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趙梧趁著店裏最後一位客人離開後,提早拉下了大門,要是平時給錢叔知道自己這樣亂搞他的店,早就被扒了好幾層皮了,接著坐上繪理開來的車,看著即將落下太陽,往她指示的方向駛去。

三人沿著綠島大道直行,接著彎進文心路,來到綠中最精華的地段,七期新市政特區。我時常經過此地,每次見到這裏豪宅大樓林立,一幢比一幢氣派,都有股來到紐約曼哈頓的錯覺。繪理把車駛向一幢三十層樓的建築,建築外觀是由米白色的石材搭建而成,前方的路樹修剪得非常整齊,光是豪宅大門就有兩層樓高,底下站著兩位穿著黑色背心、白色襯衫的男人,腰間都係著像是無線對講機的電子儀器,繪理坐在車內,向他們招了招手,那兩位男人很有默契地迎向前,一位很有禮貌地替我們打開車門,另一位則是等我們都下車後,幫繪理把車停進地下室。

趙梧和炮仔站在大門口,看著這棟儼然是城堡的豪宅,不自覺地吞了吞口水,不曉得住在裏頭究竟是什麽感覺。

那位幫他們開車門的男人親切地對繪理說:“小姐,請問您是來找Vincent林嗎?”

繪理對他點點頭:“是的,麻煩你通知他一下。”

“請稍候。”他領著我們三人走進前廳,腳底下鋪著玉石地板,牆壁上掛了幾幅油畫,透過大片的戶外窗可以看見位在建築中心的花圃和噴水池,而大廳是挑高的設計,在視覺上產生放大的效果,頂端有座閃閃發亮的水晶吊燈,像極了古代富麗堂皇的皇宮。

“繪理,你剛剛說的Vincent林就住在這裏?他就是我們要找的人?”趙梧小聲地說。

“沒錯,他住在這幢大樓的二十八、二十九樓,如果我沒記錯,這間大樓是一層一戶,與我們常見的公寓大樓不太相同。”

“媽呀,一層一戶?我看這一層起碼有兩三百坪這麽大,而且他還有兩層,這個Vincent是幹什麽的?這麽有錢!”炮仔一張臉在大廳東看西看,下巴差點掉了下來。

“他是畫家,但實際上是藝術品的投資家。”

趙梧原本想繼續追問是如何認識這位有錢的大戶,不過身後傳來皮鞋踏在石板的聲響,似乎朝他們的方向走來。

“您好,我是林老板的管家,叫我老姚就可以了,老板正在忙,所以我先下來接待各位。”說話的人是一位穿著黑色西裝,兩頰偏瘦,目光炯炯有神,年約三十五歲的男性。

老姚的嘴角微微笑,卻顯得有些僵硬,接著一個利落的轉身,要他們跟上他,從這位老姚燙得筆直的襯衫與走路動作來看,感覺他應該是位退役軍人,不知為何會來當這位Vincent林的管家。他領著他們穿過前廳,進入一條十餘公尺的回廊,左右兩側放置許多文藝複興時期的人像雕塑,如果不說這裏是住宅,趙梧還會以為來到了法國的羅浮宮,或者是歐洲某座曆史悠久的古堡,老姚帶我們進入電梯,發現連電梯裏頭都用原木裝飾,頂端的擴音機放著輕柔的古典音樂,趙梧低聲向炮仔說住在這裏一點都不輕鬆,出家門倒垃圾包準要精心打扮,不過他卻回我:“別蠢了,能住在這裏的人,需要親自出來倒垃圾嗎?”

電梯很快地就到了二十八樓,一道雕刻精細的鋼製大門擋在前方,老姚用右手拇指在大門的液晶麵板上輕按,“嘶”一聲,大門緩緩打開:“各位請進,林老板還在與客人談話,請在客廳稍等一下,我馬上去通知。”

客廳布置的風格與外頭迥然不同,黑檀太師椅配上牆壁的九龍紅檜浮雕,在寬敞的客廳中還有幾幅名貴的屏風作為裝飾之用,濃濃的華國味與稍早見到的歐洲古典風格形成強烈的對比。老姚說完就往客廳後頭走去,趙梧立刻繞著那幾把太師椅打轉,而炮仔馬上湊到九龍紅檜浮雕前,眼睛睜得好大,口水差點都要留出來了,手不自主地伸出去想摸摸,卻被繪理念了一句:“安份點,弄壞了你隻能拿命來賠。”

炮仔一支手尷尬地僵在空中,隻好悻悻然地抓抓頭,卻又見到客廳角落的書櫃旁,有幅華國立軸繪畫掛在邊上,立刻抓著趙梧又朝那邊走過去。

畫裏頭是位看似三十多歲的女子,穿著紅白相間的霓裳衣,腰間卻係著一柄長劍和寬腰帶,相貌美豔,眉宇間又有股英氣,趙梧和炮仔一見到,就舍不得將視線移開。

“這幅畫畫得還真好,簡直就像是活人了,不知道畫的是不是花木蘭?等到那個Vincent林出來,問他要不要賣給我?”

“你要買?別開玩笑了,你沒聽見繪理說Vincent林是個專搞藝術品的大戶,能擺在自家客廳欣賞的,肯定不是便宜貨,我勸你還是看看就好。”趙梧回了炮仔幾句,眼睛卻舍不得離開這幅畫,一部分是因為畫裏的女子十分美麗,而另一部分,則是趙梧對她有種熟悉的感覺,似乎在哪邊曾經見過,但一時又想不起來。

就在這個時候,客廳後方的走廊傳來數道腳步聲,一個聲音宏亮的男子開口說道:“林老板,我說你那幅齊白石的《石門二十四景》就用這個價格賣給我吧!我可是找了好久才找到啊,這回價碼都讓你自己開了,還有什麽不肯賣的道裏?難道是有人開得比我還高不成?”

“謝董,就跟你說了,我已經跟香港佳士得那邊談妥了,這東西是要交給他們處理,如果你真的喜歡,就去下標吧,以你開的價碼,得標的機會挺大的啊。”另一位語調穩重的男人回答他,應該就是Vincent林了。

“唉,你們玩的拍賣遊戲我不懂,萬一殺出個程咬金我不就慘了,我可消受不起,不然這樣吧,你這次拿出來拍賣的東西我全包了,價格隨你開,如何?這個條件挺誘人吧。”

“我很佩服謝董你的決心,不過做我這行有我自己的規矩,我已經跟香港那邊講好了,隨隨便便將東西撤下,會造成別人很大的困擾的。”

“你這家夥也真頑固,不然你再考慮一陣子,要是真的改變心意,記得第一時間聯絡我啊!”謝董這時瞄了我們幾位一眼,突然叫說:“哎,你有客人?抱歉抱歉,那我先走啦,記得啊!錢絕對不是問題!”那位謝董在老姚的引領下,很瀟灑地步出了客廳大門。

“呼……難纏的家夥。”Vincent林趁著謝董離開後,吐出一口長氣,接著馬上轉頭對著繪理叫道:“姨婆!”

這位Vincent林年約四十多歲,留著利落的西裝頭,臉龐英俊,下巴的胡子修得幹幹淨淨,穿著一件藍格子襯衫,從襯衫底下隱約可見勻稱的身材,應該是定期健身的成果。

不過趙梧和炮仔一聽見他叫繪理“姨婆”,忍不住笑出聲,繪理顯得有些不悅,“嘖”一聲對他說道:“都講過幾遍了,叫我繪理就好!”

“好,你別生氣,不過論輩分你的確是我姨婆那輩的,直接叫名子還有點不自在。”Vincent林笑笑安撫她,接著把目光移到趙梧們身上:“姨……痾!不對,繪理,他們兩位是?”

“就是前幾天跟你提過的趙梧和炮仔。”

他表情忽然一變,緊接著說:“你們就是發現陰符字碑的人?”

趙梧和炮仔相視一眼,沒想到這麽快就進入正題,對他點了點頭。

“老姚,快去準備茶水!真是的,最近上門來關說拍賣的人越來越多,搞得我每天都沒時間辦正事,來來來,這邊坐。”Vincent林對我們擺出請坐的手勢,自己也坐到旁邊的黑檀太師椅上。

“我聽說之前發生的事了,沒想到你們居然真的發現陰符字碑,這讓我非常意外,不過很可惜,東西最後還是沒到手。”他邊說邊替趙梧們倒上茶水。

“林老板。”趙梧說。

“叫我Vincent就好。”

“Vincent,我聽繪理說,你有辦法幫助我們找回陰符字碑,這是真的嗎?”

他突然抬起頭,對趙梧露出一道不解的神情,緩緩說道:“告訴我,你要找到那玩意的理由是什麽?”

“因為我家錢叔──”趙梧講到一半,炮仔突然插嘴說道:“等等,我打個岔,由於之前我們被一位叫阿科的混蛋耍得團團轉,Vincent,你可不可以先告訴我們,我們憑什麽相信你?”

趙梧沒意料到炮仔突然這麽問,怕這位Vincent不高興就不說了,趕緊出來打圓場:“抱歉,他這個人就是這樣,講話就跟放屁一樣,臭得要命,你別在意。”

他搖手笑說:“沒事沒事,要是換成我也會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