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守財之人
下沙,一個小村,村子不大,出了一個地主不小。地主叫莫魁,外號莫鬥鬼,為人十分孤寒,小氣得癤疤裏冒出的濃都要吃進去。家裏省得要死,兒子老婆都餓得營養不良,還在不停的買地,下沙周邊幾裏的地差不多全部讓他買完。每年請佃家種地,糧食進了倉,莫鬥鬼就不願意再陪老婆,整夜整夜的陪著糧倉睡覺。為了防止別人偷他的糧,請了十個保安,買回五條槍,輪流上崗。
搞這種不專業的槍太容易,容易到陳維政覺得一點挑戰都沒有,去到下沙時,正好五個保安在一起搞了條雞穿湯,桌子邊放了一籃蘑菇一些青菜,韋林在樹林裏走了一圈,弄了不少毒菌,陳維政跑到糧倉附近扔了兩個石頭,嚇得莫鬥鬼哇哇大叫,五個保安提著槍跑進去看,這邊地寶迅速將兩籃蘑菇調了包。
剩下來的工作就是等,五個保安罵罵咧咧從倉庫出來,估計又被莫鬥鬼罵了,心裏不舒服,小吃了幾口,吃了點雞,下蘑菇,再來兩口,就聽到卟嗵卟嗵的掉地聲。趙元喜幾個人一擁而上,把槍拿走。
回去的路上,陳維政問他是什麽蘑菇,韋林說那不是蘑菇,是一種麻醉菇,叫一日醉,吃了之後,就象醉酒一樣,要醉一天。
不會死人?陳維政問。
不會死人。韋林告訴陳維政,本鄉本土的,動不動就要人家的命,不太合適。
覃時良說:他們搞不見槍,一樣要倒黴。弄不好,莫鬥鬼要他們賠。
陳維政說,我們先回去練槍,等到我們練好了,就來找莫鬥鬼的麻煩。
就是就是,搞死莫鬥鬼,下沙人個個都有好日子過。陳維政一看,說這話的是莫方,不錯,有見識,敢開口搞死人。這種亂世,你不敢搞別人,別人就敢搞你。
八人在路上,順便收了羅明初下的一條過江釣,上麵居然釣著好幾條魚,大家笑了,回去正好吃夜霄。酒還沒有動,菜也隻吃了一小半,不喝酒,不太吃得動菜。
回到莫家,莫方的母親回來了,這是一個三十七八歲的蒼老女人,看得出,年輕時應該很漂亮,隻是現在日子過得不好,人很瘦,頭發散亂,枯黃,還有一些白絲。正在收拾晚餐時的碗碟。
看到她在,陳維政讓趙元喜把槍放在院子裏藏好,不要帶進房間。
莫家姆媽看到他們手裏的魚,說:“還有這麽多菜,又去得魚,吃不得那麽多。”
莫方說:“媽,我們晚餐沒有吃飽就出去了,現在做完事才回來喝酒。那邊還有隻兔子沒有弄,媽你幫我們做生燜。”
晚餐的魚也沒有吃,就弄了一把青菜,切了半截豬肉,連肉帶菜煮了一鍋,胡亂吃了一些。莫家姆媽把肥豬肉燜進兔子裏,再把魚煎好,弄點辣椒燜好端上來。瘦肉跟白菜開了個湯。兩菜一湯,分量實足。
晚飯還剩一些,莫家姆媽估計是餓了,吃了
點剩飯,夾了幾塊肥豬肉,很快就吃完。讓年輕人們吃,她去休息。莫方跟著她進去,估計是要跟她商量去紅七軍的事,過了好大一會,莫方才從裏屋出來,紅著眼,估計是哭過,說:“我媽同意了,讓我們兩兄弟都跟陳哥去。”
大家的目光全部投向韋林,韋林擺擺手,說:“莫急我,我肯定要回去問的。估計我老爺子會準我去,家裏上有哥哥,下有弟弟,全部留在身邊有屁用。”
喝完十斤酒,各人回家,隻有地寶東一家西一家,今天晚上,他跟陳維政去夥鋪睡。
第二天一早就聽到一個消息,下沙村的地主莫鬥鬼上吊死了。就因為保安被人麻翻,丟了五把槍。
陳維政一聽也相當佩服這位莫地主,人雖然小氣,可氣性不小,動不動就上吊,他難道就不知道,人死如燈滅,再投胎就不一定是人。
有客人說:莫鬥鬼上吊,他家老婆崽女總算熬出頭了,聽人說,他老婆偷偷給自己給崽女做了好多新衣服,就是不敢穿,今天一早,莫鬥鬼還吊在梁上沒有解下來,他那老婆崽女盡換上了新衣服。
碼頭上也有人說,去下沙,今天莫鬥鬼家賣陳糧,聽人說,莫鬥鬼家三四年前的糧食還存有,這些陳化糧是酒廠的最愛,陳米出酒多。幫人運兩船糧,又可以得幾天米錢。
陳維政暗暗為莫鬥鬼不值,這還真是中國版的守財奴。
“那莫鬥鬼家不準備給莫鬥鬼搞殯葬?”櫃台後的小夥計問。
“莫鬥鬼那個小氣鬼,給自己準備了一口薄皮棺材,又不年年加漆,正準備把人放進棺,才發現棺材給螞蟻咬壞了,隻好把人隨便停在後院,先賣了糧再說。”有人告訴他。
“他們家的糧就那麽賣得火緊?”小夥計又問。
“這個火緊得很!要是給紅七軍知道莫鬥鬼死了,槍也搞丟了,肯定會來要糧。那還不如先賣掉,莫鬥鬼的老婆精得要死,一早就搭信給她娘家哥,帶人來把賣糧錢送到宜山的錢莊裏存起來。”
“紅七軍的人在河池,盡是些殘兵傷號,哪裏就能夠來人要糧?”有人提出異議。
“這你就不懂了吧!”先頭的人說:“紅七軍大小也是一個軍,殘兵傷號也要人守,就拿這些衛兵集中起來,他莫鬥鬼家能搪得住?”
那是那是,夥鋪大廳裏的人個個說是。
陳維政沒有聽他們繼續瞎扯,跟地寶去了馬大裁縫家,讓馬裁縫幫地寶也弄了內外兩套衣服之後,說:這樣的背包再要七個。然後把錢交了。
去鞋店幫地寶訂了一雙皮鞋一雙布鞋,去到莫家,莫家姆媽已經走了,莫方莫圓在院子裏練功,他們兄弟都是從小練起,習慣了早睡早起。看到陳維政進來,莫方問陳維政槍怎麽練。陳維政拿出一把漢陽造,以立式持槍姿式站定,說:就這樣。莫方覺得很簡單,照樣端起了槍,莫圓在在一邊見樣學樣。
陳維政對他們兄弟說了一聲:沒有我說話,不準放下槍。走進屋內,給地寶一點錢,讓他去米粉店買一些鮮米粉回來,就著昨天的舊菜,弄點早點吃。然後去燒水。
莫家兄弟開始還不覺得,端得時間一久,便覺兩臂酸麻,肚子發癢,還有一點想拉尿的感覺。想想陳維政的話,就不敢放下,繼續端著,很快,頭上就是一滴一滴的汗水。直到地寶買粉回來,身後跟著的趙元喜才驚奇的問莫家兄弟:“你們這是怎麽了?”
莫家兄弟咬緊牙關,哪裏還敢開口說話,倔強的脾氣,養成了不服輸的習慣。地寶在一邊把陳維政交待的練槍說了一遍。才聽到陳維政在屋裏說:“槍放下。”
莫家兄弟如釋重負的把槍放下。
陳維政讓他們倆抖抖手,放鬆放鬆,準備吃早餐。
整個早餐過程,莫家兄弟拿筷子的手,都在打哆嗦。
覃時良來了,帶著自己的行李,包括衣服被子。韋林第二個,也帶著行李,隻是他的行李很簡單,就是一個包袱,羅明初最後一個到,他雙手空空,父兄去了下沙拉糧,家裏什麽都沒有。他自己,除了身上穿的,那是一無所有。
莫家住在街上的西頭,是一個相對獨立的大院,是他走鏢的父親置下,看架式,修建之時,還是相當大氣,隻是這幾年沒有修整,顯得有些破敗,
陳維政讓地寶在莫家搞衛生,自己帶了幾個人去了馬大裁縫家,量身訂做,一人兩套,然後再去鞋店定了鞋子,
回到莫家,陳維政告訴大家,今天的工作就是收拾莫家這個院子和房子,這段時間,就要住在這裏。趙元喜做過泥水小工,帶著地寶上房撿瓦,覃時良還真是地主崽子,沒有做過什麽事,但是有一把死力氣,讓他把胡亂堆放著的垃圾清好,莫家兄弟整理房間裏麵,莫家的正房中間是堂屋,堂屋後麵就是廚房,廚房後麵是菜地,菜地邊是茅房。兩邊廂房各兩間房,共有四間,東邊一間是莫家姆媽的,另外一間是莫家兄弟。西邊兩間空著,陳維政帶著地寶住裏間,外麵在磚頭上架了一溜板子,趙元喜帶著另外三個就住這裏。
整修了一輪,院子裏清爽了許多,把瓦麵整理好的趙元喜看著院子裏堆成的廢木料,讓地寶和韋林去買了一些長釘,借了些木工工具,釘了一張不錯的桌子和十張凳子,看起來不怎麽樣,好在紮實。有這些放在廳堂中間,讓大家告別了蹲著吃飯的曆史。
大家都是勞動力,先清屋內,再弄院子,把屋裏的垃圾堆在外麵,最後同外麵的垃圾一起燒掉,燒剩的灰堆進後院的菜園,這就算是完成一次輪回。
陳維政不知道,過了很多年後,這個地方,這個房子,恢複成這個樣子,花了九牛二虎之力,與現在唯一不同的是,在門口,釘了一塊牌子:紅八軍金城江籌備處。無論城市如何變遷,舊城如何改造,這個房子一直一動,這條小街也一直保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