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中,先前還在吵吵嚷嚷的各宗修仙者接連摔倒。

砰砰聲響過後,場麵變得安靜無比。

太一掌門卻像什麽都沒發生似的繼續說著:“老朽已經做了兩千三百一十九年的太一掌門,承蒙同門看顧,做出的決定一直沒人反對什麽。所以大家不用過多顧慮。”

“至於分封,我太一何敢以蒼天之主自居?先前那麽傳話,不過是有些事情不好解釋,便將錯就錯的說成分封。現在大家當麵,便容易許多,一會我也要慢慢道來。”

他那顫巍巍的枯手,很隨意的緩緩擺動,便有一股暖流悄無聲息的籠罩全場,將所有跌倒的修仙者扶起,同時還解除他們的僵直狀態。

一手,便露出仙七高階的真正實力。

要知道,此刻整個會場的人數,已經達到好幾十萬,別說分開就坐。就算層層疊疊的怪物,都要占據一塊無邊無際的地盤。

而太一掌門輕描淡寫的一揮,便能將所有人籠罩在內。

扶起僵直修仙者看似沒什麽了不起,其實卻比擊殺這些人更難。因為那需要對力量的絕對掌控,否則一個疏忽,就能致人死命。

也就說,同時殺死全場,比同時扶起全場容易太多。

如果對方不懷好意,誰能擋住一擊?

所有修仙者的臉色都變了,包括彭滿在內。

“我太低估真正的高手,以為有了邪魔特質,就算打不過也能逃走。卻沒想到對方如此恐怖。真要下手。隻怕以我相當於8階的敏捷。根本來不及反應,更來不及開啟寂滅……”

“距離盟約大會還有小半時辰,我們等一等,老朽就借此多說兩句題外廢話。”

同樣是囉囉嗦嗦,這一次卻沒有一個敢出聲打斷。

其實,按很多的人的脾氣,見到太一掌門應該立即撲上去哭天喊地拍馬套近乎。隻是他們剛剛被震了一下,再也不敢放肆。隻能擺出一副恭聽聖訓的樣子,仿佛老態龍鍾的家夥不是閑聊,而是在布宣天地大道。

“這次各宗在趕來盟會的路上,發生很多不愉快的事。有的火並,有的眼紅搶占人家的集市。還有占據一方便開始稱王稱霸,不許別人經過,甚至連參會的其他勢力首領都要攔殺。”

“這樣不好,很不好。你們要知道,大劫之後每一個活著的生命,都是未來的種子。我們修仙者想要在這片廢土上存活。首先要做的就是團結。”

“你們想想,那些有待清理的廢墟集鎮還有多少?一萬?兩萬?就算十萬百萬。都有清空的一天,到那時,你們還靠什麽堅持?”

“或許有人會說,既然如此,就更應該濫殺,因為殺掉的人越多,強者存活的幾率越大。老朽一開始也這麽想,可考慮很久,終於明白這是一種能夠導致我們滅亡的假象。也是大劫帶給所有人的考驗,考驗的不是力量,而是智慧。”

“死掉的人越多,活下去的幾率便越大,因為死去的人再也不會浪費物資,而活著的人能夠得到更多。看起來很美滿,很有道理。但它卻是一個陷阱。”

“以老朽為例,如果放手殺戮,蒼天沒幾個人能夠逃脫毒手。於是理論上,我便能占據蒼天所有的幸存物資,永遠逍遙下去。”

“可實際上,我占了這些物資又有什麽用?辟穀丹?萬靈丹?甚至仙化丹,就算一次服用個十萬八萬,都不能彌補一場戰鬥所需。”

“而蒼天又有幾個十萬八萬?等我將它們吃完,麵對的就是孤獨一人,想不出任何解救自己的辦法。因為我的所有同門都已經被這個理論犧牲,至於你們,隻會比他們死得更早。”

“現在大家是否能夠明白?適者生存,強者活命的想法,根本就是徹徹底底的錯誤。”

“我們需要的是團結,是一起想辦法在荒廢黑土種植藥材,是開動每個人的智慧,尋找替補的補充靈氣。”

“幸存者越多,基數越大,找到真正存活辦法的幾率便越大。”

“這就是老朽邀請你們前來會盟的真正動因,希望在座的諸位能夠理解……”

“我們必須建造這麽一個蒼天:所有修仙者包括妖精的生命都能得到尊重和保護。所有高修為的人,都需要承擔更大的責任,以維護良好的秩序不被某些人的野心破壞。”

“這不是所謂的高尚,而是對未來的投入,因為一旦找到資源,那些強者所能獲得利益,遠比弱者更多。”

“老朽說的不是理想,而是必須。想要存活下去,就必須做到。”

“所以,在一會開始的盟約大會,老朽會提議蒼天所有勢力停止相互間的攻擊、殺戮,不僅是外部,內部也同樣如此。”

“這不是維護我太一的麵子,而是關係你們每一個人的生死。”

“那些習慣了殺虐,習慣了破壞的修仙者必須受到懲罰。基於每一個生命都應受到尊重的原則,殺人但沒造成死亡後果的,將不會被處死。但已經造成死亡後果的,卻必須除去,用以警告所有可能繼續殺人的強者。”

“老朽知道這很不容易,因為無數年來,所有仙界生物都習慣用死亡解決爭端。”

“所以,實施新秩序的第一步,是嚴酷無情的殺戮。隻有打造一個無人敢於違抗秩序環境,才能真正實現我們需要的東西。”

“因為,一旦出現一個殺人而得不到懲罰的事例,隨意殺人便無法禁絕。”

“我們需要無人敢於違抗的鐵律,然後把它們頒布到已經建立集市的地方,告訴所有幸存的人。”

“我們還需要組織人手在整個蒼天巡視。以維護鐵律的執行。”

“這些。需要很多修仙者參與。需要提供足夠的補靈物資,需要詳細規劃區域,需要製定獎懲辦法,需要明確每個勢力所承擔的責任……”

“總之,這不是一個三兩個時辰就能結束的大會。至於發生在今天之前的死亡,老朽也不打算追究,一旦追究下去,你們至少會死一半。”

彭滿目瞪口呆的看著坐在前排的老家夥。仿佛他不是一個能夠用絕強實力殺死所有蒼天活物的仙人,而是一個來自地球的政客。

所有人都在認真聽講,就連老黑和它媳婦都不例外。盡管有很多人都是裝的,心中也對老家夥的建議不以為然。

“囉嗦了那麽多,時間終於到了。”

太一掌門再次揮手,那件豎在門口的屏風突然變大,將門完全堵住。

“尊重時間,是建立秩序的第一步,如果到時間還沒有踏入這裏,以後也就不需要他們再參與進來。”

這句話。終於在一直和藹可親的老家夥臉上,塗上一層威嚴。

所有坐在對麵的修仙者。都因此長舒一口氣。

“這才對嘛!”

強者不表現出強者的氣勢,總讓他們感覺心裏不踏實。

“在坐的勢力共有一百七十二家,其中,首領親至的隻有兩家。一家是回音穀,一家是福山宗。你們很好,起碼對我太一足夠尊重,也相信老朽沒有害人的心思。”

坐在大殿中的修仙者聽到這話,頓時冷汗直流。

他們沒想到,太一掌門不用點名,就能知道所有情況。

那是一種怎樣恐怖的掌控能力?

至於回音穀和福山宗到底誰跟誰,已經沒人想要探尋。

太一掌門根本不看他們精彩的臉色,自顧自說著:“剩下的一百七十家,以副首領、長老代替首領的,有三十五家,你們雖然不讓我滿意,但總算比另外一部分做得好。”

“老朽也明白你們首領的顧慮,無非是怕鹹天太一耍陰謀詭計,將人誑到這裏一網打盡。可你們想過沒有?真要想殺,在座諸位的勢力,不管鑽到哪裏,都不可能逃過老朽毒手。”

對方沒有說大話,所有人都無比清楚這點,包括彭滿。

所以,有些人開始額頭見汗,大量的汗珠滾滾而下。

“太一並不打算追究什麽,老朽說過,仙界幸存的每一個生命都珍貴無比。因為他們中的任何一個,都有可能找到讓所有人生存下去的辦法。”

“但是,你們中有不少,從我太一手中獲得過位於安全通道上的廢墟。現在,這些廢墟已經變成集市,這裏麵有你們的功勞,也有太一提供的基石。現在,我決定對一些不同表現的勢力做出獎懲。”

“世上沒有毫無責任的收益,這點從你們接過廢墟實際控製權的時候,就有人說得非常清楚。這是一個盟約,取得太一提供的安全區域,就必須承擔相應的義務。信任太一,便是義務之一,否則合作就無從談起。”

“那麽,作為盟約的一方,現在到了追究違約責任的時候。所有首領,副首領,長老沒有前來,又接受了廢墟的勢力,必須交出一座作為懲罰。”

“因為那些廢墟已經變成集市,所以,老朽允許你們帶走集市的建築材料,以及主動投靠你們的修仙者。這樣,你們在集市上花費的心力,便不會有分毫損失。”

“我要提醒一些人,不要玩小聰明,更不要試圖掠奪沒投靠你們的修仙者,否則,後果會很嚴重。我不承諾放棄殺人,因為隻有殺戮才能讓一部分人變得願意遵守鐵律。”

“至於派了副首領、長老前來的勢力,這一次,便不做任何懲戒。因為你們比表現最差的那批人好了那麽一點。”

“最後是選擇信任太一的回音和福山。福山是個宗門,已經占有三座集市,可以挑選距離最近的違規宗門的一座,並入勢力。”

“回音穀,是一個新成立的混雜勢力,成員以蒼天本土為主,又搶了一批從其他地方下界的半仙。實力不俗。隻是因為偏處一隅。才沒有獲得位於安全通道廢墟的機會。”

“既然你們和被罰的龍鼎宗接壤,那麽,位於兩界河畔的集市,便交由你們負責。同樣,現在集市中的建築材料,和已經投靠的修仙者,需要交給龍鼎宗帶走。”

“諸位對我的獎懲措施,有沒有意見?”

老家夥開始環視全場。也不知道他的眼是怎麽長的,老態龍鍾,渾濁無比,卻能將數量龐大的修仙者盡收眼底。讓每一個人都覺得,對方是在看他。

用凝而不露的仙七威儀盯著他。

“沒有意見!”

這一聲,叫得無比整齊。

“很好。下麵就處理路上發生的一些糾紛。首先是華庭宗,他們想要搶一個由幾百散修開拓的集市。即便散修頭領說出得到過太一分封,華庭都沒有留守。幸好,老朽為了保障路途安穩,將門下弟子全部撒出去巡視。才剛好阻止一場慘案。”

說到這,太一掌門伸手望空一抹。便將一個穿著藍色道袍的中年修仙者拉了出來。

“這就是華庭宗的帶隊長老,也是事發時的主謀,被我門下弟子擒獲抓來。”

“淩長老,老朽問你,還有什麽話說?”

“沒有,我罪有應得,大不了一死。”

姓淩的知道事情嚴重,根本不指望能活下去。

“老朽多次說過,也讓人特意給你們傳令,告訴你們,蒼天幸存的每一個修仙者都珍貴無比。可你們就是沒一個人相信。”

太一掌門搖頭。

其實這不怪修仙者,就算換做彭滿,乍聽到這話,也會以為對方在唱高調。

高調嘛,聽聽就好,當真的才是二。

“你們隻是想動手,卻沒有動手,更沒有真的殺死誰,所以老朽不會殺你。但你們違背接受廢墟時與老朽的約定,所以又必須懲罰。這樣,華庭宗除名,全部貶入你們想殺的散修聯盟,從此不得再複舊號,你可服氣?”

那華庭宗長老根本沒想到自己能活下去,頓時痛哭流涕:“服氣,服氣,多謝至尊饒命。”

“唉!老朽隻是一個小小仙七,不說距離聖階的距離,就算仙八,都不敢有所奢望,哪能當得起至尊二字。你且退下吧。”

“多謝老仙!”

原華庭宗長老重重叩了幾個響頭,這才離開對方所在的條案,乖覺地朝自己先前準備殺人搶地盤的散修勢力走去。

“華庭宗的事情處理完畢,下麵該到福山和天璣的恩怨。福山使用符船趕路,快到太一主城的時候,遇到了由王長老帶隊的天璣勢力。”

老家夥再次一抹,憑空拉出姓王的。

“王長老以對方跨到他頭上為由,要求福山交出符船,隨後又要福山在盟會之後,將現在的集市全部交給天璣保管,可有說錯?”

“老神仙,沒有。老神仙,饒命,老神仙饒命——”

姓王的被嚇壞了,一個勁磕頭求饒。

“不必如此,你不過是想恃強淩弱,沒有殺人的意思,性質比華庭宗還輕,不用受死。”

對方一聽不用死,頓時抱住條案一角嚎啕大哭。

“雖說不算最嚴重,但你們行為,畢竟違反了我們當初的約定。這樣,你們已經被判歸福山的門徒,便永遠歸福山所有。集市以及集市中的人手,則不用再行除名。這個判決,可有話說?”

“沒有,多謝老神仙,多謝老神仙!”姓王的屁滾尿流得爬走。

如此處理,最意外的就是福山掌門,他原本都做好低調割肉的準備,沒想到對方的一句話,便等於給了自己一把尚方寶劍,不僅吃下的好處不用吐出去,以後誰再敢找自己麻煩,還有太一過問。

“下麵輪到解決回音穀和碧獸宗的衝突。回音穀是一個由武修建立的混雜勢力,既有許多宗門人士,也有不少散修甚至妖獸,他們是目前為止,融合做得最好的勢力。”

“這個勢力由首領帶領,從位於七宗山的回音穀前進,一路跨過兩界河,抵達安全通道。在由龍鼎宗抵達碧獸宗的時候,與對方發生衝突。”

“碧獸宗宣稱受封於太一,除非入宗為奴,否則不讓任何人通過勢力範圍。回音穀派人交涉,解釋隻是路過,碧獸宗卻要求對方原路返回,衝突就此爆發。”

幹枯的手再次將身穿黃袍的碧獸宗掌門憑空拉了出來。

“回音穀的仙一妖獸出手,將屬於碧獸宗的集市屠戮半空,共死亡四千七百多人,其中多數都是新加入碧獸宗的奴隸,我說的可對。”

“對,都對,還請老神仙做主,我碧獸宗不管再怎麽錯,都該由太一治罪,輪不到他們屠殺!況且還無辜死了那麽多人。”

碧獸宗掌門先前不知處於何地,但顯然知道對方判斷罪行的依據,就是殺沒殺人。

“四千多人都被你們殺了,老子不相信你們不死!”

他一邊痛哭訴說,一邊在心底恨恨詛咒。

遠遠坐在最末的黑豹聽了這話頓時緊張起來,如果按太一掌門以前處理的邏輯,隻怕它要遭。

同時緊張的還有彭滿,他用眼神示意杏青準備好傳送陣盤。在仙七的強大壓力下,他可不敢保證自己能逃脫出去。

“肆意屠殺四千多條生命,確實是極為嚴重的罪行,可我卻無法處罰回音穀,因為他們在那之前,沒有接收我太一打通的廢墟,甚至都沒有與我們有任何接觸,更談不上知道禁令。他們隻是接受龍鼎宗韓長老傳達的邀請,前來參加盟約大會,路上遇到阻攔辱罵,憤而出手。屬於仙界常見的宗門之戰,隻有拳頭軟硬的區別,沒有道義對錯之分。”

碧獸宗掌門聽到這話,臉色迅速變黑,他沒想到,事情轉變得那麽快。

“再說你們碧獸宗,似乎也不能承擔全部責任,因為在事情發生之前,老朽製定的規則有極大漏洞。”

“太一沒有明確規定不得肆意奴役修仙者,更沒有命令各勢力不得禁止包括妖獸在內的所有生命通過安全通道。”

“在這件事上,唯一能夠追究的責任,就是阻攔其他勢力參與盟會。所以,你也不用以死謝罪。但懲罰卻必須有。這樣,碧獸宗從此除名,全部充入回音穀,從此不得恢複名號。你可服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