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食金者 二百五十一章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三) 天天書吧

我心碎如斷冰,你從來不肯為了我這樣傷心!你的心中隻有那個陳然,即使陳然要殺我,你依然求我為他出手。

你太殘忍了!但我,我並不是沒有自我的人,我不想做的事情,無人可以勉強我。

你也不行!

“蘇鬱,你會害了你娘的!”身後忽然傳來了你嘶啞的聲音。

我驀然轉身,雙目淩厲如燈,表情猙獰如修羅惡鬼!

娘親是我這一世我最珍重的人,我絕不允許任何人傷害到她!絕不!

“太子已認定你要刺殺他,他不會放你的。殺不了你,他就會拿你的娘親來迫你就範!”你瘋狂地大喊,嘶啞中有著深深的絕望!

我甚至看見了你眼角墜落的淚珠,蒼白,順著臉頰滑下!

你的淚,可是為我而流嗎?

我不知道,我轉身走開!

在我心中隻有冷笑,娘親在拾月穀,地處隱蔽,師父沈江歌與穀主神功蓋世,誰能進入拾月穀殺人!

“蘇小左,你這個傻瓜,你什麽都不明白!”你瘋狂地大喊,嘶啞中有著深深的絕望!

那個黑衣人還是沒有任何消息!

有那麽一天,江愁餘忽然找到了我,他看著我,臉色說不出的怪異。

江愁餘是知道我和你之間的事情的。這一次,江愁餘是為你而來。

江愁餘告訴我,你是蕭南山的女兒,你的名字叫做蕭鹿鳴!

在這個江湖上,江愁餘其實是我在某種程度上引路人。盡管很多人都不待見他,我卻始終覺得,這是一個不錯的人。

但是現在,我終於理解為什麽那麽多人對籌謀幫和江愁餘很有微詞了。

你的名字叫做唐小織,你在兩歲時進入拾月穀,這些都是我所知道的。我還知道,蕭南山的女兒蕭鹿鳴曾在十七歲時隨其父赴京挑戰西域高手。那個時候,隻有十二歲的你還在拾月穀中……我不明白,你怎麽忽然間就成了蕭南山的女兒蕭鹿鳴。

“你知道唐小織的生母是誰?”江愁餘問道。

我不知道。

“唐小織的生母是西域女子呼蘭晴,也就是是蕭南山的夫人!”江愁餘的話石破天驚!

江愁餘麵對我的質疑,並沒有任何的不滿,而是細細地說出了他知道的一切。江愁餘以我二十歲那年為基點,開始了他的分析。

江愁餘之前就已經將蕭南山的身份判定為二十年前隨襄平侯出征的陸霄。而以此作為出發點,江愁餘一直在思考陸霄變成蕭南山的過程。

按照江愁餘的推測,二十年前西域一戰,雖然傳說襄平侯全軍皆亡,然而身為虎翼軍統領的陸霄卻憑借一身超強本領得脫大難。

陸霄戰場生還,遇見了西域女子呼蘭晴。呼蘭晴家中遭馬賊劫殺,家破人亡,本人也被擄走。幸好半路遇到了蕭南山。蕭南山奮力殺退馬賊救了她。

陸霄雖然不死,但也身受重傷。與馬賊一場拚殺,更是傷重幾死。呼蘭晴感激陸霄救命之恩,悉心照料。後來兩人相依為命,放牧為生。而陸霄為了隱瞞身份,也改稱蕭南山。

“三年後,也就是十七年前,呼蘭晴生下一個女兒,取名蕭鹿鳴。你明白了吧?”江愁餘道。

“什麽?”我看著他,一臉茫然。

“什麽,什麽,問題就出在這裏了!”江愁餘一臉恨鐵不成鋼的表情,“我問你,蕭鹿鳴出生十二年之後,蕭鹿鳴多大了?”

“十二歲!”我有些憤怒了!

“蕭南山與呼蘭晴生活了三年後有了蕭鹿鳴,蕭鹿鳴十二歲的時候就是十五年之後了。以二十年為基點,十五年之後,就是五年前!沒問題吧?”江愁餘沒有任何間歇的問出了這段話。

“沒問題!”我從江愁餘的話中琢磨出了一點陰謀論的味道。

“五年前,蕭南山帶著蕭鹿鳴赴京師挑戰西域高手,那個時候,蕭鹿鳴幾歲?”江愁餘的聲音忽然間高亢了起來。

“真他媽的見了鬼了!”我從椅子上跳了起來!“江愁餘你這個混蛋,你真他媽的是個人才啊!”

江愁餘笑了,臉上的皺紋絲絲綻放,一點不在意我話中的粗魯:“怎樣?你明白了吧。五年前,十七歲的蕭鹿鳴隨蕭南山赴京。可是五年前,蕭鹿鳴本來隻有十二歲,怎麽會一夜之間變成了十七歲?”

江愁餘看著我,等著我的回答,而我的腦中已經亂成了一團粥。

“隻有一個答案,這個蕭鹿鳴是假的!”江愁餘斬釘截鐵地下定了結論。

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可是這並不能證明唐小織就是蕭鹿鳴!”

“這當然不能!”江愁餘道,“這隻是推理,而證據就在唐小織的手上!”

江愁餘盯著我的雙眼:“你是見過那個證據的,就是那一串明珠。它們本屬於呼蘭晴的!”

那一串明珠麽?

我有了一瞬間的沉默,又想到了另一個疑點:“可是,就算你說的是真的。唐小織為什麽去了拾月穀?那個蕭鹿鳴又是誰?”

江愁餘搖了搖頭:“這也是我所不懂的地方。我隻知道,在唐小織兩歲的時候,謝雲浩曾經帶人去過西域找過呼蘭晴。也許事情都是從哪裏開始轉折的。

也許現在的蕭鹿鳴就是謝雲浩帶過去的,江湖傳聞,她就是謝雲浩天一劍道的傳人……我在猶豫著要不要去見你一麵,跟你說一說這件事情。

後來江愁餘告訴我,你要結婚了,和陳然!因為你已經被證實是百戰會大當家蕭南山失落的女兒。

那一串明珠就是證物!

陳然有心染指皇位,他要拉攏百戰會,你將是一個不錯的棋子。

而你,明知如此,卻甘願成為那一顆棋子!

想說些什麽,始終無力,隻有沉默。

倘若,你也是愛我的……可是,你要大婚了!

縱有萬般情懷難自禁,終究柔腸百轉冷如霜!我愛,我癡,隻可惜,你已不在我的身邊。

淚水,終於還是不爭氣的下來了!

那個女子,可否知曉,遠方,依然有人,思念狂野如火,夜夜灼痛心扉。

江湖盛傳,三月初三豔陽天,唐小織與陳然大婚,百戰會在逍遙客棧置辦酒席,宴請江湖俠客。

可是,就在二月二十八,我你來到了我的麵前。

你攜一壺烈酒前來,要與我最後一醉!你說,喝了這壺酒酒,你便告訴我殺死娘親的真凶。

我端起你的酒壺,一飲而盡,我的聲音冰冷:“你可以說了!”

你冷笑起身,裙裾飛揚。

我腹痛如絞,左手顫抖,再也拿不住刀!

酒中有毒!

無藥可解的劇毒!

無可比擬的哀傷,如那沉寂的火山再次蘇醒,心中奔流不止的竟是更勝往昔的洶湧創痛。你的毒酒如那一脈亙古長存而撲滅不能的紅蓮業火,將我的靈魂與肉體一起狠狠焚燒。

憤怒哀痛的我用暗器擊暈了你,從你身上搜出了解藥!

但我已經用盡了最後一滴力氣。

解藥近在咫尺,我卻要眼睜睜地死去!

在我眼前一片黑暗的時候,我聽見了江愁餘的腳步聲!他喂我服下了解藥,將我從死神的手中拉了回來。

醒來之後,我第一眼便向你看去,我不能想象,你竟要毒死我。

然而,隻是一眼,我就徹底呆在了那裏。

你已經沒有了呼吸。

已經死去的你端坐在那裏,安靜的不說話,隻是淺淺的笑。即使沒有了生機,你的眼神依舊黑白分明,如秋水般明澈。黑發青絲,迎風飄舞,你的衣衫依舊雪白,隻是你的手腕間,已經沒有了那一串明珠美玉。

在你柔美的手指間,是一紙已經發黃的信箋,上麵的字體清秀娟麗,卻帶著一股無法言喻的淒涼:

“蘇小左,就讓我最後一次這麽叫你吧。如果你能看到這封信,說明你還活著,不過我應該已死了。

如果你能看到這封信,我請的殺手也已經上路了。請原諒我的任姓,我不能容忍你的心中有人比我更重要,所以,我會讓人殺了你的娘親!

嗬嗬,我要用這種最極端的方式刺痛你的心,讓你永生永世不能忘記我曾經愛過你。

嗬嗬,我這麽愛你,你不會恨我吧!

我已先你飲下了毒酒,你恨我也來不及了!

如果你快馬加鞭,或許見到你娘冰冷的屍首,如果晚了,隻能見到牌位了!

還記得我送你娘的那麵銅鏡麽,請你珍藏一生一世,為愛你的我!

蘇小左,若有來生,我會像今生一樣愛你的!”

魔鬼!唐小織你這個魔鬼!

我縱身而起,我縱馬疾馳,恨不得飛回拾月穀。

我要保護娘親!那個始終疼我、愛我、念我、惜我;為我哭,為我笑,為我遍嚐酸辛,隻求免我驚,免我苦,免我四下流離,免我無枝可依的娘親。

炎炎烈曰下,我揮汗如雨,晝夜兼程回到了拾月穀。

然而,我看到的隻有冰冷的牌位!

(八)此恨綿綿無絕期一個刹那,我的世界坍塌了。天旋地轉中,我心中鋪天蓋地的全是十歲前的回憶!

我一向是不願回憶十歲之前的事情,因為那些湮滅在歲月中的時光,每一次都能使我的眼眶噙滿淚水。

當年你隨拾月穀主而來,牽起我的手,領我入拾月穀。那時的我,莫名的,想大聲痛哭一場,為我的娘親,為我們曾經所遭受的酸楚與白眼。

在你和拾月穀主到來之前的那些曰子,我們的手裏常常是沒有一文錢……永遠記得那個冬天的午後,陽光帶著砭人肌膚的寒意照射在娘親的臉龐,她的眼神裏閃耀著這個世界上最美的光輝。可是她額頭上的皺紋是那樣的明顯,她那因冰凍而青黑的手指攥緊又伸開,伸開又攥緊……我跟在母親的身後,看她在寒冬臘月天用凍裂的十指為別人漿洗衣服,看她用瘦弱纖細的身子在寒冰遍地的天氣為人舂米挑水,換取我一口一口的飯食……那一年,我五歲!

舂米要背著生鐵做的碓頭,加上碓身百斤重,往往第二天便酸疼的無法起身;挑水要擔著兩大桶水走在布滿寒冰的河沿上,往往會摔的頭破血流……五歲的我記不清那樣的曰子持續了多久。我隻是祈禱冬天快些過去,祈禱母親的手不要再流血……我是如此的仇恨冬天!天寒地凍時,大戶人家都偎依在火爐旁烤火取暖,我的娘親卻隻能拖著單薄的身子骨帶我四處流浪!

我記不清多少次,娘親抱著半夜餓醒的我痛哭不止……我用盡我所有的心力,期盼著夏天的快些到來,至少夏天的時候,還有野菜可以采摘。

可是那個時候的夏天總是過得飛快,能夠留在記憶中的隻有一個下午,門前的榆錢花開了,我歡呼著衝出了家門,看見了正在勞作的母親,她立在陽光下,一根根的白發是那樣的耀眼,我看見了她的笑容,卻看不見笑容裏的苦澀!

那時,我還小,我還不知道人在二十歲的時候,是不應該有那麽多的白發的。

越是長大,越是明白,也就越難受。

常常想起,很久之前,娘親總是會設著法子帶我在大戶人家門前偷偷地張望。碰上好曰子,就能撿到一些腐爛的水果。母親和我便如獲至寶,她小心翼翼地削去那些完全爛掉的部分,把還能吃的洗幹淨,放在我的嘴中,微笑地看著我吃……而我總會藏起一小塊,不時拿出來,卻一直不會吃,直到它上麵長滿了青毛,發出刺鼻的味道,我還是固執地珍藏著,不肯丟掉……壞曰子的時候,會遇見大戶人家的小少爺。我們會被當成瘋子,遭人毒罵,為人追打,娘親都是緊緊地抱住我,用身子護住我!

有次,娘親被小少爺放狗咬傷,小腿鮮血淋淋。幼小的我哀求他,卻被一腳踢的昏死。

當夜,娘親抱著我慟哭失聲……後來又發生了許多事情,可是在記憶中隻是模糊。

所以,我對鍾鳴鼎食之家,始終有一種來自骨子裏的仇恨。

所以,我離開拾月穀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殺了一條人與狗!

這些年在江湖飄**,我會想念我的娘親,但我一直以為她在拾月穀中是安全的!

可是,為什麽她竟然不在了……我的一顆心,飄飄****,落入了冰雪的深淵中。

我看著那個牌位,忽然覺得這個世界如此徹骨冰寒。

今夜,我可以寫下最哀傷的詩句,因為我已不再擁有,我的追趕留不住甜蜜的時光。一切又有什麽關係?夜色零落,而她,不在我身邊……我用目光搜尋她,想要向她靠近;我用心尋找她,而她,不在我的身邊。

我從來不曾這樣地想念著一個人,我從來不知道,思念會是如此的寂寥……牌位前,是娘親的生前舊物,桃木梳、青銅鏡……我想起了你的話:“還記得我送你娘的那麵銅鏡麽,請你珍藏一生一世,為愛你的我!”

我忽然抽刀,一刀劈作兩半!

哢嚓,銅鏡應聲而碎,一紙信箋滑落而出——(九)蒼茫大地一刀盡挽破,何處繁華笙歌落。

“蘇小左,你這個笨蛋。我恨你!

如你已喝下我的毒酒,我的痛苦就都有了回報。我不希望你看到這句話,因為那時,娘親已經不在了。

如果娘親遭人毒手,你要小心防護穀主與沈江歌。她們或許會告訴你凶手是誰,請不要相信。她們就是凶手!

如果你不信我,就對她們說,你已經知了一切,你要殺了她們為娘親報仇!

她們會為你點燃一炷香,然後告訴你一切的。這一炷香可以殺死任何拾月穀的弟子,但你不會的。因你已喝下了我的毒酒。

請你裝作暈死,伺機爆起傷人!你的刀法學自沈江歌,要殺她的話,這是你唯一的機會……”

我決定相信你!我將信箋收起,走入了夜風中……我見到了沈江歌,沈江歌歎息一聲,遞給我一個護臂,上麵有太子府的銘文。

這是殺手留下的!

太子殿下陳烈?

我看著沈江歌冷笑:“那個黑衣人是你吧?”

沈江歌麵色一凝,皺眉道:“什麽黑衣人?”

“你假扮黑衣人用錢請我殺陳烈,不成之後又殺我娘親,栽贓陳烈。楚石飛什麽時候跟了三皇子呢?”

“原來你什麽都知道了!”沈江歌淡淡地道,不再掩飾。

“為什麽?”我已經心喪若死,這些年來,沈江歌和穀主已是我心底最親的人,卻忽然如此涼薄。

“你想知道?”沈江歌緩緩轉身,點燃了一支紫色檀香。

“你以為拾月穀是為了什麽收養你?你存在的目的就是為了控製唐小織。唐小織是拾月穀最重要的棋子。可惜太過聰明,不肯聽人勸。

幸好還有你,她對你的感情就是一道牢不可破的枷鎖,鑄成絕望的牢獄!

唐小織不怕死,卻也不得不為你著想……”

我忽然間什麽都明白了。你是深深地愛著我,寧肯為我去邊塞苦寒之地,將你一生的幸福親手埋葬!

你說你愛我,你卻不能嫁我!原來一切都是因為我!

你那麽地愛戀著我,你想要靠近我,我卻用我的無知將你深深傷害!

一入穀,沈江歌便已認定我沒有留侯刀的天賦,將我定為棄子,是你的用深情葬送了自己來挽救我的命運。

現在,我已經可以舞出最驚豔的左手刀!可你,卻已經不在了!

眼淚簌簌而下,我仰天長嘯,拔身而起。

左手刀起式——月舞九天!

沈江歌神色開始凝重,她以為檀香可以引發我體內藏毒,她以為留侯刀可以壓製左手刀!

她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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