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回到招搖城時夜色已臨。一進城芊芊就急不可耐,給眾人講述此次的遭遇,隻是有意地隱去,墨非夜化身血靈的那段情節。
芊芊被一群人,圍在中間眉飛色舞:“看冰夷那麽厲害,我想這下真跑不了,本姑娘必須為以後,好好打算打算。隻是我和雨歸塵兩人,到時候不知道誰做大,誰做小。”
旁邊有人起哄打趣道:“芊芊姑娘,你這就不要你的夜了嗎?”
芊芊翻了個白眼:“你是豬嗎,你不知道宓妃和羿的故事嗎,到時候我家非夜,變得和羿一樣厲害,再打瞎他另一隻狗眼,搶我回來就是了。”
當講到四時劍出現時,萬風良連連叫好,陰陽怪氣地嘲諷道:“關鍵時刻還是要我劍宗出手,什麽山神,水神有什麽用。”
旁邊的城隍聽到,拔出劍:“你們這些寄生蟲,要不是山君大人看你們可憐,給你們一點棲身之地,你們連流浪狗都不如。”
萬風良從來不是什麽好脾氣,也針鋒相對地拔出劍。
萬風良所在的劍宗,因為地處廣乘山,按照禮製,原則上要受到,廣乘山山神的約束。
宗門在夏的布局中,原意是對英靈神係統的補充。
五嶽的中嶽昆侖為九州祖龍,龍脈向四方蔓延而形成了其他四嶽,四嶽可能不是當地最高的山,可一定要是昆侖分枝。
基於這個原因,中嶽山神為至高山神,主管其他四嶽山神。而其他四嶽山神,主管自己龍脈分支上的城隍。這樣一級級地下去,形成一個上下分明的英靈神係統。
製約英靈神的活動範圍的因素很多,比如祭祀範圍,龍脈的走勢,冊封的領地等等,這也決定了英靈神係統,隻能是一個偏重防禦的係統。
在山神城隍到不了的地方,就需要宗門出麵。
比如這次,在冰夷釋放強大的力量後,連劍宗宗主都趕了過來,可是廣乘山的山神卻毫無辦法。
這就是矛盾所在,宗門認為山神,城隍空占氣運,卻沒有什麽用。
事實並非如此,山神,城隍很大的作用是來鎮守氣運,並非占有。可在很多情況下,大家並不是,關注真相的本質,隻是找到一個情緒的宣泄口。
導致宗門對山神乃至整個英靈神的怨氣越來越大。
幸好英靈神在被重塑金身後,人性的本分就被脫離,隻剩下純粹的神性。一直以來對宗門的抱怨,都是至若惘然,這樣養成了宗門弟子在英靈神麵前口無遮攔的習慣。
突如其來的劍拔弩張,是在場的所有人都沒想到,誰也沒見過城隍會,還會發脾氣。
“也許是封神還不久,人性的部分,還沒有剝離幹淨?”這不光是是招搖侯的理解,也是其他人的想法。
這段小插曲,讓芊芊的演講在不歡而散中結束。雖然大家都感覺,城隍的發怒不正常,可又沒有人真正深入了解英靈神,就這樣不了了之。
等眾人都離開中,城牆的陰影中出現兩個人影,跟在墨非夜後麵。
墨非夜由於睡眠的原因,他包幹了晚上所有的巡查任務。他知道厭火長期的進攻無力,讓城中所有人都有些鬆懈。
原本他也認為厭火軟弱無力的進攻,是因為這批厭火能力不足。雨歸塵的到來,讓他將這種觀點完全推翻。
且不談雨歸塵嘴中的災獸和薩滿,就當時和雨歸塵對戰的厭火,隻要是多來幾個,招搖城都頂不住。
從那時候,他就覺得厭火們的目標,可能另有陰謀,不是簡單攻陷招搖城那麽簡單。
在招搖侯的大力支持下,墨非夜的建議都被高效執行。各種物質整齊堆放,在指定的位置。按照性別年齡,重新分組的男女老少,也在各自的崗位上盡忠職守,不敢有一絲怠慢。
墨非夜一路巡查,明顯感到了群眾的不快。早幾天的時候,他們都會熱情地給他打招呼,並感謝他來幫助守城。現在過去都是愛理不理,有些人的眼神中,明顯帶有怨恨。
“怨氣增長得太快。”這是墨非夜的感受,隻是被圍短短兩個月,群眾產生的怨氣,就達到了同等城池,被圍兩年的水平。
雨歸塵兩人跟在墨非夜後麵,她知道等墨非夜查完那些檑木,就會通過旁邊樓梯,上到城牆上檢查哨位情況。現在的這個時間,樓梯上不會有人,就對她而言最好時機。
“你有不死草?”
墨非夜回過頭,就看見站在陰影中的雨歸塵。
“不死草?”墨非夜滿腹疑問,他在吳鹿城時,就知道雨歸塵兩人,在滿世界找尋不死草的使用方法。
“你有不死草?”雨歸塵從陰影中露出一半身體,跳躍的火光,讓紅色嫁衣忽暗忽明。
墨非夜搖了搖頭,不明白雨歸塵為什麽會找上自己。
緊接著他感受到,一股冽風從臉龐劃過,接著臉頰一涼。他一回頭就看到,塵小樓站在身後不遠處。
頭頂一朵紅雲飄下,伸手朝他臉龐摸去。
雨歸塵將血接在手心中,墨非夜臉上的傷口,速度愈合沒留下一點痕跡。
墨非夜看到雨歸塵的動作,猜到雨歸塵有可能,看到自己血靈狀態下,表現出的超強恢複力,誤會自己使用過不死草。
雨歸塵看著手掌中的鮮血,滿懷欣喜地放出元氣察看。
“什麽?為什麽會這樣?”希望越大,失望越大,雨歸塵沒想到她手中的鮮血,竟然隻是普通鮮血,其中沒有一點不死草的痕跡。
墨非夜舉左手,右手指尖順著手掌劃過,鮮血馬上湧出,留到雨歸塵的手上。
“雨姑娘,我並非使用不死草,而是因為某些原因,有了快速愈合的能力。”
“當我發現自己的能力後,也曾想找出原因,可到現在沒有任何發現。”
“我幫你了你,你有任何需要,可以隨時來找我。”
墨非夜話還未說完,手掌的傷痕就已經完全複合。
巨大的失落感朝雨歸塵襲來,原本白皙的臉龐顯得更加的蒼白。她來到招搖城後,已經反複查探過城隍的金身。那是一種完全不同於,普通人的兩種生命體,已經遠遠超出,她能理解的範圍。
麗麂水旁的墨非夜,讓她又燃起了希望。
現在一切都沒了,瞬間身體仿佛被抽空了一般。她回過頭,看看塵小樓蒼白麻木的表情,那根用來遮目的紅布顯得格外刺眼。
突然之間,有種想哭的感覺。
那年,前代雨族族長,長老要將她送進會稽城,她沒有哭。
那年,塵小樓拔刀傾城,成為現在模樣,她沒有哭。
那年,她三年奪得會稽城,大仇得報,她沒有哭。
現在她想哭,她看不到路在哪裏,她不知道明天去哪裏。
她好怕,怕哪一天塵小樓突然發瘋。
她怕,永遠失去他。
她隻想,穿著這身嫁衣,真正地成為他的新娘。
“喵”靜寂的夜空中,傳來一聲貓叫,一團黑影從天空落到雨歸塵肩頭。這是雨族用來通信的黃鸝鳥。她平時除了偶爾,給雨亦濃報下平安外,幾乎都沒用過。
雨歸塵將綁在腳上的細管取下,細管上的印泥,讓他感到無比意外,這次居然不是雨亦濃的書信。
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在雨歸塵心中,她從不需要給任何人交代。她最在乎的人,永遠都在她身邊不離不棄,一如往昔,猶如當年在桃花林裏那般。
招搖山中,酒糟鼻鬼鬼祟祟從灌木叢中鑽了出來
“老四,你快點。”
胖子在後麵氣喘籲籲:“老三,你好好聞聞,還有沒尿味。”
等兩人察覺到山中的詭異時,早就已經迷失了方向。山中會自動變化的路徑,光靠眼睛根本無法辨別。
酒糟鼻從聞到自己尿味中,閃出了靈感,兩人就沿途拉尿為記,用來識別路徑是否曾走過。
“你住嘴。”兩天晃晃悠悠,酒糟鼻的鼻子裏都是的尿味,他一手“抓風嗅味”的功夫,可以讓嗅覺達到常人的百倍,也意味著他遭受的異味,也是常人的百倍。
酒糟鼻抓起一把風,使勁地嗅了嗅。
“啊,好清晰的味道,就算有些泥土的腐臭味,也比尿的味要好,那頭肥豬是不知道,自己的尿有多騷,出去後一定要他撒泡尿,再按在地下好好聞聞。”
他們嚐試了很多方法後,發現一個規律,隻要是順著路走,就一定會回到原地。在實在沒有辦法的情況下,隻能專門往叢林裏鑽,哪裏沒路就走哪裏,哪裏不好走,就走哪裏。
頭頂的天空又恢複了原來的顏色,在漫天的星辰中,北辰星與五靈星格外的顯眼,一顆永遠指向北,一顆永遠在這世界的中心。
“三哥,三哥,你看看,北辰星,那是五靈星,我們出來了,出來了。”胖子衝過來,一把抱住酒糟鼻。
“噓。”酒糟鼻推開胖子。
胖子看到酒糟鼻如臨大敵的樣子,緊張的連呼吸都不敢大聲。
一陣陣野獸的低吼聲若影若現地飄**在夜空中,讓人毛骨悚然。
胖子輕輕拉了拉酒糟鼻的衣角,想要趕快離開。須臾之間,眼前的場景開始扭曲變換,剛才眼前的一切,都消失不見,一個高大的山洞口出現眼前。
回過頭去,發現身後是萬丈深淵,深淵之下煙霧繚繞,厲風謔謔,不見其底。
酒糟鼻眼睛一閉,將腳邊的小石子踢了下去,暗叫道:“幻覺,幻覺。”
又用腳把弄得幾顆石頭,一腳踢下。
睜開眼睛,望向旁邊目瞪口呆的胖子,手指了指深淵。
旁邊木然地轉過頭了,點了點頭,一副欲哭無淚的樣子。
眼前是萬丈懸崖,擺在他們前麵的就隻剩下一條路。
洞口猶如巨獸張開的血盆大口,吞噬著一切,裏麵充斥著最純正,最深邃的黑暗,沒有一絲光明。
一陣陰風從洞中吹出,讓他倆頓時毛骨悚然。
麵對著黑黝黝的洞口,兩人突然開始懷戀這兩天,就算在原地多轉幾天,他們也不願意進去。
酒糟鼻好像發現了什麽,顫顫巍巍地抬起手。胖子一看,頓時嚇得全身發抖,牙齒不停打戰,連話都說不清楚。
“鬼..鬼...叔,鬼...鬼...”
幾個幽綠的光點,飄舞在黑暗中,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向他們靠近。
酒糟鼻突然發現,其中兩個光點,一直在有節奏的左右搖擺。他猛地想到什麽,趕忙抓住一把風,送到鼻子旁死勁地嗅了嗅。
眼淚止不住地留了出來,敞開雙臂,朝著洞裏飛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