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倆警戒地握著衝鋒槍,朝甕口探頭一看,結果馬上就後悔了,這是我見過最駭人的畫麵。

一具幹癟的屍體盤坐在大甕中,他的表情痛苦,頭部上揚,死前似乎正在撕心裂肺地大叫,軀體已經呈現類似褐色的木質感,數不盡的小樹根隱沒到皮膚底層,宛如全身插滿管子的患者,而腰部以下,浸泡在淡粉紅色的**中,散出一股奇異的芬芳香氣。

趙梧瞥一眼後就不忍再看,想起之前斬斷樹根時,流出的相同漿液,一股惡心的嘔吐感立即湧上喉頭,過好一陣子才緩過來。

“真沒天良,這到底是為了什麽……”炮仔搖著頭,也退了回去。

其餘的人忍不住好奇心,紛紛湊過來瞧,結果都是皺著眉頭大罵,唯獨Vincent見著這畫麵後,居然不避開,舉著手電筒仔細端詳起來,一副見到寶的模樣。

“老板,離它遠一點吧,不知道這玩意有沒有毒。”老姚護主心切說道。

Vincent不理會他,觀察一陣子後,居然把手伸入甕內,令人傻眼的,開始輕撫那具屍體,突然嗬嗬笑了起來。

眾人看得又疑又怕,趙梧低聲對炮仔說你未來的主子瘋了,他也沒反駁我,吞了口唾沫繼續看Vincent到底想幹嘛。

這時,Vincent恢複他原本冷靜的模樣,朝大家說:“看來,我們發現了數千年前消失的屍神國。”

“你在講什麽?我怎麽完全沒聽說過這個國家。”繪理蹙著眉頭問。

“做我這行,必須閱讀大量的曆史文獻,有時古老的傳說也具有參考價值,你沒聽過也是正常的。”Vincent看了眼為數眾多的甕子,眼神散發出異樣的神采:“距今六、七千年前,曾經有個富庶的小國度在這附近建國,卻在一次地震中,離奇消失於世上,傳說是天神不能容忍他們的殘忍行徑,才會一舉摧毀這個國家。屍神國之所以強盛,就是因為他們擁有一種製做神藥的方法,那藥被後人稱之為木羅漢,隻要嚐一口,就會百毒不侵,邪蟲不近,你們現在看見甕裏的屍體,不是別的,就是傳說的木羅漢。”

他隨手又打開一個大甕,裏頭果然又是另一具已經木化的遺體,盤著腿,表情痛苦,盡管它具有奇效,我卻打從心底有種厭惡的感受,不想與它正視。

“如你們所見,這種藥材其實是人類的屍體,以現代的眼光很難接受,但是在數千年前的蠻荒時代,部族之間的戰鬥很常見,俘虜敵方士兵,加工成藥材,進而壯大本身的實力,其實是可以理解的。”Vincent頓了一下,又繼續道:“製做木羅漢隻能由屍神國的祭司進行,先將活人反綁塞入甕內,再倒入含有植物孢子的藥液,卻又不能將他們淹死,幾個時辰過後,孢子就會鑽入人體內,以人體的髒器體液作為養分,一點一滴吞食掉活人,最後隻會剩下人形的外殼以及裏頭的菌絲,而木羅漢也就完成了。”

“媽的,真他媽的惡心!這種國家難怪會遭受天譴!”夏船長邊罵邊攙扶起阿成,看樣子他隻是驚嚇過度,休息一下就恢複大半精神。

聽完Vincent的解說,卻讓人聯想起冬蟲夏草這種名貴的中藥材,不也是細菌感染了幼蟲做成的嗎?隻是把蟲子換成人類罷了,趙梧隨口將自己的想法說出,卻引起眾人的表情一陣青一陣白,尤其是炮仔,他從醜國回來後,吞了不少冬蟲夏草藥丸,說可以強健體魄,結果現在直對人罵髒話。

既然大甕裏頭不是鬼,那麽也沒什麽好怕的,眾人逐漸把注意力轉向好幾公尺外的黑色巨樹,發覺腳下盤根錯節的樹根雖然複雜,仍呈現一種放射狀排列,細小的樹根末梢攀附在外圍的大甕上,越往中心處,樹根越來越粗,大甕也被包覆得更密實。

用燈仔細一照,就可以看到一條由粗樹根組成的小徑橫貫甕群,筆直通向位於中央的大樹。

趙梧問旁邊的Vincent有沒有從文獻得知那棵大樹的用途,他聳聳肩,說他也是第一次見到,若想要搞清楚,必須要靠近一些才能分析,說完就一個箭步跳到前頭,踏進那條小徑中。

在認識Vincent之前,趙梧以為有錢人都是很怕死的,不過眼前就有一個活生生的特例,看老姚緊張得要命,小心翼翼跟在後頭戒備,忍不住替他歎口氣,端起衝鋒槍立刻跟上。

兩側的甕子安靜列在左右,就像是一座座數不盡的墳頭,幾千年來,裏頭住的是一群被逐步蠶食的可憐戰俘,空曠的空間裏,雖然隻聽見鞋底與樹皮磨擦發出的“沙沙”聲響,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芬芳氣味,但耳邊,隱約聽見當年他們絕望的吶喊,不曉得其他人是否有感受到。

領隊的Vincent走得很快,沒幾分鍾就來到了大樹前,此時重新觀察一遍,這才發覺這棵黑色巨樹龐大得駭人,頭頂上的枝葉茂盛,有許多長長的氣根自頂端垂降而下,尾端滲著淡粉紅的汁液,不時滴落下方,又被底下的樹根吸收,心想這個棵巨樹八成是以甕裏頭的**當作養分,頓時又感到一股厭惡感。

而黑色巨樹的主幹大得誇張,若以一間小型別墅來形容絕對不過份,最特別的是,樹幹中央居然有一處倒V字形的開口,用手電筒照去,簍空的樹幹中央,有兩條大腿粗的青銅鋼索懸掛在內部,一路朝下延伸,消失在無底的深淵之中。

“我們……還要繼續搜索嗎?陰符字碑真的會藏在這種地方?”趙梧望著漆黑的洞口,頓時覺得遍體生寒,快要摔入深淵的恐懼襲過全身,無法動彈。

想當然爾,沒有人可以回答他的問題,大家靜默了幾秒,就連剛才一頭熱的Vincent也不禁遲疑,試圖分析出目前的情況。

無奈眾人所得知的情報太少,隻憑借著一條虎井沉城與陰符字碑有關的線索,卻不知道兩者之間的“關聯”究竟是什麽?如果冒險下探,無人可以保證能活著回來,可是也不能就這樣在原地瞎耗,阿科他們遲早會發現眾人的行蹤,大夥討論一會後,還是得不出具體的結論。

就在陷入膠著的時候,繪理驚呼一聲,指向眾人來時的小徑,不知從何時開始,一陣詭異的粉紅色霧氣從地上冉冉升起,沒多久便籠罩視線可及之處,下一刻,又聽見幾道尖銳的陶器破裂聲,那聲音,似乎是從大甕那邊傳來的。

趙梧以為同行的人不小心踏到甕子,畢竟那些陶器年份久得嚇人,輕輕一碰就裂的可能性頗大,卻發現碎裂聲居然不隻一處,起初是從幾尺外的地方傳來,接著碎裂聲越來越多,彷彿是骨牌般,數以千計的大甕由遠而近的爆裂,發出尖銳又刺耳的噪音。

不過目前麵臨的問題還不隻那些聲音,前方一層薄薄的不明粉紅色霧氣冉冉升起,先是蓋過地麵的樹根,接著是大甕,很快就超過常人的身高,如同一堵粉色的巨牆,然而,它還漸漸朝大家站的位置移動。

“幹!那……那又是什麽鬼?”阿成才恢複元氣沒多久,又瞧見這等景象,一雙腳又軟了下去,攤坐在地上尖叫。

“林老板,這跟當初談的內容不一樣啊,要是能保住這條老命,回去工資得加倍計算!”夏船長一把抓起軟得跟爛泥似的阿成,雖然稱不上驚慌失措,卻從船長眼中看見恐懼的神情。

Vincent望著那堵粉色霧氣做成的牆,也是滿臉不解,猜想他此時恨不得手邊有台筆記型計算機,好好研究是否漏掉任何文獻上的關鍵信息。

趙梧忽然想起Vincent剛才提到的甕內藥液,以及製作木羅漢的變態方法,心中一股不祥的感覺閃過,朝他們大吼道:“霧氣有毒!裏麵有那天殺的孢子,不想變成藥就離遠一點!”

大夥聽見後,每個人臉白得跟衛生紙一樣,紛紛朝巨樹裏頭的缺口移動,而霧氣以樹的位置為圓心,鋪天蓋地近逼著眾人,絲毫沒有要消退的意思。

“媽的!再退就要摔死啦!”炮仔被慌亂的眾人擠在最後頭,而他背後,就是深不見底的漆黑深淵,那個幾分鍾前,還在遲疑該不該下去的樹中大洞。

沒什麽好猶豫了,現在不跳,下一秒馬上後悔!

趙梧推了炮仔一把,自己也對準懸掛在樹體中心的青銅鏈條跳去。

從小趙梧就很崇拜成龍這類的武打明星,可以在任何險峻的環境中一躍而下,脫離險境,不過當飄在半空時,這種不切實際的幻想立刻破裂,實在是太恐怖了!

幸好青銅鎖鏈還算堅固,趙梧和炮仔一人抓住一條,在深淵中晃過來晃過去,像是馬戲團裏的特技演員,趙梧對上頭的其他人大喊,要他們立刻跳下來,別再拖了。

話還沒說完,就見到繪理跳到頭頂的位置,不過她手勁不夠大,抓在掌心裏的鏈條又有點濕滑,她驚呼一聲,身子就往下墜,還好趙梧擋在底下,繪理一屁股就坐在他的肩頭上,這才穩住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