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來往於大河沿兵站和核試驗基地之間的專用大客車已經“恭候”在院子裏。人們洗漱、早餐之後,便興衝衝地上了車。

汽車向西南奔馳。窗外,戈壁大漠漫無邊際。

“哎,老夏,你瞧你瞧!”佟家駒推推身邊的夏臨渝,似有所發現地指著窗外的大漠說,“以前,常聽說戈壁沙灘,這裏好像並不是沙灘嘛!”

夏臨渝望了望窗外,想了想說:

“我看像海底,這裏可能在若幹若幹年前是大海吧?”

“有道理!有道理!”佟家駒讚成道。“你的知識真淵博!”

夏臨渝沒有理會佟家駒的稱讚。他眼望著窗外,在這無邊無際的戈壁大漠上,那一堆堆、一簇簇的駱駝刺,看來比那紅柳還頑強,任憑那勢不可擋的戈壁風沙肆意抽打,任憑那烈烈如火的夏日凶殘地照射,它們卻在那裏吐芽、抽枝、長大……有誰能注意到它們、光顧它們嗎?可能沒有。就是這種精神,使它們成為這大自然的一分子,這大世界的一成員!

“哎,靜竹!你看見沒有……”坐在前邊的白淑榮望著窗外說,沒有聽到華靜竹應聲,回頭一看她正在看書,便站起來走過去,對旁邊的邢和義說:“喂,換換位置!”

“好!好!好!”邢和義笑嘻嘻地站起來走到前排坐。

白淑榮坐在華靜竹旁邊,奪過她手中的書說:“別看啦!我的小姐,你瞧,前邊出現了村莊!”抬頭向窗外望時,汽車已經開進村子。“瞧!那維吾爾老頭騎毛驢,兩腿一夾一夾的,驢就加快往前走!多有趣兒!”她說著笑著,又用手指捅了一下前坐的牟大成,問:“老牟,這是什麽地方呀?”

“噢,這是托克遜!”牟大成簡單地回答,正拿筆在本子上畫什麽。

“小白,要是夏天就好啦!”邢和義接過話碴兒來,“這裏的西瓜又大又甜,一個西瓜一個班戰士吃不完!”

“哎,你說這裏的瓜為什麽甜?”高嶺插進來問。稍停,又自己答道:“俗話說‘旱瓜澇棗’,這裏不但旱,而且還特別熱——離火焰山近呀!”

說到火焰山,徐海昌來了興趣,問:“老高,火焰山真的有火嗎?”

“是啊!據說,那山上多硫磺,太陽一照射就燃燒起來。有沒有火不說,夏天來到這裏,熱風撲麵確是真的!”

汽車開進托克遜兵站,人們休息休息、方便方便,又繼續前進。

汽車剛剛開出托克遜,一直在窗口探索奇聞的白淑榮,發現村邊有幾個維吾爾孩子在玩耍,拉了一下華靜竹:“看!維族小姑娘梳那麽多小辮兒!”

“小辮的個數和年齡一樣,十歲梳十個辮,十二歲梳十二個辮!”高嶺插嘴解釋說。

“那多麻煩哪!”

“麻煩?又不像你們那樣,兩條辮子每天都要梳一遍,她們恐怕十天半月才梳一回呢!”

“不洗頭嗎?”

“洗?你別看她們打扮得挺漂亮,其實最不講究啦!你沒見維族人吃羊肉抓飯呢!你不知道吧?他們把羊肉塊和大米一起做成羊肉抓飯,就像漢族的雞蛋炒飯,他們不用筷子、勺子,而是用手抓著吃,吃完了就把手往裙子上這麽一抹!”高嶺說著,兩手在身上抹著。

“盡瞎扯!”白淑榮不屑置辯地斜楞高嶺一眼,忽又指著窗外:“哎,前邊那是什麽地方?”

“啊?”高嶺向前麵望望:“那是庫米什!真快,到庫米什了!”

說笑間,汽車已經開進庫米什兵站。這個兵站院子比較大,已經有許多解放牌卡車停在那裏,每輛車都裝得滿滿的。這是基地的汽車三十六團運送核試驗測試器材的車隊。

人們都走進兵站食堂吃午飯。

白淑榮、華靜竹、佟家駒、徐海昌、夏臨渝等一幫學員很快就吃完了,拉著高嶺做向導,到兵站外麵觀光。

兵站附近住著維吾爾族居民。他們的房子上半截突出地麵而下半截埋在地下。

“瞧那房子,倒有點兒像北方的菜窖!俺們那疙瘩,到冬天儲存大白菜,就這樣在地下挖深坑加上蓋的,不過,蓋幾乎和地麵一齊,有些突起不多。要進菜窖得蹬梯子從口下去,不像他們這房子的門幾乎全部露在外麵。”一個東北來的學員比比劃劃地說,指著那房子的門讓大家看。大家一看,維吾爾族房子的門口是從平地慢坡下去的。

“這門口好像有問題吧?夏天雨水不正好從地麵順坡流進去嗎?”佟家駒說。

“不會的。這裏的雨水少,一個夏天也下不上兩次雨,不像你們南方,一到夏天幾乎天天有雨。再說,你們仔細看看,那不是有防水的坎坎嘛!”高嶺說。

“真有意思!俺們那裏的窯洞是打在黃土高坡裏的,他們這窯洞卻是打在地下的!”一個來自山西黃土高原的學員說。

“所以這不叫窯洞,而是叫‘地窩子’!”高嶺笑笑說:“這‘地窩子’的特點是冬暖夏涼,而且不怕風沙。”

大家讚同地表示理解。這時,正巧,一個維族中年人從地窩子裏出來,看見這些軍人站在他家門口,便笑了笑。

“同誌!”徐海昌指了指維族地窩子說,“好得很!”

“雅爾達西!”高嶺像個翻譯似的,也指了指地窩子,“亞克西!”

“亞克西!”幾個人異口同聲地說。

“老高,‘雅爾達西’是什麽意思?是不是‘同誌’的意思?”佟家駒問。

“對!”高嶺點點頭,拍拍佟家駒的肩膀說:“雅爾達西回去吧,該上車啦!”

汽車離開庫米什,便走進了彎彎曲曲的山路。與其說這是路,不如說這是一條幹涸的河床。多少年來,河水穿山過穀將這裏衝出一條路來,如今人們可以乘汽車從山這邊過往到山那邊去。

“老牟,那是什麽?”佟家駒指著高高的山頂上一個三角錐形的架子問。

“噢,那是測標,測繪人員作大地測量時留下的標誌。”

夏臨渝聽了牟大成的答話,不禁想到:大地測量人員何等辛苦,身背著經緯儀跋山涉水,還要把木架子安裝到山頂上去……

“大地測量人員是先頭部隊呀!”夏臨渝感慨地說。

“可不是嘛!他們先給我們找到路線,接著是那修路大軍開山劈嶺打通道路,我們才能到這裏來!”旁邊的人讚同地補充說。

西天逐漸灰暗,暮色悄悄降臨。汽車終於開進了核試驗基地——馬蘭。

一些人從營房裏跑出來迎接。兩個月前,地爆試驗以後,有些同誌留守在這裏,前些日子,有些新學員和老同誌先到一步,他們像見了久別的親人一樣,和車上下來的人緊緊握手問候。兩個姑娘見車上下來幾位同性,高興地上前接挎包搶行李。

“來,讓我幫你拿!我叫張連捷。”一個身穿戰士服的姑娘一邊從華靜竹手裏接過挎包一邊自我介紹,又指著身邊的一個臉色黑裏透紅的姑娘說:“她叫胡倩芳。”

胡倩芳微微一笑,急忙伸手接白淑榮手中的提兜。看見後麵楊雪莉從車上從容地下來,又急忙伸手接楊雪莉的小皮箱。

人們忙得個不亦樂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