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八十二章 相見時難別亦難
蘇浩然麵露為難之色,他皺眉說道：“你真要這麽做？你可還記得答應過為父的事情？”
千幻仙子點了點頭：“女兒明白。無論做什麽,女兒都不會忘記自己的身份和責任。”
“好吧”蘇浩然沉吟一番後,總算答應下來。
“多謝父親”千幻仙子說罷,向李慕然說道：“你跟我來吧。”
李慕然點了點頭,走在了千幻仙子身後。
天劍老人頗為擔心,傳音說道：“師弟小心”
“師兄不必擔心。”李慕然微微一笑,他心中清楚,千幻仙子不可能加害自己。
李慕然跟在千幻仙子身後,飛到了那座布置有太虛禁製的洞府前。千幻仙子伸出纖纖玉指,在自己眉心處一點,一道白光從中射出,沒入禁製雲霧之中。
隨即,雲霧漸漸散去,露出了一座光梯狀的通道。這太虛禁製果然需要特殊的神念手段才能開啟。
千幻仙子與李慕然先後步入禁製內,千幻仙子隨即朗聲說道：“你等都出去吧。”
“是”滯留此處的那名傳信的中年人,以及幾名丫鬟魚貫飛出了洞府外。那中年人見到千幻仙子將李慕然帶入此處,頗為驚奇的打量了李慕然一眼,但也不敢多問什麽。
這中年人也是靈身期修士,但是在千幻仙子麵前卻顯得十分恭敬,這一點也足以證明千幻仙子在蘇家的地位之高
眾人走後,千幻仙子重啟禁製,然後轉身看向李慕然,輕聲說道：“沒想到你這麽快就來到了靈界。如果你再晚一百年,也許就見不到我了。”
李慕然大驚：“這是為何？難道你壽元不足,或是中了什麽可怕的禁製？”
千幻仙子見到李慕然著急關切的模樣,搖了搖頭,微微一笑：“我很好。隻是,我另有一些不得已的苦衷。”
“什麽苦衷？”李慕然眉頭一皺的問道。
千幻仙子輕歎一聲：“此事關係到四大世家的命運,我答應過父親,事成之前,絕不能透露分毫,所以現在不能告訴你。”
“四大世家的命運？”李慕然驚訝的說道：“四大世家中,大乘期修士都不在少數。你不過是靈身中期修為,為什麽要承擔這麽大的責任？”
千幻仙子苦笑道：“身份不同,責任自然也不同。當初在下界,我並不知道自己的真正身份,以為自己隻是一個無憂無慮的世家千金,深受父親和家族寵溺,才會私下與你定下千年之約。可是返回靈界、煉化七色靈焰後,父親才將我真正的身份告知,我才知道,自己不是普通的世家千金,而是從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注定要身負重任。”
“蘇家對我有養育栽培之恩,父親也一向對我極好。我已經答應了他,會盡全力完成自己應該做的事情。而兒女私情,恐怕隻能暫且放在一旁。”
李慕然點了點頭：“既然如此,我也不會勉強。但是你也不必拒我於千裏之外,無論你要做什麽,我都可以助你一臂之力,等大事一了,我二人仍然可以再續前緣”
千幻仙子神色一沉,歎道：“此事關係重大,父親不會讓你參與其中的。而且,此事我也自身難保,我之所以要讓你離開,就是不想讓你牽扯其中。希望你能明白我的苦衷。”
李慕然眉頭一皺：“這麽說來,你還是希望我走？”
“走吧”千幻仙子說道：“走的越遠越好,最後離開風雲大陸,離開這片是非之地最好,你將我徹底忘掉
“修仙者記性太好,忘掉一個人,比殺一個人更難”李慕然搖頭說道。
千幻仙子微微點頭：“我知道。可是一個人若是有苦惱,最大的原因,就是記性太好。”
“這句話你以前也說過。”李慕然搖了搖頭：“可是,沒有了記憶,人和草木,又有什麽分別？”
二人陷入了沉默,周圍的一切都靜悄悄的,猶如一潭死水。
許久之後,李慕然輕歎一聲,說道：“有一件事我要告訴你。四大世家也許不像表麵上看起來那麽光輝,而且風雲大陸也不止四大世家這四大勢力。既然你身負重責,最好小心一二。”
說罷,李慕然將自己發現天啟門及飛升修士的事情簡單的敘述了一遍,他說道：“這些人的身份十分神秘,我隻知道他們有一種可疑的青木令,背後可能還有大的圖謀。而四大世家之中,很可能也有這個神秘勢力的眼線。”
“更重要的是,蘇家之中,很可能也有高人參與其中。那設在飛升修士體內的神念禁製,應該就是《太虛經》的高階功法你探出一縷神念入我體內,便能知道那禁製的來曆”
千幻仙子聞言大驚,她分出一縷神念,探入了李慕然的體內。
她的神念剛一進入李慕然體內,便立刻驚呼一聲：“咦,你的神念竟然如此強大難道除了《太虛經》前三層功法外,你另有機緣？”
李慕然點了點頭：“不錯,來到靈界之後,我經曆了一些事情,也得到了一些機緣。不多久前,神念似乎已經初步達到功法大乘的境界。”
“神念大乘？”千幻仙子又驚又喜：“看來你很有修煉《太虛經》的天賦據我所知,得到《太虛經》的蘇家核心修士,古往今來從未有人在元神期時達到第三層大圓滿境界,更不用提神念大乘《太虛經》隻有蘇家的核心修士才能得到,而且十分特殊,越往上越難修行。要想修煉第四層功法,必須靠自身之力達到神念大乘之境,所以能修煉到四層以上功法的蘇家修士,古往今來屈指可數。想不到你已經具備了修煉第四層《太虛經》的條件。究竟是怎樣的機緣,讓你神念大乘？”
“是魅族。”李慕然說道：“那是流月大陸上人族的一個分支。魅族高階修士,必須吞噬人族的神念才能生存。他們的神念有缺陷,卻反而因此演化出一些特殊的神念手段,我就是因為這個機緣,在一次接近死亡的威脅中,僥幸死裏逃生,並神念大乘。”
李慕然將自己在魅族的經曆簡單的敘述了一遍,並詢問千幻仙子是否知道魅族之事,但千幻仙子卻表示從未聽聞
“看來是我多心了”李慕然說道：“《太虛經》恰好可以在某種程度上彌補魅族神念的不足,我還以為擁有《太虛經》蘇家和魅族有些瓜葛,你既然毫不知情,多半就是我瞎猜了。”
千幻仙子點了點頭,繼續探查李慕然體內的神念禁製。
那股強大的禁製,就在李慕然體內的飛升修士秦川的元神之中,如今正被李慕然的神念死死的封鎖住。秦川也是昏迷不醒。
如果李慕然將秦川的元神逼出體外,並讓他和那神念禁製一起自爆,自己就會安然抽身。不過,他這幾天一直將秦川留在體內,一來就是要讓千幻仙子親自查探這神念禁製的來曆;二來也是盡量救下秦川一命。李慕然自己也是飛升修士,對秦川等人的遭遇頗為同情,若是在自己能力範圍之內,自然願意順手救其一命。
片刻之後,千幻仙子抽出神念,臉色凝重之極。
“果然是《太虛經》的神念手段,而且十分高明,我也化解不了”千幻仙子秀眉微蹙。
“如此說來,蘇家也有高人參與那神秘勢力之中,而且地位不低你在蘇家修行,切記小心提防”李慕然擔憂的說道。
千幻仙子微微點頭,苦笑道：“千年之約,是我主動與你定下的。而今日,也是我主動毀約,讓你離我而去。你還這麽為我著想,難道你不恨我麽？”
“我隻恨自己修為太低,身份卑微,無法助你一臂之力”李慕然淡淡的說道。
在下界,李慕然或許還可以與千幻仙子並肩作戰、縱橫天下;但是到了靈界,李慕然修為不高不低,牽涉到四大世家的大事,根本不是他這樣一個元神期修士可以左右的。千幻仙子讓他離開,而不是邀他並肩作戰,恐怕這也是原因之一
“這是《太虛經》的後三層功法。此功法一共有六層,但是蘇家中最多隻有人修煉到了第五層。第六層功法是對是錯,無從考據,你將來若是發現有些不妥,也不要強行修煉”千幻仙子說著,分出了一縷包含著複雜信息的神念,傳入了李慕然體內。
“《太虛經》是蘇家不傳之秘。許多嫡係族人都不能得到傳授。我將其私傳於你,某種程度上已經犯了家規。此事你不要讓蘇家人知道。”千幻仙子又叮囑了一聲。
李慕然點了點頭,這功法對他很有用。除了解除禁製、增加神念外,也有利於他緩解魅影之力帶來的“進食”欲求。
二人又陷入了沉默,該交代的事情已經交代清楚,眼下,似乎隻剩下了分別。
相見時難別亦難下界一別,在靈界重逢,極為不易。而如今又將麵臨分別,尤為艱難。
對二人而言,這一次的分別,恐怕比上次更加艱難。上一次雖然相隔兩界,但起碼還有千年之約,還有一絲機會重逢再續前緣。而這次的分別,卻將是情斷意絕,此生不知是否還有機會再見甚至,也許再見之後,也是形同陌路
這個道理,二人都心中有數,所以誰也不忍提出“分別”二字。
終於還是千幻仙子先開口,她擦去眼角的淚光,轉過身去,向李慕然問道：“你還有什麽話要說麽？”
李慕然沉吟片刻後,說道：“我知道你向來很有主見既然你已經下定決心,無論我再說什麽,也無法挽回我隻有一個要求,無論今後你遇到了多大的危險、多大的麻煩,一定要盡全力的活下去,永遠都不要放棄”
他的想法很簡單,隻要保住性命,二人總有機會再見。一個人的性命不僅屬於自己,還屬於那些珍愛她的人。從這個角度來說,千幻仙子的命,也有李慕然的一部分。
千幻仙子用力的點了點頭,說道：“好我答應你”大概是知道分別在即,她的聲音有些哽咽。
李慕然緩緩退下,他沒有轉身,雙目仍然一眼不眨的看著千幻的背影,他知道,也許很長的一段時間內,這個白裙翩翩的身影,將會縈繞在自己夢中。
退到太虛禁製旁,李慕然忽然停了下來,說道：“讓我再好好的看你一眼吧,我不想自己腦海中停留的,隻是一個背影。”
千幻仙子轉過身來,她擦去了淚光,收拾了心情,還頗為勉強的擠出了笑容。她大概隻是想讓李慕然記住她最美的一麵。
李慕然深深的凝望了一眼,有那麽一瞬間,他希望時間就此停住,永不前行。
他忽然想到了葉霜——那個用幻境迷惑自己、將自己永遠困在一個不真實的世界中的修士——也許,隻有這種方法,才能永恒。
不過,他還是回到了現實。
“告辭”李慕然拱手一禮,便於轉身離去。
眼見真正的分別就要來到,千幻仙子卻忽然間說道：“且慢”
李慕然心中一動,立刻轉過身來：“難道你改變了主意？”
千幻仙子點了點頭,說道：“從我重返靈界的那一天開始,一切便身不由己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蘇家,都是為了那個與生俱來的‘責任,。但是今天,我要為自己做一件事情你願意留下來麽？”
“當然願意”李慕然毫不猶豫的答應道。
蘇府某間會客大殿之中,天劍老人含笑不語,看著眼前的蘇家之主蘇浩然滿臉焦急的在大殿中走來走去。
片刻後,那名傳信的中年修士回報：“啟稟家主,大小姐將我等喚出後,便將太虛禁製重啟,目前尚未有打開的跡象。我等一直守在太虛禁製外,從未見到那位李道友出來。”
蘇浩然眉頭緊皺：“這麽說來那小子還在幻璃的洞府中？都一夜過去了,該說的話也早該說完了,他怎麽還不離開？難道是他纏著不放？”
天劍老人笑道：“蘇老弟不必著急。我那師弟隻是元神中期修士,令千金可是靈身中期,差了一個大境界令千金若是想趕走李師弟,隻是片刻功夫。他既然還沒有走,肯定就是令千金挽留,嗬嗬,你情我願,**,乃是天性使然,蘇老弟何必如此心慌”
蘇浩然心中暗暗叫苦,千幻仙子身份神秘,對蘇家極為重要,此事他也不能向天劍老人明言。同時,他更加擔心千幻仙子會因為兒女私情,不顧家門大事。若是千幻仙子與李慕然私奔而一走了之,他可就麻煩大了
“附近的禁空大陣,可有異常？”蘇浩然向中年修士問道。
那中年修士搖了搖頭：“一切正常。蘇府附近的空間已經被封印起來,無法用空間神通或是傳送陣法等手段離開蘇府。而且,禁空大陣也沒有受到攻擊和試探的跡象。”
蘇浩然聞言微微點頭,心中略鬆。
天劍老人笑道：“蘇老弟是怕李師弟拐走了令千金？有你我兩個大乘期修士在此處坐鎮,豈能讓他們神不知鬼不覺的溜走蘇老弟太多心了李師弟與令千金數百年不見,自然要互訴衷腸,千言萬語,總歸需要一些時間。對於我等高階修士而言,別說幾個時辰,就是等上個三五七載,也算不得什麽”
“本居士可沒有這麽好的耐心再等半日,本居士便要強行衝入太虛禁製中一探究竟”蘇浩然臉色鐵青的說道
太虛禁製內的某間閨房中,春意暖暖,燕語綿綿。
閨床卷簾已經放下,借著那一對花燭,映出了兩個人纏綿的身影。
良久之後,千幻仙子依偎在李慕然懷中,感受著他散發的男子氣息和胸口起伏不定的搏動,並輕輕的撫摸著他的臉龐。
忽然間,她的纖纖玉手在滑過李慕然的額頭處時,向李慕然的眉心處點了一點。李慕然立刻昏睡過去。
千幻仙子坐起身來,她披上一件薄紗,端詳著身邊熟睡的李慕然,眼神中盡是愛憐之色。
“這真是一段孽緣”千幻仙子自言自語的喃喃說道：“我至今也不明白,我一向自視甚高,身邊奇才男子數不勝數,卻始終不曾心動。可是,在下界遇到你這樣一個修為低到可以忽略不計的修士時,竟然有一種極為親切和熟悉的感覺。在沙族禁地內,當我牽著你的手,這種感覺越居然發強烈”
“也許從那時起,我就已經深陷此情而無法自拔。而後的屢次相遇,總是將我幾乎已經冰冷的心再次點燃也許,這就是所謂的‘冤家,吧。”
“你我的神光資質,都是極好。我是七色幻日,你居然就是七色靈月。一日一月,仿佛天造地設難道正是神光的巧合,讓你我互相親近,互有好感？如果真是這樣,那也算是命中注定的緣分吧。”
“可惜,我身不由己,你我緣分已盡。就讓我親手施法,用太虛印將你與我有關的記憶全部封存起來。隻有這樣,你才能忘記我這也是我能為你做的,最後一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