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五章 開源
瘋狂的抽取還在繼續。
彭滿所在的位置，已經看不到一滴海水。
因為蘊藏在其中的玄水之精，都被神斧吞噬。整個黑海，竟因此消失了三分之一。
同時消失的，還有它的顏色。
這時的黑海看起來，就是一片深藍，和地球的海洋沒有任何區別。
“老天，老天終於發下慈悲，要結束無窮浩劫了麽？”
一個修仙者跪在地上，大聲痛哭。
因為他看到了藍天，看到了黃土，看到了可以飲用的幹淨湖水。
除了沒有生機，沒有仙靈之氣，一切都和末日前沒有區別。
“老天，終於結束對我們的懲罰！”
以第一個跪下的修仙者為中心，所有生物像推倒的多米諾骨牌一樣層層下跪，迅速蔓延到整個蒼天。
可惜，事情並不是他們想的那樣。
那所謂的老天，也沒有將一切恢複到末日之前的打算。
因為整個蒼天，還有三處地方依舊遮掩著厚重陰霾。
它們是龍左前爪的太古通道，龍左前爪一角的某個小鎮，以及龍首位置的某座山脈。
這些地方，也不知到底存有什麽力量，盡然讓神物都不敢輕易攫取。
“結束了麽？”
彭滿聽外界的動靜平息，試著抬起破爛手臂，卻發現根本無法控製。
因為傷得太重，即使邪魔特質瘋狂修補，都不可能在短時間自愈。
而這時。包裹他的灰霧終於開始翻滾。不斷調整形態。一刹之後。如一件盔甲般，緊緊貼在他的身體表麵，隻露出耳目口鼻。
“哥哥！”
脫離灰霧籠罩的黑珠終於恢複常態，用已經打開卻沒有發揮作用的通道，將彭滿瞬間拉入。
與彭滿一起被拉如洞府的，還有那團指甲蓋大小的監視之眼。
“等等！”
杏青一把拉住想要撲抱彭滿的女孩：“灰霧危險！”
經此提醒，念奴才看到哥哥已經被灰霧包圍，最關鍵的是。灰霧正在散發恐怖波動，雖然沒有警告的殺機，但隨意接觸，必死無疑。
“哥哥，你還好嗎？”
女孩停止動作，焦急地圍著彭滿。
可憐全身粉碎的彭滿哪有回答的可能？隻得輕微轉動眼珠，示意自己還活著，然後死死盯住已經變淡的監視之眼。
“監視之眼有古怪！”
與他配合默契的念奴瞬間領會了哥哥的意思，她不動聲色，慢慢接近。然後迅猛出手。
可憐的監視之眼，已經被抽幹能量。根本無法躲避，因此被死死抓在手甲之中。
“等等，我要和他交談。”
一個冰冷聲音傳出，正是曾和彭滿談判的守一。
彭滿轉動眼球，示意女孩放掉監視之眼，同時也要她暗中戒備，稍有不對便出殺手。
“怪不得監視之眼會自動進化，怪不得監視之眼能堅持那麽長時間，原來是它在搗鬼。”
先前的疑問，豁然開朗。
守一藏身在監視之眼中觀察神物變化，當然不會讓它輕易毀滅。
“地球人，你活不了多久，以你的丹藥儲備，根本應付不了即將到來的自愈所需，更何況，你的邪魔特質已經開始提升濃度，那不是百分之十百分之十的提升，而是一次提升到百分之五十。需要的靈氣，就算一萬枚仙聖丹都不夠提供。”
它沒有傳意，而是大大方方的交談。
反正圍在附近的幾個高層，沒有一個不知道本源碎片的存在，它不用枉作小人。
彭滿眼球一凝。
他知道，對方說的是實話，從被灰霧包圍，到被拉進洞府，短短的一兩秒鍾，便將他服下的三十顆仙聖消耗一半。而他頭顱上的重傷，隻不過稍稍修複一些，想要徹底治愈，沒個三四千根本不可能。
更何況，他也感覺到自己體內開始翻江倒海，那是邪魔特質濃度即將提升的先兆。
“可能你也感覺到了，這次危機，讓你的戰力提升到天四，與此對應的邪魔特質濃度正好是百分之五十。”
彭滿的承認對方說得對，本源碎片與他綁定許久，沒準守一對邪魔特質的研究，比他本人更深。
“邪魔特質每提升一次，所需的靈氣都呈百倍甚至千倍增長。你這次直接從百分之十提升到百分之五十，需要的量，連我都覺得恐怖。”
守一說完一頓，猶如一個勝券在握的將軍。
“你沒有那麽多補靈物資，仙聖丹畢竟隻是仙人用的東西，對半聖來說，聊勝於無。”
本源碎片，對於守一來說，其實就是一個個監視之眼。它知道彭滿的家底，一點都不奇怪。
“就算你用詭計剝離了本源碎片，就算你得到不少道力供應塔和種植田，都解決不了問題。能供半聖使用的丹藥材料，就算用充足的半聖屍體去堆，都要堆個七八十天。而你，連七八十秒都撐不住。”
“夠了！你到底想怎樣！”
杏青刷地一聲拔出雙刀，直指守一。
因為那賤人說的每句話，都讓她心如刀割。
“你是殺不死我的，隻要還有一片本源碎片存活，甚至，隻要還有一片經本源碎片建造的建築存在，我都能藏身。”
守一根本不怕暴露自己的弱點，有本事，你就去毀本源碎片，然後將自己辛苦建立的基地推倒，否則，你就威脅不了賤貨。
“你到底想怎麽樣？”
事已至此，最冷靜的反而是念奴。就連一向善良的紫萱，都緊緊握著劍柄。
“很簡單，我給他提供足夠的靈氣。天級仙晶之髓。一萬滴。不僅能幫他渡過眼前難關。就算以後濃度提升到百分之六十，都足夠應付。”
“哼！”
紫萱冷笑，她根本不相信對方有這種好心。
“當然，條件是，讓他重新接受宿命。”
“還想用本源碎片坑人！”
杏青大怒。
“不全是，這次我給的是核心碎片，這塊碎片以前沒有任何一個宿命者得到，功能強大無比。並且，不受我的控製。因為它和我權限是一致的。也就是說，得到本源核心，他就相當於另一個守一，不僅不會受操控，還可以操控別的宿命者。就連發布任務，提供獎勵，都可以輕易做到。”
“這……”
杏青猶豫了，如果真是如此，對彭滿來說未嚐不是解決之道。
至少。比現在活活餓死要強。
“怎麽樣？不妨考慮一下，你現在的狀態可撐不了多久。”
守一控製的監視之眼輕輕移動。提醒別人注意彭滿的皮膚。
此時，他外露的麵部皮膚已經開始幹枯，那是體內靈氣不足，開始吞噬血肉的跡象。
“快服下，快服下！”
紫萱取出所有仙聖丹喂彭滿，可他緊閉的嘴巴，根本無法打開。
就算少女將丹藥碾碎，鋪在臉上都無濟於事。
因為彭滿所需的靈氣實在太大，一顆丹藥塗上，便迅速被抽幹，而一顆顆丹藥的塗抹，終究需要時間。
“哥！”
念奴大慟，竟將自己的胳膊劃破，將滾滾鮮血澆到彭滿臉上，以此延緩他的生機。
“答應它吧，答應它吧。”
剩下兩女也同樣如此，可她們本身修為就不高，就算貢獻全身血肉都沒有任何作用。
“嗬嗬，真是真情流露，感天動地，可惜，沒用的。”
守一開心地笑著，它相信，彭滿一定不會拒絕。
就在這時，彭滿拚盡殘力，給念奴一個隱晦眼神。
女孩一驚，但無數日子的經曆，還是讓她選擇不折不扣的執行。
於是，瞬間打開洞府通道，將監視之眼狠狠扔出，在扔出的同時，又淩空斬出一劍。
輝煌的劍芒，劃過虛弱的監視之眼，將之徹底擊碎。
“你……”
賤貨還沒來及把話說完，便徹底消散在洞府之外。
“嗬！嗬！”
彭滿在心中冷笑，想用拙劣言辭**自己，守一真的不夠！
那什麽本源核心，說著好聽，似乎也真的變成上帝，能夠輕易掌握所有宿命者的生死。
但一用地球常識衡量，便立刻露出破綻。
遊戲中的gm，可以隨意操縱玩家，包括給你增長個十級八級，或者，給你降低個十級八級。
但gm有什麽用，還不是某個更高等級的賬號下放的權限？隻要人家高興，隨時可以將gm變成普通玩家。
真正操縱一切的，是製定規則的程序員，他們隻要稍微修改幾條規則，就能讓既往的一切統統作廢。
而那個守一，無疑就是程序員。還是把gm權限吹得厲害無比，仿佛能跟自己並肩的**程序員。
真以為別人會輕易上當？
“你怎麽？！”
杏青大驚，她沒想到彭滿會拒絕，更沒想到彭滿會拒絕得那麽徹底。
將監視之眼斬碎，守一還可以附著在別的功能建築上麵。將監視之眼驅逐出洞府再斬碎，對方就無法再進來，等於斷絕了一切談判的機會。
在她想來，即便裏麵有詐，也可以虛以委蛇先答應，渡過難關保住命再想辦法祛除。
反正有了一次剝離碎片的經驗，第二次也能同樣施行。
“不要對敵人心存僥幸！”
已經開始昏迷的彭滿，用眼神傳遞著自己的真實意誌。
他寧可死，都不會讓守一再控製一次。
杏青讀懂了心中人的意思，瞬間覺得自己的眼光的確沒錯，這才是頂天立地的強者，永遠不會因為生命屈服的強者。
“死就死吧，能死在親自融合的洞府，能與他死在一塊。也沒什麽不好。”
與她做相同想法的還有紫萱。她也沒有抽回自己的胳膊。傷口處的血液依舊滾滾流向彭滿，然後被迅速吸收。
片刻之後，三女的臉色便變得灰白，並漸漸幹癟。
那是逐漸枯萎的跡象，就像現在的彭滿。
不出意外，她們必將與彭滿同時死亡。
而彭滿，也沒有阻止的意思。
他早在杏青駕馭洞府拚死相救的時候，便已經明白。有時活著並不是幸事，死亡也毫不恐怖。
能與想一起死的死在一起，誰能說，那不是一種幸福。
四人幹癟的速度極快，頂多一秒，便全部開始萎縮。
那是連骨骼都已腐朽的表現。
紅顏灰燼，不過一刹。
噗！
修為最低的紫萱，首先如破麻袋一樣撲倒在彭滿身上，輕到幾乎毫無聲響。然後是杏青，然後是念奴……
她們已經死了。卻沒有斷絕最後的生機，因為一股強大執念在體內徘徊。
她們。要與一個人，死在同一個時刻。
“死了麽？或許還能返回不知哪裏的家鄉。”
這是他唯一的遺憾。
隻從來到仙界，冷過，怒過，殺過，唯獨沒哭過，跪過，怕過。他這半生，可謂不負為人。
但家鄉，始終是心中的遺憾。
早在打算剝離碎片之前，他便有一旦成功，就突入鈞天找到傳送回家的打算。
可惜，現在一切都已成空。
在仙界的彼岸，應該是人間。
所有人間的凡人，都向往成仙，卻不知仙和人，其實沒有區別。
甚至人和邪魔，也沒有本質區別。
不過是吃，吃，吃，直到吃死。
如果硬要說區別，無非是能圈圈叉叉，和不能圈圈叉叉。
但圈圈叉叉的本質隻是繁衍，既然邪魔能夠不靠小蝌蚪找媽媽的形式製造同類，那麽，也就沒有圈圈叉叉必要。
所以，實在說不清，到底誰的生命形式比誰更高級。
“嗬嗬……都要死了，還想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彭滿暗歎，此時，他已經什麽都看不見。
因為眼珠已經化成了枯灰，死亡，在下一刹即將來臨。
仙界，聖人心念起動所耗的時間，稱作“念”，又將一念分做九百“生滅”，又將每個生滅分做九十“刹”。
可見，這是一個多麽短暫的時間。
短暫到彭滿的念頭還沒轉完，死亡便悄然降臨。
與死亡同時降臨的，還有灰霧。
一直散發恐怖威壓，卻凝然不動灰霧，抓住彭滿徘徊於生死之間的短短一瞬，悍然鑽入他的身體。
那是一種內蘊生死，不分黑白的浩瀚偉力，其實質，與開源神斧吞噬一切的力量難分軒輊。
現在，這股偉力開始朝不死不生的枯槁身軀流動，並分出小小的三股支流，進入三女的體內，將四人維持在既不是生也不是死的古怪狀態。
直到，所有灰霧流入，四人腐朽的身體，才開始萌發生機。
那是一種根本談不上浩瀚的生機，就算太一掌門那種對生命氣息極為敏感的邪魔到此，都不會察覺眼前四人的變化。
但在四人內部，卻是完全不同的景象。
一個個亮如恒星的球體，開始出現，然後，一個個雖然不發光，但內部蘊含死寂力量的圓球出現在恒星周圍。
發光球體的數量越來越多，死寂球體的數量也隨之增長。
雙方，正好保持一種動態的平衡。
然後，已經枯朽的身體，便開始重新演化生命。
先是一顆位於臍下三寸的晶瑩骨髓出現，然後是骨質，再然後是骨膜、經脈、血肉，皮膚，毛發……
也就一個眨眼，四具已經了無生機的屍體便換了一副完全不同的樣子。
緊接著，心髒開始跳動，血液開始流轉，各種生命特征依次出現。
而他們沒有睜眼，甚至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複活，他們的心境，還維持在將死未死的那一刻。
有遺憾，有滿足，也有無比的慶幸。
同生共死，是多少戀人期盼的結局。
可惜，現實卻沒有一對戀人能夠做到。他們總是在一個個床頭不斷轉戰，最終忘記曾經的誓言。
可人沒清醒，不代表戰力也沒清醒。
首先爆發的是彭滿，他原先的真實戰力隻是仙二，就算經過臨時屬性提升到天四，可那畢竟是理論，事實是，如果不能補充足夠的靈氣，他的戰力隻會是仙二。
現在，得到不知到底屬於什麽性質的灰霧補充，他終於開始開始不可思議的跨越。
仙三，仙四，仙五，仙六……
意識不存的彭滿根本無法刻意壓製自己的波動，那種逐漸向半聖接近的強大波動，立刻驚動山下的修仙者。可他們沒有驚慌，更沒有害怕，而是跪伏於地，大聲呼喊：“主人萬福！主人萬福！”
因為，自從彭滿出現，展現出來的就是神速晉級，從一個凡三凡四，一路斬殺邪魔，力抗仙人得不斷提升。
現在莫說氣勢向半聖攀升，就算瞬間成為聖人，都不會讓他們太過吃驚。
事實沒有讓他們失望，強大氣勢不做停留的一路衝上天四，還沒有停止的跡象。
天五！
天六！
天七！
天八！
那已經是半聖巔峰，隻比正牌聖人差一線的存在。
可是，浩瀚的恐怖波動並沒有就此打住，還在不斷攀升，以比以前更恐怖的速度攀升。
然後，整個不算很大的洞府，居然開始演化規則。一條條看不見，卻能讓人清晰感受到的秩序支鏈，規則之繩憑空出現，在洞府那不算高的空中不斷碰撞，相互貼合交織，並融為一體。
於是，天越變越高，出現了風，出現了雲，出現雨雪霞露，出現了一顆顆星辰圓月。
然後，一輪旭日，從大地盡頭跳出，給久不見日月的修仙者，帶來無窮光熱，還有隨光熱而出的無限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