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 故人不再,舊事重現
“師父,你在哪兒?”此時,唯一的寄托就是師父。
夜色毫不留情的籠罩著天地,樹上的她,隻能緊緊的抱著樹枝,以求一點安全感。
天色越發昏暗,樹下開始響起蟲鳴聲,各種不同的聲音夾雜在一起,對於從未見過這等情況的她,更是雪上加霜,緊緊的抱著樹枝,不敢發出半點聲響,生怕一不小心,就被樹下那些叫的囂張的東西發現。
師父一直教她學習醫術,對於法術之類的,她也隻會幾個簡單的訣術,根本就派不上用場,沒有華荼,憑著她一個人的力量,更本就下不去。
直到臨近黃昏的時候,她才相信華荼不會來了,這個時候,師父也應該回來了,心中越發著急,緊抱著樹枝卻不敢鬆懈半分。
“華荼……”喊了許久,她才放棄,一個人緊緊的抱著樹幹,怎麽也不敢鬆手。
“華荼,我們……”看著身旁空無一人的樹幹,當即有些慌了,四下尋找也沒見著半個身影。
眼前的景色很快就讓她沉醉,一直和師父待在後山上,從來沒有去過其他地方,偶爾出去一趟,也是和師父一起去采藥。
“不會,我和師兄經常待在上麵,從來沒有掉下去過。”聽到這話,她才略微放心,手臂還是緊緊的抱著樹枝。
這顆樹粗壯高大,她們就是因為坐在樹上,才能看到大半個兔族的模樣。
“華荼,你說我們坐這麽高,會不會摔下去?”綰梅低頭看了一眼樹下,當即緊緊抱住樹枝。
“那是自然,這地方,就我和師兄知道。”小臉上很是驕傲。
“我從來沒見過這麽好看的地方。”
綰梅許久沒有說話,還震驚在這片秀麗風光中,峰巒疊嶂,柔和的沐浴著整個兔族,山間的花草樹木,溪流河水,都顯得格外好看,就像是神仙住的地兒。
“怎麽樣?是不是很好看?”華荼自信滿滿的揚起小腦袋。
“小綰姐姐,我帶你去一個地方。”和花草玩的正歡的她,突然被華荼拉走,雖然很喜歡那片花草,也隻好跟著華荼一起走。
“沒有啊,師父沒有說,我也沒問過,”自小師父就說,不能離開後山方圓十裏之外,所以,她就當成一種習慣,從來也沒有問過緣由。
“那他就沒說為什麽?”
蹲在地上的她,回頭看了一眼滿臉疑惑的華荼,又繼續和這些花草打交道,“我也不知道,從小到大,師父就告訴我,不能私自出去。”
“小綰姐姐,為什麽師伯不讓你出來?”
綰梅興奮的點頭,方才那點顧慮瞬間煙消雲散。“好看,我從來沒見過這麽好看的地方。”
“好看麽?”
山上的景致很好看,鳥語花香,翠枝新葉,就連空氣裏都泛著春季的清新,地上那些不知名的小花開滿一片又一片山丘,就像師父說過的“人間仙境”一樣。
“嗯,師伯那麽好,肯定不會怪你,我們走吧。”說著,拉起猶豫不決的綰梅就往外麵跑。
看著一臉篤定的華荼,心中不由得打起了鼓,“真的?師父真的不會怪我?”
“沒事,我們隻是去山上走走,就像是在這裏一樣,不會碰到其他人,再說,今年的春天,山上開了許多小花,喏!”指著她手中的花冠,以求事實,“錯過了春季就看不到了,再說,我們隻是出去走走,一會兒就回來,師伯不會怪你的。”
“可是,師父說過,我不能出去。”向往的看向外麵的天空,在華荼說那一句話的時候,目光裏發出點點光亮,想起師父囑咐的時候,神色一片暗淡。
“小綰姐姐,我帶你出去?”看起來看不過五六模樣的華荼,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流光彩溢,很是好看。
看著華荼遞給她的花冠,鮮活的生命讓人忍不住去觸碰,芬芳的氣息在鼻尖散開,就像是在述說外麵的無限風光。
她手上拿著一個很好看的花冠,黃色白色的小花繞在上麵,極為好看。
“小綰姐姐,你看,我給你帶什麽來了!”遠遠的就聽見華荼的聲音,師父雖然明嚴禁令她不準外出,卻還是允許華荼和師兄到後山來找她玩。
那時候,她看起來不過七八歲的模樣,一個人呆在院子裏看著天空發呆,今年的春季,師父似乎也特別忙,好幾天都沒看到他了。
兔族的春季繁花燦爛,如夢如織,藥山上開著許多不知名的小花,當然,這些景致,綰梅自然沒有看到,隻是華荼和師兄有時候來後山玩,偶爾從他們嘴裏聽說過。
一頁一頁的翻閱,目光突然停留在頁麵上微微泛著霧氣,隨著劄記的記載,思緒追溯到那年春季:
劄記裏記載了很多事情,有師父少年,中年等,一係列在他心裏留下痕跡的所有事情。
“這是……師父的劄記!”熟悉的字跡工整的展現在泛黃的宣紙上,提筆收尾之間絲毫不顯慌亂,就像是師父一樣,沉穩內斂。
退回到案前,目光被桌上的幾本小冊子吸引住,伸手拿起其中一本,剛翻開一頁,冷淡的神色隨之變成驚訝。
眼眶微微帶紅,整個人看起來比較狼狽,秋風吹過剛落了淚的眼睛,頓時覺得一陣生疼。
推開窗戶,迎麵吹來的風帶著丹桂香味,使整個屋子裏泛著暖意。
不知道過了多久,隻看到窗外的陽光照在回廊上,估摸著,應是正午時分。
“華荼,讓她一個人待會兒,我們回去。”看出華荼的好奇心思,再次開口強調,無奈之下的華荼,隻好收起好奇心,跟著他往外走。
“哦!”無趣的撇撇嘴,本想著進去看看小綰姐姐變成小花貓的模樣呢,從小到大,都還沒看到過小綰姐姐掉眼淚,記得那時候她還很小,在山上迷了整整一天都沒哭,現在倒哭了,真想去看看。
“讓她自個兒靜會兒,我們回去。”
“啊!可是……”不解的看著突然改變主意的師兄,人都走到門口了,卻又變卦。
“我們回去吧。”
站在他身旁的華荼偏著腦袋,看向麵無表情的師兄,“師兄?”
站在院子裏的容沽停步不前,低泣聲傳來又飄散,目光落在那扇緊閉的花窗上,神色沉重。
俯在案台上,將頭深深的埋在手臂裏,陽光下的肩膀抖動不停,寂靜的屋子裏隱約可聽見涰泣聲。
伸手拂上案台上殘留的墨跡,淚水滴落在千年為褪的墨跡上,將黑色暈染的更為深沉。
坐在冰涼的椅子上,回憶著塵封已久的故事,當年的小丫頭已經長成大姑娘,可是師父,你卻不在了。
“好,這叫寫字,不叫畫畫。”耐心極好的師父再次解釋道,將不及案台高的她拎上旁邊的椅子……
“師父,我也要畫。”小丫頭躍躍欲試的盯著案上雪白的宣紙。
小丫頭揚著小腦袋看著那陌生的筆畫,這就是她的名字,卿——綰——梅——心中一字一字默念,因為和自己的名字數字吻合而揚起燦爛的笑容。
“這叫字,小綰,你看,這就起你的名字。”
“師父,你在畫什麽?”
陽光透過窗花折射在案台上,仿佛看見了那年的模樣,墊著腳尖才能莫過案台的小丫頭,滿臉疑惑的看著聚精會神的師父,在宣紙上畫著很好看的筆畫,好像每一筆都極其小心認真。
腳步像是千斤石頭一般,極其沉重。屋外走到案前不過十多步,猶如走了大半個世紀那麽遙遠。
什麽都在,一切都是原封不動,唯有師父不在。
“咯——吱——”聲音響了很久,就像千年那麽長,逐漸映入眼簾的是床榻,桌子,案台,書架,心心念念的期盼隨著那半扇逐漸打開而破滅。
站在屋子前停立半晌,心裏百般掙紮,終於抬手去推那雕著君子蘭的半扇門,陽光下,投在門上的手影極其顫抖。
看著丹桂樹前的那間屋子,眸子裏千變萬化,心裏明明是害怕的,腳步還是不由自主的走向那間屋子。
“師父!師父!”聲聲呼喚,回答她的隻有滿院幽香。
迎麵吹來大秋風,夾雜著丹桂飄香,院子裏那一樹丹桂開的正茂。
“師父!”隨著一聲急切的呼喚,大步走向屋後院子裏。
那是師父最喜歡的花,隻有他知道怎麽種植,如今卻活的好好的,碩肥的綠葉無不彰顯它的生命活力。
看著空落落的屋裏,寂靜的連呼吸聲都聽得真切,剛燃起的希望逐漸沒滅,目光觸及牆角的那珠曼陀羅,眸子裏瞬間又燃起絲絲光亮。
屋裏陳列簡單,諾大的屋子裏隻有一張楠木桌,桌上擺放著茶具,記得師父最喜白茶,閑暇無事時,總會沏上一壺,坐在屋外的溪流旁品茶,正因如此,她也學的泡的一手好茶。
推門的聲音和她的呼喚混為一體,映入眼簾屋子很幹淨,擺放還是像當年那樣,方才露出半邊的陽光,透過紫檀雕花窗,映出稀疏點點的光芒。
“師父!”
“咯吱——”
心中這樣想著,不由得加快腳步,她已經篤定她師父還活著,方才那一切,隻不過是個玩笑罷了。
木屋哪有千年不腐的,屋前屋後還是保留著當年的模樣,或許是師父還在,方才也隻是他們騙自己而已,況且師叔向來不喜歡她,一定是的,他們一定騙自己,師父一定還在。
溪流旁邊的木屋還是如之前那般模樣,屋子周圍保留著當年的模樣。看著陽光下靜靜而立的屋子,暗淡的眸子裏突然燃起一絲希望,大步向屋子走去。
後山上有清泉溪流,遍野梨花,隻是如今過了梨花綻放的季節,隻留下大片枯樹,枯樹上還殘留這幾片枯黃的葉子,在秋風裏瑟瑟發抖。
渾渾噩噩的她,就連自己都不知道是如何走到後山的,直到衣角被路邊的枯枝掛住才回神,一抬頭,竟已到了後山。
麵對孩子似的她,容沽隻是溫和的笑著,隨她拽著往外走,卻沒發現,那雙幹淨的眸子裏,劃過一瞬而過的狡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