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隊雪豹晃似一道縹緲的白煙,雲飛星掣似的蜿蜒上前。馳至黃昏日落,前方的林木草叢,逐漸稀疏。可這些白色畜生竟仿佛不累不疲,不饑不渴,四隻稍遜於翅膀的蹄子,沒有放慢一點。
少時,天已如夜。謝雪痕暗自吃驚:“這幫人難道不眠不休?”隨著夜色漸深,遂熄了歇息之念。從怪人身上奪來的革囊內,取了幾塊半生的肉,想了想,扔進了溝裏。好在自已這幾日在山中,將吃剩的野味,熏製成了臘肉,收在身上,於是撕了兩塊塞進口內。
之後,隻覺兩眼發困,便迷糊了過去。睜眼醒來的時候,旭日漸升,東方一片血紅,而他們也奔進了莽莽黃沙之中。
塵沙飛起兩丈多高,撲打在眾人的身上,眾人身披白色鬥蓬,渾身上下隻露著一雙眼睛,並不覺得怎樣,群豹絲毫不為所動,依然不知疲倦放開四蹄狂馳。
太陽逐漸升高,將沙漠炙烤的一片火熱。忽然一個非常熟悉的聲音喝道:“前方有情況!”隨後便聽前方豹身上一個極為短小的人怪嘯一聲,豹隊頓時刹住勢子,停了下來。
謝雪痕見這人的身材,再聽他的聲音,覺得這人赫然是霸王蠱,再仔細朝前諦視,大沙漠廣袤平坦,十數裏方圓盡收眼底。遙見一座沙丘背後一柱黑煙,直衝雲霄。前麵一人,撩下風帽,卻是聶海棠。
聶海棠道:“待我上前瞧瞧!”說時,雙腿一夾豹腹,那豹狂奔上前,不過片刻,轉了一圈,又奔了回來,道:“山丘背後全是死屍。”
霸王蠱扯下鬥蓬,道:“死的都是什麽人?”聶海棠遲疑了一下,道:“是一些……,妖怪的。”他因顧忌霸王蠱同屬妖類,是以不好明說。
霸王蠱聽說,當即催動眾豹火速上前。豹隊四蹄迅速,霎時間,馳到山丘上,向下看時,卻是一片激戰過後的沙場。虎、豹、狼、猴諸妖,屍橫盈野,鮮血深染。當中還加雜著不少身著幽家軍團,沙漠色裝束的大庸王朝人的屍首,萬千以腐屍為食的猛禽,伏在眾屍上放胃嚼食,雖看到人來,卻絲毫不驚。
這時,又一人摘下風帽。謝雪痕一瞧,卻是王開疆。隻見他看著那些臉譜人的屍骨,不由的雙手顫抖了起來。霸王蠱哈哈一笑,道:“咱們正好趁此良機,讓豹妖好好的飽餐一頓。雖說他們每食一餐,便可半年不食,但眼看著這麽多美味,白白的被這些扁毛畜生糟蹋了,也太可惜了。來來來,放開它們,讓它們自由自在的使勁吃,咱們也正好歇歇。
雪豹背上諸人聽說,都翻身下來,謝雪痕也翻身而下。
眾雪豹歡嘯一聲,自沙丘上猛撲而下,那些禽鳥這才“撲愣愣”戀戀不舍的展翅飛逃。雪豹呲起獠牙,掀起血口,叼起死屍的殘肢斷體,“哢哧哢哧”嚼噬起來,骨渣不剩,頗為血腥,惡心,猙獰。
霸王蠱搓聲口哨,它座下的雪豹,為他叼來一隻肥大的羊妖屍體。他伸出一隻枯指朝地上一指,然後一擺手,豹妖將羊屍放在地上,又奔了出去。
霸王蠱道:“來,咱們也歇一會。”說著,擰下一隻羊腿,張口撕嚼起來。羊屍已然腐爛,撕咬起來,並不費力。
王開疆、聶海棠、夢魂離看著他吃的津津有味的樣子,隻差點沒吐出來。
聶海棠暗道:“這混蛋整日價吃這種肮髒的東西,竟也不得病,即便他神功蓋世,鐵打之軀,隻怕這些變質的腐物,也會鏽蝕他的五髒六腑。”
謝雪痕卻反覺得這老頭實在活的可憐可悲,因為他的行為生活,實在和人類全然無關。
他們雖知霸王蠱是毒蟲修煉成魔,卻不知這種毒蟲是以腐物為食,即使後來修成人身,也未能脫卻此一習性。
聶海棠、王開疆、夢魂離待了一會,也都覺得肚腹饑餓,於是轉身遠離了老毒蟲,各自取出革囊裏備就的肉塊大嚼起來。
霸王蠱忽然站起身來,跑到聶海棠麵前,哈哈大笑起來。
聶海棠看他鬼火眼笑的沒縫,口角淌著腐物的紅血,帶著嘲弄的怪異神情,愈顯得猙獰可怖。略一尋思,似是受了他的愚弄,大喝道:“你笑甚麽?”
霸王蠱隻笑的上氣不接下氣,道:“你適才驚異於我吃腐爛變質的死屍,殊不知你所吃的肉,還不如這個新鮮,乃是用生蛆敗爛的死人肉做成的。”
聶海棠一聽,隻覺得胃似是翻了過來一般,“哇”地一聲,嘔吐起來。
王開疆聽了二人對答,也大吐特吐起來。謝雪痕暗自慶幸,多虧自己多了個心眼,提前將他們的食物丟棄了,以霸王蠱的脾性,豈會讓自中土拐來的女子,吃上新鮮的食物?
霸王蠱道:“殿下不必驚慌,您所吃的,是上好的美饌。我隻是教訓一下這個欺師滅祖的東西。”
聶海棠大吼一聲,“嗆”地一聲拔劍在手,氣急敗壞地道:“今日不誅此賊,我誓不為人,”
霸王蠱忽閃著小眼睛,嘻嘻一笑,道:“你什麽時候算是個人了?”
聶海棠更不答話,長劍疾風驟雨狂攻了過去。
霸王蠱自從上次,從聶海棠的劍下逃得一命之後,非但恨上了聶海棠,而且再也不敢小覷對方。他雖並不以打鬥見長,但其在武功上的造詣,也並非庸手。二人鬥了三四十招,勝敗不分。
霸王蠱道:“若是我不告訴你,你可知道你吃的是什麽?你在飯店裏所吃的東西,又豈全是幹淨的?人肉包子,地溝油比比皆是,你又能怎麽樣?”聶海棠不答,隻是一味的搶攻,而且劍勢狠辣,招招製命。
王開疆此時多有倚仗二人之處,不願二人二虎相爭,傷了聶海棠。霸王蠱行為非人,手下怪人煞是厲害,而且永遠也不會聽命於自己。若是駕馭不了霸王蠱,隻怕要受其反製。因此擔心聶海棠若是倒下,霸王蠱由此便失了顧忌,自己難以操控他。當下說道:“二位能否看在小皇的麵上,就此罷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