋找我留在樹幹上的標記。”

“No problem!”隻要同意回去,什麽條件劉毅然都肯答應。

說是急著回家也好,說是急於離開叢林也好,總之,也許大家心裏都隱隱有種恐懼,往回走的速度比前進時的速度要快得多。假如體能允許的話,說不定大家會一路小跑。

眼看著太陽就落山了,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倦飛的鳥兒撲扇著翅膀歸巢。田雯雯強忍著腳尖鑽心的疼痛,巴不得早些走出這恐怖的密林。

但是大家越走心裏越不安,因為他們誰也沒找到留在樹幹上的標記。更奇怪的是,往回趕的路竟這樣陌生,根本不像是剛才走過的。

頓時,一種不祥的預感籠罩了大家的心。

連續走了一天的路,大家的腿已經沉得抬不起來了,走起路來磕磕絆絆的,不時一個趔趄。

森林裏越來越暗,道路變得模糊起來,可誰也不敢建議使用手電筒,都害怕因為手電筒的光線招來凶猛的野獸。

怎麽辦?怎麽辦?

鬼馬星的思維飛速地旋轉,恨不得馬上想出一個萬全之策。

突然,走在前麵的小憨豆驚叫一聲,陡然止住腳步。

更可怕的事情發生了。

一條山穀橫在眼前,阻斷了回家的路!

“這地方我們來過!”羅奔的聲音都在顫抖。

可不?這不就是阿黃領我們來的斷崖嗎?為什麽來的時候沒發現,回去的時候竟又找到了呢?

小憨豆將雙手攏成喇叭狀,高聲喊道:“阿黃——”

“拜托!你別喊了行不?”劉毅然阻止道。

“我喊我們家的阿黃,你管不著!”

劉毅然沒好氣地說:“都幾天了,阿黃怎麽可能還等在這裏?白癡!”

“你才白癡呢!你不讓我喊,我偏要喊。阿黃——阿黃——”小憨豆有意跟劉毅然較勁。

田雯雯勸道:“小憨豆,你小點聲,別把猛獸引來了。”

田雯雯這句話起到了立竿見影的效果。

小憨豆立即閉上嘴巴。

其實,大家此刻真希望能聽到阿黃那熟悉的叫聲。可惜,除了山穀裏的回音,四周一片寂靜。

小憨豆再也忍不住了,撲通一聲坐到地上,眼淚像斷線的珠子撲簌簌地往下掉。“我要回家!我要回家!”他無助地哭喊著。

田雯雯立即被感染了,嘴一抿,眼淚也奪眶而出。

劉毅然心裏既害怕又懊悔,他拚命咬住嘴唇,用力憋著不讓眼淚流出來。

羅奔不願意看見這樣的場麵,他扭頭凝視著茫茫的叢林束手無策。

鬼馬星呆呆地望著深不見底的山穀,感到一籌莫展。他也想哭,但他不能哭,因為他是此次行動的總指揮。記得老爸說過,帶兵的人絕對不允許喪失信心。如果將帥灰心喪氣,士兵們就會一蹶不振,打仗就一定會輸。現在就像是一場戰爭,如果我也泄氣的話,我們恐怕真的就走不出森林了!

鬼馬星在斷崖周圍來回走動,努力尋找著一線生機。

可是山崖邊除了一隻模樣很奇特的鳥兒,再沒有任何可供參考的線索。

那隻鳥長著一對又大又圓的眼睛,身上的羽毛五顏六色,喙短而直,跟人們家中飼養的鸚鵡完全不同。那隻鳥兒靜靜地看著他們流淚,眼睛裏流露出鼓勵和暗示的眼神。這種眼神讓鬼馬星感到非常非常熟悉,令他想到慕容老師的眼睛。

鬼馬星心裏豪情頓生,他堅定地說:“既然我們憑著勇氣走到了這裏,就絕不能輕易退縮,無論如何也要繼續走下去!”

話音剛落,那隻鳥兒便撲扇著翅膀朝鬼馬星飛來,輕輕棲落在他的肩上。

鬼馬星嚇了一跳,忙說:“鳥兒啦鳥兒,你能給我們帶路嗎?”

那隻鳥兒似乎聽懂了鬼馬星的意思,“呱呱”叫了兩聲,繼而如離弦之箭向穀底飛去。鬼馬星這才發現有一麵緩坡通往穀底,他頓時欣喜若狂。“來,我們從這兒下去。一般說來,山穀的底部可能會有溪流。我們順著溪流就可以穿出森林。”鬼馬星深思熟慮後做出決定。

“我覺得還是不要貿然下去為好,”劉毅然搖搖頭,“說不定下麵正好是狼窩虎穴呢!”

羅奔說:“如果不下去,難道我們還有別的路可走嗎?”

“我看我們還是往回走吧。”劉毅然說。

小憨豆不知所措地說:“再走回去不是離家更遠了嗎?”

田雯雯哭著問:“鬼馬星,你說我們該怎麽辦啊?”

大家都把目光集中到鬼馬星的身上。

鬼馬星說:“我們絕不能再倒回去了,唯一的辦法就是下到穀底。也許這樣才能絕路逢生。”

“鬼馬星,我聽你的。”小憨豆率先表態。

羅奔鎖著眉頭想了想,說:“星,我同意你的意見,這是我們唯一的選擇。”

“你呢?劉毅然。”鬼馬星問。

不等劉毅然回答,小憨豆便說:“你別問他了。我們都下去了,看他敢不敢一個人往回走!”

田雯雯說:“現在就算大家有不同意見,也絕不能分散行動!”

“雯說得對,我們必須統一行動。”羅奔拍拍劉毅然的肩膀,“然,你有權保留意見。”

鬼馬星將背在身上的繩索取下來,綁在一棵樹上。

“我先下去偵察,如果沒有危險你們再下來。”鬼馬星安排道。

羅奔猶豫了一下,自告奮勇地說:“星,讓我先下去吧。”

鬼馬星拽住羅奔的胳膊:“羅奔,現在我們來分工,我走最前麵,你押後,幫我照顧田雯雯他們三個。”

“你放心吧!”羅奔頓生一股豪情。

“誰要他照顧哦!”劉毅然嘟噥了一句。

但沒有人理會他。

一輪彎月懸在半空,灰白色的月光照在崖壁上,泛著清冷的幽光。

既然已經別無選擇,大家隻好硬著頭皮往山穀下蹭。走一段歇一陣,歇一陣再走一段,遇到危險的路段,大家就死死地攥住繩索,甚至屏住呼吸,似乎擔心喘口大氣也會將繩子掙斷。離中午吃飯的時間已過了很久,可誰也沒有吵肚子餓。如果誰在這種危急關頭還惦記著吃東西,那他必定是個飯桶!

說不清究竟過了多久,忽然劉毅然噓了一聲:“你們聽,好像有流水的聲音耶。”

大家靜息聆聽,果然從穀底傳來淙淙的流水聲。在這萬籟俱寂的夜晚,這個聲音宛若仙樂般美妙,頓時讓五顆驚恐到了極點的心歡蹦不止。

“耶!我們有救啦!”小憨豆激動得叫了起來。

羅奔說:“這就叫天無絕人之路!”

“鬼馬星,你真行!聽你的沒錯!”田雯雯敬佩地望了鬼馬星一眼。

希望的曙光就在前麵,大家勁頭倍增,手腳也比剛才麻利多了。沒過多久,終於到達了穀底。

大家憑借月光環顧四周。果如鬼馬星所言,一條汩汩流淌的溪流橫在眼前。在緊鄰溪流的石壁上,還有一個黑黢黢的山洞。鬼馬星走過去,揀起幾塊石頭往裏扔,除了聽見石頭落地或碰壁的聲音外,沒有別的異常。於是鬼馬星將手電筒打開往裏照,發現山洞並不深,洞裏大而洞口小。鬼馬星鑽進去仔細偵察了一番,沒有發現別的出口。這樣就不用擔心有野獸從背後襲擊自己。洞口距離地麵約莫有一米五高。這是再好不過的宿營地了。

鬼馬星建議大家都鑽進洞裏去,先吃點東西,然後美美地睡上一覺。洞口用一些石塊部分封住,以免猛獸闖進來。四個男子漢輪流值夜,負責安全保衛。鬼馬星沒有給田雯雯排班,因為她是唯一的女性,而且身體也最弱。手表上顯示的時間是淩晨三點,盡管這個時間可能不準確,但每人站一小時的崗,估計再過四五個小時天也該亮了。

進到洞裏,大家頓時有了安全感。借助從洞口瀉進來的月光,幾個人胡亂吃了點東西。人在極度恐懼當中,饑餓好像已經不明顯了,目前最需要解決的問題是睡覺。鬼馬星拿出帶在身上的急救藥盒,將銀針用酒精棉球消毒後,幫田雯雯把腳底的水泡挑破,又用創可貼將小憨豆身上幾處刮破的地方敷好。鬼馬星記得老爸教過他,長途行軍後應該用熱水泡泡腳,幫助足部的血液循環,但現在找不到熱水,隻好叫大家自己用手按摩一會兒。

洞裏蚊蟲不少,《生存手冊》上說,野地裏的蚊蟲很厲害,說不定還會有毒。一旦被它們叮咬,後果不堪設想。好在來的時候帶了驅蚊的盤香,鬼馬星點燃後,一股濃烈的藥味兒很快就彌散開來。若在平時,嬌氣的小憨豆準會捂著鼻子喊受不了。但今天他絕不會挑剔了,因為鬼馬星做這一切的時候,田雯雯、羅奔和劉毅然早已沉入了夢鄉。

連環圖二

劉毅然跟小憨豆又重新和好如初。

鬼馬星告訴夥伴們,眼前這片景象自己曾經在網上看到過,這裏很可能離迷失樂園不遠了。鬼馬星的消息令夥伴們興奮不已,他們沒想到竟誤打誤撞走上了通往迷失樂園的路。神秘的迷失樂園果真具有無法抗拒的魔力嗎?這一點誰也無法確定。但是,所有聽說過它的孩子都被它深深地吸引。如果能夠找到迷失樂園,進裏麵去體驗一下生活,豈不是天大的美事?

五個小夥伴從山洞裏跳出來,跑到溪流邊撩起水洗臉。溪水冰涼刺骨,還帶有一絲絲香味兒。田雯雯畢竟是女孩子,洗完臉她又將發辮解散,對著溪水梳起頭來。鬼馬星吩咐劉毅然、羅奔和小憨豆抓緊收拾好行裝,千萬不能丟失任何東西。雖然找到了溪流,從理論上講順著溪流就能夠走出密林,但在這迷宮般的森林裏,前麵的路究竟有多長,誰也無法料定。

盡管前途未卜,但經曆了一天一夜的磨難之後,大家內心的恐懼反倒消減了幾分。簡單吃過早飯上路後,大家不再像昨天那樣沉默,而是不停地議論到底這條路是否通向迷失樂園。

劉毅然說:“既然鬼馬星在網上看到過這裏的景色,就說明我們沒有走錯路。”

“對。如果繼續走下去,應該能找到迷失樂園。”羅奔也說。

小憨豆問:“劉毅然,你不是說不相信有迷失樂園這個地方嗎?”

劉毅然哼道:“我隻是有些懷疑罷了。如果我完全不信,我幹嗎要跟你們來冒險呢?”

“你是跟屁蟲唄!”小憨豆說。

“你?!”劉毅然氣得眼睛都綠了。

鬼馬星吼道:“你倆又要犯病了?”

劉毅然瞪了小憨豆一眼,沒再說話。

這時,田雯雯歎息一聲,無比擔憂地說:“我們昨晚都沒回夏令營,老師們不知該有多擔心呢!”

小憨豆咧嘴笑道:“老師肯定急得像無頭蒼蠅似的!”

羅奔說:“我們不是每人都給夏令營的老師留了一封信嗎?”

“留一封信老師就放心了?幼稚!”劉毅然思忖了一下,建議道,“我想,我們還是應該給夏令營的老師打個電話。”

鬼馬星搖搖頭:“自從我們進了森林,手機就再也接收不到信號了。”

“那怎麽辦呢?”田雯雯問。

“除了繼續往前走,沒有別的辦法。”羅奔說。

鬼馬星很難過地說:“我們今天沒回去,夏令營的老師一定會通知我們的家長,我想我爺爺奶奶肯定都急死了。”

“我媽媽也肯定嚇哭了!”田雯雯又開始掉眼淚了。

小憨豆懵裏懵懂地說:“我媽媽總說萬一哪天我出事了,她也不活了。如果她聽說我失蹤了,會不會去幹傻事呢?”

孩子們再次陷入了沉默。

鬼馬星邊走邊想,班上其他的好夥伴,喬雨婷、蘇小冰、吳迪,他們此時此刻都在幹什麽呢?昨晚我們沒回家,奶奶一準會挨個給他們打電話,他們能夠猜到我們是去尋找迷失樂園了嗎?他們會不會把迷失樂園的消息告訴父母呢?我們出來尋找迷失樂園的事,隻有危若舟知道,她發誓要給我們保密。如果老師逼她怎麽辦?她會不會如實招供呢?霍克酋長在邀請信中說過,關於迷失樂園的情況,隻允許我和我信任的夥伴知道,如果不遵守這條紀律,我就會被取消邀請資格。假如同學們把這事告訴了父母,算不算泄密呢?

還有慕容老師,她一定也會知道的。如果她聽說我們失蹤的消息,肯定會急得不行。等我們回去見到她時,她會原諒我們嗎?

想到這裏鬼馬星有點後悔,他本來計劃利用野外生存訓練的機會,順便尋找一下迷失樂園的蹤跡,沒想到竟會陷入森林迷宮。萬一找不到迷失樂園,又無法走出森林迷宮,那可怎麽辦喲!大家隨身帶的幹糧頂多還能再吃兩天,一旦糧食吃光了,我們靠野菜野果充饑能活多久呢?鬼馬星不敢往深裏想,越想心裏就越沒主張。

正午的時光過去很久了,誰也沒有吵嚷吃東西。就連平時好吃貪睡的小憨豆也變得極有忍耐力,他咬著牙堅持在前麵帶路,別人不喊歇息他是絕不會停步的。田雯雯的腳一定痛得很厲害,她每走一步眉頭都要顫動一下,說不定她腳底又磨起了新的水泡。劉毅然體質看來也不咋樣,兩隻胳膊瘦得就跟火柴棍兒似的,剜不出一兩肥肉!他一邊走一邊喘著粗氣,小胸脯像風箱般起伏。相比之下,隻有羅奔的狀況瞧上去還不錯,這個倔強的德國小子真讓人不得不對他刮目相看!

鬼馬星見狀便建議大家先吃點東西再走。

話音未落,就看見劉毅然雙腿一軟,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他將手拱在胸前,非常誇張地作揖道:“謝天謝地!謝天謝地!總算可以歇會兒啦!”

小憨豆問:“鬼馬星,這溪水能喝嗎?”

鬼馬星反問:“你帶的水都喝完了嗎?”

“還沒呢!”小憨豆說,“你總讓省著點喝,不過癮!”

鬼馬星彎腰掬起一捧水,用舌尖舔了舔,咂巴咂巴嘴說:“嚐起來倒沒什麽怪味兒。按說這裏又沒有什麽汙染,溪水應該能喝。”

“我也覺得是。”劉毅然率先捧起水狂飲。

小憨豆幹脆俯身下去咕咚咕咚狂飲起來,灌飽後直起身一抹嘴巴:“能喝就喝,喝死拉倒!”

“呸!淨說些不吉利的話!”田雯雯埋怨道。

羅奔提醒道:“Peter說過,劇烈運動之後不能馬上大量飲水,否則會增加心髒的負擔。”

“羅奔說的沒錯,區教練以前也這麽對我們說過。”鬼馬星補充了一句。

這頓飯大家都吃得很少。

“多吃點東西吧,下午還要繼續趕路呢。”鬼馬星鼓勵說。

小憨豆拍拍自己圓鼓隆咚的肚皮:“水都喝飽了。”

田雯雯沒精打采地說:“我一點也不餓。”

劉毅然望望天上像火般的太陽,問道:“鬼馬星,難道我們就這樣漫無目的地走下去嗎?”

“不繼續往前走,你說該怎麽辦?”羅奔反問道。

劉毅然沒有回答。

羅奔站起來:“走吧,趁現在有勁少耽擱點,運氣好的話,天黑前興許就走出林子了。”

鬼馬星說:“田雯雯,你還能堅持嗎?要不要我來扶你走?”

田雯雯倔強地擺擺手:“不用,我能行!”

劉毅然長歎一口氣:“哎——,誰要是能背我就好了!”

“我背你走五十米行不?”羅奔說,他覺得自己也隻有能力背劉毅然走五十米。

“拉倒吧!”劉毅然痛苦萬狀地站起來,“如果我們隻剩下五十米了,我爬都能爬出叢林。關鍵的問題是……”劉毅然留的半截話沒說出來,但大家都明白他到底想說什麽。

現在如果誰能明確告訴他們,距走出森林還有多遠,別說五百米,就是五千米、五萬米大家也能咬牙堅持。問題是這一切都還是個未知數!

鬼馬星建議大家邊走邊輪流講笑話,但他的建議沒有人響應。

鬼馬星隻好清了一下嗓子,說:“這樣吧,我給你們講一個笑話怎麽樣?”

竟然無人應答。

“怎麽?你們都不想聽嗎?”鬼馬星仍不甘心。

劉毅然有氣無力地說:“你要是還有興致你就講吧,不過——”

“聽不聽由你。”鬼馬星盡可能地讓步。

“笑不笑由我。”小憨豆很突兀地冒了一句。

溪流在穀底像蟒蛇般扭來拐去,山穀兩邊的石壁越來越陡峭,前麵的路更加狹窄。走在穀底仰頭朝上看,隻能看見一綹長條形的天空。鬼馬星心想很多書上寫的“一線天”,大概描述的就是眼下這種情景。

不幸的事情再一次發生了。

兩側的山壁終於“握手”了,穀底的路因此被阻斷。溪流由明水轉為暗流,從山壁腳下穿行而過。山壁上光禿禿的,寸草未生,要想攀援上去幾乎不可能。

田雯雯看了劉毅然一眼:“誰說的天無絕人之路?路在哪兒呢?”

小憨豆說:“我要是能飛簷走壁就好了!”

劉毅然失神地盯著兩側陡峭的山壁,眼睛裏充滿了絕望。

鬼馬星和羅奔在溪水邊來回巡視,一會兒蹲下認真觀察著溪水流動形成的波紋,一會兒偏著腦袋諦聽流水的聲音。

過了片刻,羅奔突然說:“星,能不能試著從水底潛過去?”

鬼馬星心念一動,對呀!溪流在不停地流動,說明石壁下肯定有暗道。如果暗道很窄的話,溪水在這兒就應該形成渦流。現在看不到明顯的渦流現象,是不是表明水底的通道很寬闊呢?鬼馬星把自己的想法講了出來,大家都覺得他分析得很有道理。

“看來我們必須冒次險了。”鬼馬星說。

羅奔說:“我們一直都在冒險嘛。”

田雯雯說:“水下的情況誰也說不清楚,我覺得還是不要貿然下去為好。”

“對對對,萬一水下有食人的鯊魚就糟了!”小憨豆說得更加恐怖。

羅奔說:“我們已經無路可走了,唯一的辦法就是下水探路。”

“我們並不是無路可走,”劉毅然插話說,“我們還可以逆流而上。”

羅奔說:“我不讚成!逆流而上絕不是好辦法,說不定會誤入叢林深處。”

“我寧肯淹死在這裏,也不願在叢林深處餓死,或者被野獸吃掉!”小憨豆嚷道。

田雯雯責怪說:“小憨豆,你就不能少說點不吉利的話?”

鬼馬星說:“我先一個人潛到水下去觀察地形,看看暗道究竟有多寬多長。”

“不!讓我去!”羅奔把手一舉,“我水性好,一口氣能潛遊好幾十米。”

“我去!”鬼馬星說。

“我去!”羅奔不肯讓步。

小憨豆說:“你倆石頭、剪子、布,誰贏了誰去。”

因為這的確是件很冒險的事情,田雯雯和劉毅然都不好表態,於是鬼馬星隻好跟羅奔猜拳論輸贏。結果羅奔三局兩勝,鬼馬星隻好同意讓羅奔下水探路。

為了保險起見,鬼馬星取出繩子係在羅奔的腰上。鬼馬星反複叮囑羅奔,如果遇到什麽情況就抖動繩子,大家會奮力將他拽回來。

一切準備好之後,羅奔試探著下到水裏。

這時,田雯雯突然衝上前抱著羅奔的脖子,啜泣著說:“羅奔,你一定要小心點!”

羅奔眯縫著眼睛,幽藍色的眸子流露出自信的目光,“雯,謝謝你的關心。我不會有事的!”

溪水漸漸漫過羅奔的腿肚子、腰、胸部直至脖子。在頭部潛入溪水之前羅奔跟夥伴們對視了一下,然後深深地吸了口氣,一縮頭沒進水中。

這一刻,鬼馬星等人的心都懸到嗓子眼兒了!

鬼馬星讓田雯雯、劉毅然和小憨豆密切注意繩子的動靜,準備一有情況就趕快把羅奔拉回來,而他自己則緊盯著手表上的指針,計算著時間長短。

一秒,兩秒,三秒……

時間過得好慢!

三十秒鍾過去了。羅奔沒有動靜!

一分鍾過去了。羅奔仍然沒有動靜!!

三分鍾過去了。羅奔還是沒有動靜!!!

……

羅奔就算水性再好,也不可能一口氣憋好幾分鍾啊!

怎麽辦???

鬼馬星發狂似的喊道:“快拉繩子!快把羅奔拉回來!”

劉毅然、田雯雯和小憨豆迅速收繩。可是,奇怪的事情發生了。劉毅然等在拉繩子的時候居然毫無阻力,就好像繩子那頭沒有拴著人似的。繩子三下兩下就收回來了,但本來在繩索那頭上係著的羅奔不見了!

哇——

田雯雯放聲大哭起來。

“羅奔!羅奔——”劉毅然和小憨豆不住地喊著羅奔的名字。

鬼馬星再也忍不住了,眼淚順著他的臉頰往下淌。

突然,劉毅然朝鬼馬星衝過去,掄起拳頭重重地打在鬼馬星的肩上。

“都怪你!都怪你!”劉毅然號啕大哭著,“要不是你吵著要來找什麽狗屁樂園,羅奔也不會有事!”

小憨豆抽泣著說:“劉……劉毅然,這不能怪……怪鬼馬星……”

“就怪他!就怪他!”劉毅然咬牙切齒地叫喊著。

鬼馬星抱著腦袋一屁股坐到地上,極度痛苦地說:“對不起,對不起……”

劉毅然發狂似的嚷道:“現在說對不起有什麽用?羅奔還能回來嗎?”

鬼馬星終於忍不住哭出聲來。

“你說呀!你說呀!羅奔還能回來嗎?”劉毅然悲痛欲絕。

田雯雯哭著說:“劉毅然,你就少說幾句吧,鬼馬星心裏也很難過——”

“不!我偏要說!”劉毅然瘋狂地發泄著,“鬼馬星,我以前一直暗地裏佩服你,相信你的判斷。可是,你這次卻犯下了不可饒恕的罪過!我現在才發現你是個自以為是的家夥!我恨死你了!你是殺害羅奔的凶手!凶手——”

鬼馬星趴在地上,臉貼著地麵,失聲痛哭起來。

田雯雯走過去,跪在鬼馬星身邊,除了流淚,想不出任何安慰的話。

“喂,你們哭啥哩?”突然,身旁傳來羅奔那熟悉的聲音。

鬼馬星等人倏地掉轉腦袋一看,隻見羅奔的臉蛋浮出水麵,黃褐色的鬈發耷拉著覆蓋在腦門兒上。他正笑吟吟地望著大家,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

“啊?羅奔!原來你沒死呀?”小憨豆最先破涕為笑。

鬼馬星反應極快,他站起來幾步便衝進溪流,將羅奔緊緊地抱在懷裏!

兩人在水裏站了好一會兒,田雯雯才提醒道:“喂,你倆還不上來嗎?”

鬼馬星這才牽著羅奔的手,將他領上岸來。

小憨豆摸摸羅奔的臉,驚訝地問道:“你真有本事!居然能夠在水底憋這麽久!”

羅奔告訴夥伴們,溪水下麵的暗道寬極了,隻需遊出去一二十米,就到了另一片天地。他當時剛解開繩索準備到四處觀察一下,還沒來得及發信號繩索卻被收走了。他沒辦法通知夥伴們,便休息了一下才又潛遊回來。

鬼馬星問:“你的意思是說水下有出口?”

羅奔點點頭:“那邊的景色美極了!”

“太好啦!”劉毅然興奮得蹦了起來,“果然是天無絕人之路!”

小憨豆不屑地說:“剛才還恨不得把鬼馬星罵死呢,現在就跟沒事一樣,哼!”

“然,你罵星幹什麽?”羅奔大惑不解。

劉毅然很尷尬地瞟了鬼馬星一眼,沒有說話。

鬼馬星推了羅奔一把,說:“別問了,我們趕快行動吧。”

事不宜遲,鬼馬星讓羅奔將繩子的一頭再次從水底拉過去,因為他熟悉水底的情況。鬼馬星吩咐羅奔一定要將繩索找個地方固定起來,這樣後麵的人拽著繩子潛水就容易得多。尤其是田雯雯,她隻會幾下“狗刨式”,如果不用繩子幫她加速,她很可能會嗆水。

另外,鬼馬星提醒大家把帶的東西檢查一遍,看有沒有怕浸水的東西。如果有就用塑料袋密封。背包扣要係牢,千萬別掉東西到水裏。

待一切安排妥當之後,羅奔再次潛遊過去。

接著劉毅然和小憨豆也順利過去了。

鬼馬星和田雯雯同時入水。田雯雯緊攥著繩子,小憨豆跟劉毅然在那邊拉,鬼馬星在後麵推,田雯雯也安然潛過暗道。

鬼馬星從水裏探出腦袋,甩甩頭上的水珠,四下張望,一絲笑容在臉上綻開:“原來是這兒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