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鈴聲響了很久，但對麵遲遲都沒有人接聽。
沈鴉抬頭看了一眼掛在牆上的時鍾。
5:47。
沈鴉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自己這一夜幾乎沒怎麽睡。
算了，要真是要緊事，對麵遲早還會再打給自己的，不過自己接不接就是另一回事了。
浴室的水聲還未停，沈鴉打著哈欠，陸清衍照顧人的本事她是知道的，將一人一狗交給他，她是極為放心，隻除了一點。
她走到浴室門口敲了敲門。
浴室內水聲停止，隔著一道門，陸清衍的聲音聽得不真切。
“怎麽了嗎？”
沈鴉將手機放到一旁充電：“如果王護士不忙的話，回頭你在聊天群裏聯係她過來看看這一人一狗，他們倆應該也都有異能。”
陸清衍聲音溫和道：“嗯，我知道了，等天亮後我再去聯係她。”
“……嗯。”
沈鴉的聲音漸漸遠去，陸清衍斂去臉上笑意，他望著被丟到冰冷瓷磚上的一人一狗，神色淡漠，看不出情緒。
調得溫熱的淋浴頭噴出一片細細的水霧，在金黃色的暖色燈光下，牆壁白色瓷磚上隱隱可見一條黑影頗為嫌棄地扭動著纏上。
“嗷嗚——”
慘叫聲戛然而止，小白被纏住嘴筒，它撲騰著前腿，努力瞪大著眼睛試圖喚醒陸清衍的理智，嗷嗚嗚，快來救救狗啊！
有人要狗命了啊！！
陸清衍伸手放在唇前，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乖，別叫，要是把她吵醒了，明天中午我們就吃狗肉火鍋。”
小白瑟瑟發抖，蜷縮在角落裏，它伸出前爪，擋在眼前，聽著身旁窸窸窣窣的動靜。
嗚嗚，對不起小主人，但這個人真的是太可怕了。
“……髒死了。”
“！！”
小白瘋狂舔毛。
它不髒的！它不髒！它隻是灰撲撲！
沈鴉是被屋外突然響起的狗叫聲吵醒，雖然隻有極為短促的一聲。
她打著哈欠，望了床頭櫃的鬧鍾一眼，9:21，接近四個小時，足夠了。
簡單套個外套，沈鴉打開房門，一眼便看到了睡在沙發上的某人。
老舊的沙發坐墊早就已經塌了，這個房子戶型偏小，當初房主裝修時為了考慮房子整體的美觀性，選用的沙發長不過一米五。
陸清衍的體型雖偏瘦，但到底一個成年男性的身體素質還是擺在那裏。
望著那即便盡量蜷縮著仍露在外麵的小腿。
沈鴉上前伸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陸清衍眼睛半眯著，聲音中帶著尚未睡醒的嘶啞：“……怎麽了嗎？”
蹲在沙發前，沈鴉撐著下巴指了指自己的房間：“你要是困的話就先去我房間休息休息，等會王護士他們好像要來。”
翻看著自己那已經充滿電的手機，沈鴉翻到了一條在一個半小時前發過來的短信。
是王芝雅發過來的，她說她已經起床，準備出門到這裏。
不過按照時間來算的話，她應該也要到了吧？
陸清衍撐著下巴，眼底的困倦消失不見，望著還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他緩緩伸出手，皮革手套輕貼在上：“我知道了。”
“……嗯。”
沈鴉搓了搓頭發，睡覺前頭發沒吹幹，現在壓在裏麵的頭發還有點濕，走到陽台處，沈鴉看了看眼前拉得嚴嚴實實的窗簾，應該是陸清衍睡覺前拉的。
臥室門輕輕合上，陸清衍離開了客廳。
沈鴉徘徊在客廳猶豫著要不要再跟王芝雅打個電話聯係一下，雖然知道王芝雅家距離自己這裏極遠且縣城內因暴雨，現在公交出租全都停了，可一個半小時是不是也太久了點。
走到窗簾處，沈鴉扯起窗簾一角向外看去，細雨朦朧，雨嚇得不像昨晚那般大了，陽台處的綠植也僥幸從昨晚的台風中留了半條
等等，她陽台什麽時候種過綠植啊！
那種又嬌貴又需要天天伺候的物種，沈鴉一向是不願意分給它們半點眼神。
她覺得隻有永生花便已經足夠了。
但……
沈鴉貼近陽台玻璃，她死死盯著不遠處在細雨中搖曳的綠植，不信邪地她伸手揉了揉眼睛，但等到再睜開眼，那抹綠色還是那麽的挺拔。
“……”
沈鴉拉開玻璃門，剛從房間內踏出一隻腳，下一秒，她又匆匆跑回了室內，握住放在茶幾上的骨刀，沈鴉快步來到陽台。
用刀尖輕輕試探著，在確保綠植沒有半點想要攻擊的意圖後，沈鴉從陽台處探出半個頭向上望。
樓下的鄰居早在半年前便離開了這裏，已經許久不住人了。沈鴉所選的矮樓，一層有六戶人家，陽台跟陽台都是緊挨著的，左邊那戶人家是一位很慈祥的老奶奶，她來到華安縣是為了照顧自己的孫子跟外孫女上學的，老人陽台隻種了幾顆蔥蒜，而右邊則是一個不折不扣的酒鬼，在過去的時間，每當沈鴉來到陽台搭衣服，起碼一周七天有五天都能聞到隔壁濃濃的酒水味，一個從早喝到晚的酒鬼自然也懶得花心思伺候這些嬌貴的花花草草。
不過今天好像沒有聞到那股濃鬱到令人作嘔的酒臭味，是被雨水衝淡了嗎？
沈鴉沒多想，條條縷縷從樓上垂下的綠色藤蔓，果然，是樓上那位很注意生活平治的小姐姐所養的綠植。
反複確認這些綠植真的沒有半點攻擊性後，為了以防萬一，沈鴉還是把長到自己這邊的藤蔓給割掉了，她拍了拍身上被雨水打濕的外衣，剛準備去衛生間拿吹風機吹一吹，便聽到了大門處傳來了敲門聲。
“……沈同學？你在嗎？”
王芝雅的聲音帶著幾分慌張，她焦急地攙扶著身旁緊緊抓住自己手臂的人。
房門打開一條小縫，沈鴉錯愕地望著王芝雅身後的一排人：“……你們怎麽都來了？”
不單單是王芝雅，李月笙、徐微等人也都擠在門前。
“……沈同學你沒看今天的聊天群嗎？”
沈鴉讓開一條道，讓他們先進來，聽王芝雅這樣問自己，她搖了搖頭：“昨晚有些事，睡得晚，剛剛才醒還沒來得及看。”
王芝雅放下自己一路提過來的水果牛奶，她激動地晃著自己的手機遞到沈鴉麵前。
“公測提前了，你看這條新聞，今天好多人的手機都自動下載了這個軟件，還有，”王護士點開APP，往左一滑，出現了一個世界地圖，她在搜索鍵定位沈鴉的住宅，示意她過來看，“你看，這裏有好多區域都標紅了。”
沈鴉接過手機，確實，華國總共應該是有49處標紅點，其中一處就在華安縣，而且——
沈鴉點開華安縣的標紅區，望著這串熟悉的地址，她抬眼看向李月笙。
“……你沒看錯，這處標紅點就是你的學校，不過這學校早在前天的時候就已經停課了，現在這學校內早就一個人都沒有了。”
李月笙焦急地握緊雙手，她從沙發上坐起，看王芝雅說半天沒說到正經地方，她連忙將人撥開：“這標紅區就是汙染區，劉警官剛才在群裏發消息說，汙染區如果不及時清理的話會不定時地向外擴散。”
沈鴉所住的房子距離學校不遠也不近，但李月笙當時光圖上班方便，特意選的學校旁邊，她從陽台往下看就能看到學校操場！
“昨晚四點多，一大群警察突然趕到我們那片小區，用喇叭在一個小時之內將人全部分散完，今天早上七點，那一片就迎來了第一波擴散。”
說到這，李月笙還感到一陣後怕，她常熬夜到淩晨一兩點，四五點鍾正是她放下手機睡得正沉的時候。
“……擴散……”
沈鴉嘴中低聲念叨著這兩個詞，突然她抬起頭望著李月笙：“你從你家出去的時候有發現你周圍有什麽不對勁嗎？”
“……不對勁？”李月笙回憶了一下，“哦，我就趕到樓下的時候好像聞到了一股很香的花香味，是桂花香還是什麽香來著，不過我當時光顧著逃跑也沒怎麽注意，怎麽了嗎？難不成那香味有問題？”
“……”
沈鴉撐著額頭，突然有些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了。
華安一中是新一中，一年前剛遷到郊區定了新校區，也不知道是不是想趁著今年高考完徹底裝修一遍，校區的綠化做得特別一般，尤其是在北大門栽的密密麻麻兩大排的桂花樹，每當桂花開放的時節更是被校內人戲稱為滿校區的臭腳丫子味。
雖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沈鴉還是說了一嘴自己陽台那突然出現的綠植。
“……不是吧，那汙染區擴散速度那麽快嗎？”李月笙哀嚎出聲。
王芝雅安撫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別那麽悲觀，汙染區的擴散速度應該沒有那麽快，畢竟要是真的涉及了這邊，劉隊他們肯定會先給沈同學說一聲，哦，對了，沈同學，這是我奶奶，我不太放心她一個人在家，所以擅作主張便把人帶到這邊，不過我已經在周邊訂了酒店，等會看完那小孩我就把她帶到酒店安頓。”
王芝指挽著的老人帶著幾分拘謹地衝沈鴉笑了笑，在沈鴉看向她的時候，她連忙起身翻著自己背著的背包：“我、我這裏有自己家熬的牛肉醬，對，還有自己熬的枇杷膏，沈、你這，這正適合頭發濕著喝，不，我是——”
老人的眼中帶著幾分笨拙，仿佛是知道自己說錯話了，她伸手重重打向自己的嘴巴，笑意勉強：“你看這嘴，這人老了不中用了。”
沈鴉揉了揉眼睛，她望著老人沉默了兩秒，突然道：“你們別去酒店了，先如果不嫌棄的話先在這裏住，現在外麵不安全，王護士，那個孩子在那房間。”
王芝雅眨巴著眼睛有些許意外，雖說她早就知道沈同學人好心好，但這段時間的相處她也看出了沈同學她極為不喜歡跟人過多相處，很多次在他們聚在一起討論事情的時候，沈同學雖說也會時不時的說兩句，補充細節，但她總是遊離在眾人之外。
王芝雅看了看自己那聽到沈鴉聲音想要出聲婉拒的奶奶，她連忙上前打住她的話，“那奶奶你就先坐那裏，哦，對了，沈同學你應該還沒吃飯吧？奶，你早上不是蒸了大餅饃嗎？沈同學你一定要嚐嚐我奶奶做的牛肉醬，可好吃了。”
說罷她還連忙從自己帶來的麻袋中掏出被放在最上麵的饅頭跟大餅，足足掏出了四大包。
將饅頭放在茶幾上，王芝雅樂嗬嗬地拉住坐在最遠處的徐微：“小微，你不是今早也沒吃飯嗎？微波爐你會用吧？”
“啊，我會啊。”徐微偷偷看向沈鴉，眼看沈鴉對她的出現也沒有半點反感，她連忙鼓足勇氣道，“電飯煲我也會用，還有我媽他是飯店的掌勺大廚，她可會炒菜了，沈同學，你想吃什麽直接報菜名，我們這次帶了好多新鮮的肉跟菜。”
徐薇的媽媽是一個微胖留著幹練短發的女人，她袖子挽在小臂處，聽到自家女兒這樣說，她連忙上前，爽朗地笑了笑：“沈同學喜歡吃牛肉嗎？香菜能接受嗎……魚怎麽樣……紅燒還是清蒸……”
“……我都還可以。”
被一眾熱情的人圍在正中，沈鴉不適應地揉了揉臉。
看到沈鴉這個樣子，王芝雅心頭微鬆，她如釋重負地笑了笑。
徐微她這兩天一直都有在接觸，她的媽媽，王芝雅也是有所了解，手下有十幾家連鎖飯店，也是出了名的心善。
早在醫院知道沈鴉的遭遇之後，王芝雅就一直有為這個小姑娘之前的遭遇感到心痛，明明那些事都不是她的錯，但她卻一直遭受到那樣非人的指指點點。
她是真的真的很想能有一群善良真誠的人能夠用真心好好的對待她，哪怕沒有這突如其來的末世。
王芝雅打開房門，突然她的餘光好像注意到什麽，她向另一邊望去。
臥室敞開一道小縫，陸清衍斜靠在門框上向外看，嘴角微微勾起，眼神放空，一瞬間王芝雅好像看到了很多很多，但等她再一細想，似乎他當時又隻是單純的眼神放空。
搖了搖頭，王芝雅走入房門，然後她就看見了被紮帶係住嘴筒子的小狗警惕地從**探出頭來看向她。
“……”
這個應該就是沈同學說的會異能的那隻狗吧？
不過真神奇，原來動物也可以學會異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