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範爺演說奇俠傳 (下)

解放池並不是解放後才有的,聽外公說,早年間叫做‘老浴德’,生意比現在還火爆呢。九十年代初期,楚都已經開始有比較現代的桑拿浴房了,可解放池仍然是一枝獨秀,靠得就是濃鬱的老年間味道和堂子裏師傅們的手藝。

一走進解放池,就感覺到一股解放前的味道撲麵而來,炭爐上燒的大銅壺、門口鐵盆裏疊放的灑了花露水的手巾把、切得比花還好看的青蘿卜,還有滿眼看去都是光屁股的老頭兒,別提有多親切了。

“呦,範爺,您回來了?”

範爺爺剛走進澡堂子,就被眼尖的手巾把式現了,這一叫可不得了,一群老爺爺從**爬起來,熱情地招呼著範爺爺,都起哄要他開。

“各位老哥哥,別著急,也讓我先洗個澡啊......”看到這些老聽眾如此熱情,範爺爺笑得連眼睛都睜不開了。

跟著範爺爺洗了個痛快的熱水澡,上來時澡堂子的服務人員早就把幾張床並在了一起,這就是場了。按照慣例,範爺爺賺到錢,服務人員也是有抽頭的,所以他們很積極。

“範爺,這次來要開什麽?三國水滸都聽膩了,還是開本武俠?”一個老爺爺叫道,旁邊的一群老頭也跟著來勁,現在正是武俠小說最熱的時候,大家都有興趣。

“這次我不開武俠,要開一本《蜀山青城奇俠傳》,保證比武俠更精彩百倍。”範爺爺嘿嘿一笑。

“好啊,就聽範爺的奇俠傳。”幾十個老爺爺同時鼓掌。

“不講三皇五帝,莫論禹夏商周,江湖少年容顏老,轉眼百年皆休,卻有劍俠青冥遊,笑傲人間宇宙”

一段定場詩講罷,範爺爺開講起一部我聞所未聞的奇。

李英瓊、周輕雲、笑和尚、齊金蟬......峨眉開府的盛景,青城十九俠的故事,妖屍穀辰的凶橫、綠袍老祖的殘虐,我從未想過,居然會有如此神奇的故事。故事中無論正派還是邪派,都擁有自己的飛劍,都可以出入青冥,居住在仙山洞府甚至是南極北極......

我被範爺爺講的故事深深吸引住了,而且我和那些老聽眾不同,他們隻當故事聽,我卻越聽越激動。從這本奇俠傳,我聯想到了人間功德簿,和昨天晚上在寒山的奇遇,或許、可能、大概......有一天我也能像中的正派俠士一樣,飛天遁地,長生不老?

從這一刻起,我對修道產生了強烈的興趣,我也想做李英瓊,我也想做齊金蟬

這恐怕是天下所有小孩子的夢想,我當然也不能例外。

不知不覺,我在澡堂子裏整整聽了一天的,中午還是範爺爺給買了份米線填了填肚子,我整個心神,都沉浸在這些神奇的故事中去了。

在回家的路上,我忍不住問範爺爺這些故事的原作者是誰,範爺爺告訴我這人叫做還珠樓主,其實所謂的《蜀山青城奇俠傳》是兩部,一本叫《蜀山劍俠傳》一本叫《青城十九俠》,因為篇幅太長,他就把兩部揉編在了一起,取最精華的段落來講。

我牢牢記下了這兩本的名,在接下來的幾個星期裏,我把積攢下來的零花錢都送給了租店,租了這兩套來看,結果竟然看到了入迷的程度。王戰這個小聽眾也有福了,因為我看完就講給他聽,我們兩個都成了還珠樓主迷。

某天晚上,範爺爺和老爸喝完酒,剛洗漱完準備休息,我就溜進了他住的南屋,笑嘻嘻地道:“範爺,我有事情想請教您老。”

範爺爺微微一愣,笑眯眯地打量了我幾眼:“你小子鬼鬼祟祟的,怕是沒有好事?”

“當然不是了。”跟這個老江湖還是直接一點更好,我開門見山地道:“我這段時間把蜀山和青城都租來看了,您說還珠樓主他是不是神仙啊?”

範爺爺一愣,跟著哈哈大笑:“你小子是不是看看魔怔了?別說還珠樓主是個小說家,裏的故事都是編的,就算他寫的是真的,那也不是修道正途,所謂飛劍入道,還是流於旁門了......”說到這裏,他的臉色忽然一變,便住口不言了。

他是言者無心,我卻是聽者有意,我心裏‘咯噔’一下,緊緊盯著範爺爺問道:“範爺,難道您知道修道的正宗法門?”

範爺爺翻了個白眼:“你小子想什麽呢,我要是知道,還會跑到澡堂子裏麵說混飯吃?我不早修成神仙,點石成金了?不過範爺爺說了這麽多年評,看過的可比你多,你看裏麵那些正經的神仙又有幾個是靠飛劍入道的?所以才會這麽說。”

“那如果想了解修道的途徑,該看些什麽呢?”

我現在像是個揣著大筆錢卻不知道該怎麽花的土財主,明明有人間功德簿這種神奇的東西,卻根本不知道該如何進入修道的殿堂,跑來請教範爺爺,也不知道算不算是病急亂投醫。

“這個嘛......”

範爺爺拈著花白的胡須想了想:“《道德經》算是一本,《太上感應篇》、《無上秘要》......太多太多,要是再加上佛家的經典,一輩子也看不過來,更別說感悟了。而且這些佛家道家的經典,都是一代代修道者自行總結出來的,其中頗多矛盾之處,要是都練過來,非得走火入魔不可啊,難......實在是難......”

他說著說著,忽然愣愣地看著我:“小棟,你別是聽聽多了,突然對修道感興趣了?這可不成啊,要是讓你媽知道了,準得怪我”

我在心裏把範爺爺說過的名都記了下來,笑嘻嘻地說:“我隻是感興趣隨便問問,怎麽可能對修道感興趣呢?我還要做好學生,考上大學呢。”

“嗯,這樣就好......”

範爺爺點了點頭,隻是看我的目光中,明顯還有一絲疑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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