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琅琅正式上班的第一天。
昨夜他一宿無眠。
琅琅現在可謂春風得意:夙願已償,可人相伴。
他覺得他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
走到黃海大街上,他的心中湧動著大展宏圖的激奮!
整個黃海市都是我的!
我是這片土地的主人!
琅琅提前一個小時來到工作崗位黃海電視台新聞部,他看到了欣然伏案的背影,便打了一聲招呼“早上好”。欣然轉過頭,她沒有戴墨鏡,笑著向琅琅致意。琅琅一時愣住了,眼前不是欣然,竟然是葉小葉!一夜間,她竟然滄桑了那麽多!她的眼角下麵竟多出一道長長的突起的疤痕。
琅琅大驚失色,腦子似五雷轟頂,一種不祥的預感襲掠而來:他剛剛獲得了得之何不易幸福啊!他上前抓住欣然的香肩,聲音近乎撕心裂肺:“小葉,你的臉怎麽了?”
欣然的嘴蠕動著,眼眶裏盈滿了淚。
“小葉,誰欺負你了?你到底怎麽啦?”琅琅抓住她的手,情緒幾欲失控,大喊道。
“琅琅……我是……司馬嫣然。”欣然淚如泉湧。
“啊……”琅琅呆立,神情凝滯。
良久,琅琅才緩過神來。
原來,當初司馬嫣然跳河後,被水衝到下遊很遠的地方,被人救起後,發現她的左腿骨折了,麵部可能被河中障礙物撞擊受到創傷。她住了好長時間的院。出院後,她跟著母親寄宿在天津的舅舅家,並在那裏上了高中,考上了南開大學中文係。就在琅琅離開黃海電視台《剛剛發生》欄目組不久,她也去了該欄目組實習。216公交車小偷猖獗,侯俊讓她胸掛微型筆式攝像機去暗訪,她恰巧看到琅琅在公交車上演講。
“那次在公交車上,我真不敢相信還能見到你。”嫣然揩著眼淚,“可是,我這個樣子……實在沒有勇氣……”
“你當初出院後,選擇了人間蒸發,也是因為這個?”琅琅問。
“不全是……”嫣然哽咽著,“出院後,我才知道奶奶在我跳河的第二天突發心髒病去世了……媽媽和爸爸離婚後,和單位一個同事相處了一段時間,媽媽覺得不合適,想分手,可那個男人始終糾纏她,還揚言:如果不跟他好,就殺了她……你說,琅琅,我還能回到那個地方嗎?”
“在初中同座時,我總覺得你藏著那麽多的秘密……可我又不敢問……有時問了,你總是岔開話頭。我能感覺到:提到母親,你總是很傷心。記得那次學校廣播裏播放《媽媽的吻》,我看到你哭了……那次我印象特別深刻。”琅琅說。
“爸爸在當上局長後,和一位年輕的阿姨好上了,提出和媽媽離婚。我不想離開奶奶,選擇跟了爸爸,就因為這個,媽媽那時候不願見我,我想她,隻能偷偷在她下班時到她單位看她幾眼。後來,爸爸在單位犯了事被判了刑,哥哥也被判了刑……老天把所有的苦難都加到我身上!”嫣然嗚嗚地哭起來,“我一個小女子,哪能承受了這些?”
“嫣然,還記得當年咱們的約定嗎?同考東北聯大新聞係,同當黃海電視台記者,我扛大機器,你拿話筒。”琅琅從衣兜裏掏出小手絹遞給嫣然,輕輕地拍著她的香肩,“上半場你失約了,下半場你是來赴約的嗎?”
琅琅定定地看看嫣然。嫣然避開他熱辣辣的眼神,沒有回答。
“走,嫣然,我帶你去見一個人!”琅琅猛然想起了什麽,拉起嫣然就往辦公室門外跑,卻一頭與正在進屋的侯俊撞個滿懷。
“你倆這麽著急忙慌的要去幹啥呀?去采訪嗎?”侯俊笑道。
“她……就是當初我們在上中學時一起來拜訪您的那個女孩。”琅琅指著嫣然對侯俊說。
“侯老師,還記得嗎?當初您在《黃海青年》發表了一篇文章《致想當記者的朋友》,我給你寫了一封信,你回信了,信中有一句話:‘我相信,將來,新聞界會多了一位叫‘司馬嫣然’的同仁,那時我們並肩作戰吧”,侯老師的這句話就成了我奮鬥的座右銘……”嫣然說,“其實,我的本名是司馬嫣然,欣然是我來電視台用的筆名。”
“噢,我想起來了……”侯俊拍拍腦門說,“可你……為什麽剛來電視台不告訴我呢?”
“侯老師,說來話長,以後慢慢聊……我倆有個急事。”琅琅說著拉了嫣然一溜煙跑了。
他們來到法製頻道,葉小葉恰好也在。
“這是我新聞部的同事司馬嫣然,”琅琅指著嫣然向小葉介紹,又指著小葉向嫣然介紹,“這是我大學同學葉小葉。”
嫣然和小葉都訝異地看著對方,除了嫣然臉上的那道疤痕,她倆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妹妹!”嫣然走上前抱住小葉,便泣不成聲。
小葉如墜雲霧,莫名地看著眼前這位天降的姐姐。
“我們是雙胞胎姐妹。你的本名叫司馬一笑。”嫣然揩著眼淚,“你在兩歲那年,在大街上玩耍時被人抱走,父母報了案,從此卻下落不明。爸媽常念叨著你。媽在夢裏常喊著‘一笑,一笑’,也不知喊了多少年!”
小葉怔怔地立著,好像在夢裏。
這隻有在小說中才得見的一幕恰恰觸動了琅琅的新聞敏感:兩位孿生姐妹闊別近二十載一朝重逢這不正是《剛剛發生》欄目難得的好素材嗎?
琅琅撇下兩姐妹,立馬便去找侯俊商量。侯俊點頭道:嗯,是個可遇而不可求的好素材!
琅琅向侯俊講述了嫣然的往事,侯俊唏噓不已。他告訴琅琅:嫣然剛來台裏時,帶來好多鉛字作品,又是名牌大學畢業,我和修主任都很看重她。由於臉上有創傷,修主任不同意她做出鏡記者。嫣然說她戴墨鏡正好能遮住傷痕,可以做暗訪記者。這個姑娘很要強。
“司馬一笑兩歲時被人抱走,後來改稱葉小葉,其中必有重大隱情。葉小葉和她父母不會接受采訪的。”侯俊說。
侯俊言中了。當琅琅和嫣然把報道想法說給小葉時,她當即表示反對。她說要先回家向父母問個明白,便急急地走了。
琅琅向嫣然說出他的想法:到小葉家去現場采訪,肯定能挖出重大隱情!嫣然問:你知道她家的地址嗎?琅琅笑著向嫣然講述了自己曾跟蹤小葉到她家在樓下高喊的窘事。嫣然噗哧一笑。
“這會不會傷害到妹妹呢?”嫣然擔心地問。
“她已經被傷害那麽多年了。作為姐姐,我覺得你有責任揭開妹妹童年失蹤之謎。”琅琅說。
琅琅和嫣然打開了微型攝像機,敲開了小葉的家門。
“這是我姐姐司馬嫣然。”小葉指著嫣然向母親介紹。
聽到此語,琅琅和嫣然都明白在他倆到訪之前這個家有過一場不同尋常的對話,小葉已驗證了自己的身世。
“孩子,對不起!”葉母握著嫣然的手,久久地凝視著她,眼圈含著淚,一臉愧疚。
嫣然低下頭,開始抹眼淚。
“沒想到小葉還有一個雙胞胎姐姐。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這騙不了人!”葉母喃喃地說。
葉母招呼著琅琅和嫣然落座。在一陣難堪的緘默後,葉母緩緩道出實情:她和丈夫當年不能生育,便從人販子手裏買來了司馬一笑,改名叫葉小葉。
“我有罪啊,我會遭報應的!”葉母看著嫣然,失聲痛哭起來,“對不起,對不起!”
“阿姨,你別這樣!”嫣然流著淚勸慰,“我能和妹妹團圓,這是天大的喜事!”
“媽媽,你如果這樣,大家會更難受。”小葉也流著淚勸慰。
“小葉,找個機會見見你親生父母吧,我不會阻攔的!”葉母揩著眼淚。
小葉含淚點了點頭。
琅琅和嫣然采寫的爆炸性新聞《孿生姐妹闊別甘一載終聚首,原來同為黃海電視台記者》在《剛剛發生》欄目播出後,節目組接到好幾個電話,都是焦灼的父母打來的。這些孩子丟失五年,八年,十年,二十年,在全國多方尋子無果。他們向節目組哭訴:能否幫這些可憐的父母尋親?有位母親崩潰得大哭:我天天能夢到我的孩子,我這輩子還能看見我的孩子嗎?
嫣然含著眼淚一一記下他們的聯係電話,向修主任和侯俊講述了家長的心願。修主任和侯俊決定在《剛剛發生》節目增設“幫尋親”小欄目,展示失蹤孩子的照片,幫助父母尋找寶寶。
“節目播出後,公安局給台裏辦公室打電話,說這是個案件,要介入調查。你告訴你的妹妹,讓她轉告她的父母,做好接受調查的準備。”侯俊把嫣然叫到一邊,說道。
嫣然點了點頭。
侯俊還告訴嫣然:這次節目播出後,社會反響非常好,台長還在會上表揚了我們節目組。我和修主任趁機向台裏提出申請:結束你的試用期,正式聘用你為黃海電視台記者。黃海新聞界即將正式多了一位叫司馬嫣然的同仁,我們並肩作戰吧。
說完,侯俊拍了拍嫣然。
“謝謝,謝謝侯老師,我生命中的貴人!”嫣然連聲道謝,眼睛裏閃著淚花。
熱戀的人最能洞燭幽微對方的心。琅琅深切地體悟到了葉小葉近來對自己有些冷淡。琅琅能感覺到:不隻是這次節目的播出令小葉不快。
這天晚上,琅琅要請嫣然和小葉兩姐妹吃飯。小葉不鹹不淡地說:我和姐姐想有一個你不在的單獨空間,可以嗎?琅琅訕訕地笑了笑:你們姐妹好好聊聊吧。
小葉倒是和姐姐嫣然顯得很熱絡。琅琅想,這就是血濃於親啊。倆姐妹的話總是說不完,道不盡,切切絮絮地,都恨不得去重溫回放對方自分別後每一天的生活日常。小葉說,她記不得生身母親的模樣了。她想見她,可又怕見她。她要醞釀好,準備好自己的心情後再去見她。嫣然說表示理解。嫣然把快到嘴邊的話又咽回去了:媽媽得知找到你後,恨不得馬上要看到你,抱抱你,和你說上幾天幾夜的話兒。
話題不自覺地轉到琅琅上了。
“琅琅這人,身上優點很多。你能和他過上一輩子,姐很放心,很欣慰。”嫣然看著妹妹,微笑著說。
“可是……姐姐……”小葉說著臉色微變,“從上大學看到我的第一眼開始,他就很堅定地認為我就是姐姐……”
小葉似乎有些憋屈,嘴角蠕動著:“這……對我不公平!”
“她那麽在乎你,那麽愛你,這就夠了!”嫣然笑著,拿起妹妹的手握著,“聽她講那次他跟蹤你,在你家樓下大喊‘我愛你,我愛你’,我都笑得、感動得不行了!”
嫣然說著又咯咯起來。
“說一千,道一萬,那是因為……”
小葉想說“那是因為愛的是姐姐”,自覺不妥,又咽回去了。
良久,倆姐妹誰都沒有說話。
小葉覺得姐姐無論說什麽,都無法說服自己。
第二天上班後,小葉去找嫣然,她想問問姐姐媽媽喜歡什麽,第一次見麵,她要選幾件媽媽最喜歡的禮物送給她。當她走下樓梯正要步入新聞部辦公室,在走廊的拐角處,看見嫣然正和琅琅在談話,雙方似乎都有些激動。她下意識地停下來。近些日子,她的心特別敏感,很在乎哪怕一丁點的風吹草動。
“嫣然,我想和你一起找回我們過去的自己,一起找回我們過去的時光。”琅琅說話的語氣很堅定,近乎懇求。
“琅琅,已經過去的時光,是追不回來的!”嫣然咬著嘴唇,輕聲說。
“可是……嫣然……”琅琅正要說,聽見有同事和小葉打著招呼,小葉回頭致意。那位同事正經過小葉的身旁,小葉也隻好走上前。
嫣然和小葉兩姐妹相見,熱情地握手問候。
琅琅尷尬地和小葉打了聲招呼,便回到辦公室了。
一整天,琅琅都有些神不守舍。下了班,他迫不及待要請嫣然和小葉兩姐妹吃飯。雖然內心充滿糾結,但他很享受他們仨在一起的時光,他從內心裏也想更多地創造兩姐妹在一起的機會,畢竟,過去的時光虧欠她倆太多了,已經無法彌補了。琅琅想起嫣然的話“已經過去的時光,是追不回來的”,內心就湧動著陣陣悲哀。
琅琅特意選擇了一個幽雅安靜,頗有格調的餐廳。聽著《斯卡布羅集市》,他的內心又充溢著那種“天下有大美而不能言”的感動。他第一次聽這首曲子,就慨歎天下竟會有這麽好聽的樂曲,那種對美的震撼與第一次看見司馬嫣然如出一轍。
琅琅給姐妹倆點了紅酒,自己要了啤酒,開始一杯杯喝起來。小葉對他愛搭不理的。嫣然勸琅琅:吃點菜,別光喝酒。琅琅笑著說:此時此刻,與你們姐妹在一起,是我今生最快樂、最愜意的時刻,唯有酒才能表達我的這種心情。
琅琅有些醺醺然了。他開始纏著嫣然講她自高中起他們分別後的那些時光。“一分一秒都不要錯過。”琅琅舌頭打著卷兒。
嫣然不願多說,琅琅看著葉小葉,絮絮地說起他與嫣然點點滴滴的過往:他和她同座時的舊日時光,他和她同考東北聯大中文係,同當黃海電視台記者的約定……
“琅琅,那些舊日時光永遠過去了!就像一陣風吹過!”嫣然肅然打斷他。
“可是……走過的終歸會有痕跡的!”琅琅大聲說。
小葉起身,說要去衛生間。
目送著小葉在餐廳轉角處消失的背影,琅琅一把抓住嫣然的手,忘情地說:“嫣然,那些舊日時光,已經在我的腦海裏留下了深深的印痕。難道你真的忘掉過去了嗎?我想和你一起重新找回過去的我們的自己,找回過去的時光,讓舊日時光延續!”
“琅琅,回不去了!”嫣然掙脫開琅琅的手,“一心一意去愛小葉吧,妹妹她也挺苦的,三歲時就被人拐走,離開生身父母。我不願看到她再受苦。你要對她好,不要讓她受一丁點的委屈,否則我不會原諒你!”
“可是……從上大學第一次看到她那天起,我一直認為她就是司馬嫣然。”琅琅神情痛楚,語聲淒厲。
“琅琅,我已經有男朋友了,他是我的大學同學!”嫣然小聲說。
琅琅一時怔住,神僵語凝。
“對了,我想告訴你:當初拐賣妹妹的人販子被公安機關抓獲了,竟然是我家鄉東方屯‘五流子’刁樹德幹的。”琅琅忽然想起這件事,馬上告訴了嫣然。
“惡有惡報,天理昭彰。”嫣然說,“小葉知道嗎?”
“是她告訴我的。她問我刁樹德是不是你家鄉的,她說好像記得我家鄉是東方屯。”琅琅說。
正說著,小葉回來了,落座後,嫣然舉起酒杯,說:“時間不早了,明天還要上班,咱們早點回去休息吧。祝福我的妹妹和未來的妹夫,希望能早日喝到你們的喜酒。來,幹杯!”
嫣然一飲而盡。小葉和琅琅愣怔了一會兒,良久,他們舉起酒杯,也一飲而盡。
第三天,琅琅剛走進辦公室,侯俊便給琅琅遞過來一封信,告訴他司馬嫣然辭職了,要去深圳發展,今天就出發。
“我對她突然辭職感到很意外,出了什麽狀況嗎?要走得這麽匆忙?”侯俊大惑不解。
“我去問問葉小葉。”琅琅說著便跑出辦公室。
小葉聽完琅琅的講述,便對琅琅說,咱們快去機場。
在機場大廳,兩人看見了正拖著行李箱的司馬嫣然。
“姐姐,我要單獨和你談談!”小葉拉住嫣然的手說。
琅琅被晾在一邊。
“姐姐為什麽要離開?”小葉盯著姐姐。
嫣然不語。
“姐姐,要離開的是我!”小葉神情毅然。
“不……妹妹……”嫣然欲語還休。
“姐姐……琅琅真正愛的是姐姐。如果說我和琅琅有愛情,我隻不過是愛情的替身。”小葉幽幽地說,“剛上大學第一次見麵,他就叫我‘嫣然’,以後經常這麽叫,在很長一段時期內,他就是把我當做姐姐的,”“有時在寫給我的信中,他幹脆就稱呼‘嫣然’,”小葉笑著說。
“可,可是……我有男朋友了!”嫣然吞吞吐吐地說。
“姐姐,你的眼睛不會撒謊。”小葉摟住嫣然的胳膊,緩緩地向遠離琅琅的方向走了幾步,“姐姐,我給你一樣東西。”
“這是四年來琅琅寫給我的信,共101封,我把它還給你了!”小葉拿出隨身攜帶的一個精致小袋子,遞到嫣然手中,“這些信其實是寫給姐姐的,有幾封信不自覺地開頭就是‘想念的嫣然’;現在,我把它還給真正的主人。姐姐,是不是應該謝謝我替你保管了這麽多年?”
“不,一笑,這對你不公平。”嫣然說著要塞回那些信,被小葉拂卻了。
“姐姐說得對,確實對我不公平——四年了,我一直被人當作替身!”小葉有些幽咽。
嫣然一把將小葉抱住,哽咽道:“一笑好妹妹,姐姐不知道該怎麽辦了,姐姐怎麽做才能讓你高興?隻要妹妹高興,姐姐下油鍋也願意!”
“姐姐,不要讓我再做替身了!”小葉使勁兒攥了攥嫣然的肩部。
“不……一笑好妹妹……”嫣然再也止遏不住,大放悲聲。
兩姐妹犁花帶雨,哭成一團。
琅琅走過來,對嫣然說:“侯老師聽說你辭職,很生氣。他說不會批準你辭職。他告訴我:如果見到嫣然,無論如何讓她回來見我,我有話要當麵和她說。如果她不回來,我去深圳鑽地縫兒也要把她找出來!”
三人一起從機場回到電視台。
侯俊看到嫣然,喜出望外:“唉呀呀,姑奶奶,你可算回來了。你這一走啊,我跳樓的心都有了。你現在擔綱的新節目剛創立,這時候你撂挑子,這是抽了我的骨髓啊?我就納悶了,你幹嗎突然要辭職呢?”
嫣然紅著臉,連連說著“對不起,對不起”。
嫣然選擇暫時留下,可她還是打算將來要擇時離開。她無法麵對琅琅熾烈甚至有些哀婉的目光,她不願處於紛紛擾擾的感情旋渦中,剪不斷,理還亂;尤其麵目上的那道傷疤是她心靈難以愈合的創痛,她覺得自己配不上琅琅,雖然琅琅一再和她說“我感覺不到它的存在,你永遠是我心中的嫣然”。
三日後,嫣然收到一封信,是小葉通過郵局寄來的,還沒讀信,她就隱隱感到一絲不妙。
姐姐:我已經出發了。不要問我去哪裏,我就像一顆浮萍,漂泊不定,這就是我的命。從三歲起,我被迫離開生身父母,來到我的養父養母家,漂零快二十年了,我不在乎再來一次漂零……讓我欣慰的是,在我有生之年,我還能見到姐姐和生身父母,我要感謝命運對我的仁慈。我曾無數次幻想與我的父母見麵時的場景,我既期待又有些許恐懼;我隻能延緩與他們見麵的時間了,請代我向他們致歉。那一天,終會到來,姐姐,這取決於你。當我看到你和琅琅的結婚照片,就是我啟程見父母之日,就是我們全家即將團圓之時……姐姐,情有因,緣有頭,我們不能抗拒,唯有遵循。恕妹妹不辭而別。
姐姐自安,保重!
代我向父母問候!
妹妹葉小葉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