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半張椅子對李雲安和他父親來說足夠了。

“媽媽呢?”李雲安咳嗽著,試圖將頭保持在冰冷、苦澀的水麵上:“媽媽呢?”

“抓住它不要放手,我去找她。”李雲安的父親拍了拍他的手說:“我會找到她的。”

……

“放開我兒子!”他們已經離開了沉沒的遊輪原來的位置,周圍還有不少漂浮的乘客。其中一些人看到李雲安一個人漂浮在一張破爛的大木椅上,立刻衝到他的位置,想要從年幼的孩子手中搶過椅子。兩男一女差點把李雲安推開,他的父親手裏拿著一根斷掉的金屬管:“離我兒子遠點!你們這些混蛋,滾開!我他媽砸爛你們的腦袋!”

一個男人仍然試圖把小李雲安的手從椅子上甩開,他的右肩和右前額重重挨了幾下。有幾次失手沒有打中,隻是濺起幾滴水花,但他流血的額頭和被打時的痛苦叫聲,已經對其他有類似想法的人起到了震懾作用。

“爸爸,媽媽呢?”水從李雲安的臉上滴落下來,一部分是他的眼淚,一部分是湖水:“媽媽呢?”

“我們到達岸邊時,她會來接我們的。”李雲安的父親緊緊抓住他,開始用手腳劃水:“我們到岸邊去見她,好嗎?”

……

李雲安睜開眼睛,從枕頭上微微抬起頭,發現自己身上沒有穿襯衫,胸口和小臂上纏著幾根膠布。他的腰上纏著紗布。他血淋淋的襯衫放在一張小桌子上,外套放在一張小椅背上。

他床邊的小桌子上放著一杯水,他用酸痛顫抖的手拿起水杯,喝了下去。雖然他現在對任何能解渴的東西都不挑剔,但還是感覺到一種獨特而熟悉的味道在舌尖上徘徊。

“你醒了。”就在李雲安喝水的時候,一個女聲傳來:“哦,別介意……這水隻過濾過一次。我們這裏可買不起好東西。”

李雲安抬頭看向年輕女子……她不是別人,正是從警局裏偷了一些案卷的雲淼。

“謝謝你救了我。”李雲安掙紮著從**坐起來:“我……我這是在哪兒?”

“我有一個臨時的藏身之處。”雲淼搖搖頭,丟給李雲安一個紙袋:“算你走運,昨天的血虹給社區抹去了不少垃圾。他們還在清理屍體。”

“那個和我在一起的人怎麽樣了?”李雲安問道。

“他死了。”雲淼聳聳肩:“他們在碼頭上發現了他的屍體。他怎麽跟你在一起?”

“我們說好的。”李雲安哼了一聲,想從**起來:“謝謝你,但我必須要走了。我會想辦法報答你的。”

“你在那艘船上,對嗎?”就在這時,雲淼開口問道。

整個房間都因為這個問題而安靜了下來,兩人對視了一眼。兩人都試圖從對方的麵部表情中讀出什麽,但似乎都不願意表現出來。

“……是的。”片刻之後,李雲安決定開口:“我父親中了一張成人票價的家庭票。所以那次巡遊我們全家都在船上,然後事故就發生了。”

“事故。”雲淼點點頭:“那……你是這麽看的?”

“這是官方的說法。我個人的意見與此事無關。”李雲安搖頭:“請問你是怎麽知道的?

“你一直在呼喚你的母親。”雲淼歎了口氣,靠在門框上:“發生什麽事了?”

“我父親和我抱著一張破椅子劃到了岸邊。”李雲安坐了幾秒鍾,然後用力一推終於站了起來:“我母親沒能得救。我父親從來沒有告訴我她發生了什麽事。”

“你有沒有試著弄清楚這一切?”雲淼問道,眼睛微微眯起,如同黑暗中的捕食者一般觀察:“隻有徹頭徹尾的傻瓜才會相信官方解釋。”

“不重要了。”李雲安從一旁的桌上拿起自己的外套穿上,同時用手捏著破爛的襯衫:“再次謝謝你。但我真的得走了。”

“我可以給你一個我自己的答案。”雲淼站直身子擋在門口:“相信我,不管你對這片區域有多熟悉,都需要我的幫助。”

“請說。”李雲安確實很著急,但他想聽聽這個女人想說什麽。也許是因為他覺得自己欠這個女人一條命,也許是因為在她身上沒有感覺到惡意。

“在血虹期間,你看到什麽了嗎?”

“沒有。”李雲安說道,隨即撓了撓頭補充道:“倒也不是……不過絕對是我無法解釋的事情……”

雲淼點點頭,臉上帶著淡淡的微笑:“你看到什麽就說什麽吧。”

“好吧,我……我看到了一個女人的影子,隻有一半的身體。”李雲安皺起眉頭,盡可能多地從模糊如夢的記憶中去搜尋:“在地道裏,她襲擊了那兩個罪犯。好像……好像她在尋找什麽……”

“哦?她在找什麽?”雲淼的呼吸略微加快,這表明她可能知道的比李雲安說的要多。

“她的眼睛。”李雲安撓了撓臉,揉了揉太陽穴:“老實說……我甚至不知道那是不是真的。我當時身上中毒了,所以不是很清楚……”

“被她襲擊的那些人下場如何?”雲淼清了清嗓子問道。

“我記得它們被……撕裂了。”李雲安歎了口氣,看向雲淼:“你知道他們後來怎麽樣了嗎?”

“你準備好知道了嗎?”雲淼歎了口氣,然後微微歪了歪頭。

李雲安愣了一下,隨即搖了搖頭,想要往門外走去:“抱歉,如果你有任何需要我幫助的話,盡可以來找警局找我。”

“這是你的真心話?”雲淼咯咯地笑了起來。

“隨你怎麽想吧。”李雲安搖了搖頭,然後歎了口氣,走到小房間的門口,房間裏有一個小而幹淨的水槽和一個便攜式微波爐:“我得回去了……”

雲淼的聲音跟著李雲安出了門:“15年了,李警探。試著調查一下30年前發生的事情吧!”

……

外麵的陽光像幾十根針同時刺入他的眼睛一樣,李雲安不得不將左手放在額頭前。看起來已經快中午了,外麵的街道上到處都是行人和車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