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沉默了一會兒過後,武流嵐還是掙開了德古拉的禁錮,以不習慣為由得到了單獨坐著的權利。雖然德古拉還是沒有放開握著她的手,但總比一直抱著她強多了。誰讓車內的空間就這麽丁點兒大呢,她總不能去車頂上坐著吹冷風吧。

窗外的夕陽已經快被地平線吞噬殆盡,殘留在天空中的陽光紅得像是添加了血液的色澤一樣,絢麗得叫人迷醉的同時,那份美麗中卻又透著一絲涼薄的詭異。逢魔時刻說的就是這種詭異自然美的時候吧?而此刻他們所乘坐的車子,正快速的朝著那一抹將要消失於地平線的血紅殘陽之中直駛而去,像是一個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勇士一樣,孤獨而灑脫的奔向那危險之境。

“快要天黑了呢。”武流嵐宛如歎息的聲音夾雜著一絲淡漠,看向車窗外的臉被夕陽的光暈籠罩著,猶如為她精致的皮相鍍了淡淡的一層鉑金。

“你喜歡夕陽啊,親親?”看了一眼窗外的殘陽,德古拉不是很明白武流嵐為什麽會喜歡夕陽西下這種景致。在他看來,浪費時間去欣賞朝升朝落是一件很愚蠢的事情。

“你不覺得夕陽很美嗎?”轉過頭看了一眼滿臉否定意味的德古拉,武流嵐撇了撇嘴,對他的欣賞品味如此拙劣,表示出了一定程度的鄙夷。

“美嗎?我並不這麽認為呢,親親。”哪裏美了啊?他怎麽就沒看出來呢!這太陽落山每天不都一個樣,有什麽美麗可言的呀。

“你不認為這快要落山的太陽,就好像苟延殘喘的生命一樣嗎?它是那麽的掙紮著想要繼續停留一會兒,可是地平線依舊殘忍無情的要把它拖曳下來,抹殺掉它最後的願望。這就好像軍政府和元老會一樣,他們總是無情的剝奪了更多人活下去的權利,而那些被奪走了生命的人,隻是因為他們同夕陽如出一轍,都沒有反抗的能力而已。我喜歡看夕陽是為了要時刻提醒自己,不能忘記那群上位者們的殘忍,也不要忘記弱者們的悲哀。”武流嵐像是自言自語的說完這番話後,伸手將車簾子拉上,決絕的阻隔了窗外的光線以及風景。

德古拉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已近被地平線吞嗤了大半的,像是用盡了一切在燃燒的夕陽,悻悻然的也拉上了車簾子。被武流嵐那麽一說之後,再看夕陽時,他的內心居然失去了往日裏的平靜,反而充斥著對元老會滔天的怨恨和殺意。嗬嗬,他家親親果然具備了強有力的煽動力呢,竟然可以把他的心境隻用幾句話就改變了。

“我們可以談談關於你和元老會的事嗎?”武流嵐忽然開口說道,“我指的是,你的失憶和元老會到底有什麽關聯?”

聽到她這麽一問,德古拉笑著說道:“怎麽,你開始想要了解我了嗎,親親?”

“你可以不說!”她也可以自己調查的,隻不過需要浪費些時間罷了。

“你所有的願望我都會滿足的,寶貝。隻要你開口!”德古拉燒包的撩了一下垂在肩上的頭發,衝武流嵐拋了一個媚眼。不過很可惜的是,他的媚眼得到的,隻有一個滿是‘你很無聊’意味的白眼回應。雖然武流嵐的態度相對而言很是冷淡,不過德古拉卻不甚在意,也許有一天武流嵐熱情的回應了他,他反倒還會相當的不習慣呢。

將軍帽取下扔到了一邊,德古拉用手指就那麽隨手梳理了兩下那頭銀白的長發,而後他在軟皮車座上找了個舒服的姿勢靠穩後,才開口對武流嵐緩緩講述起他與元老會所有的一切糾葛。

“之前我就說過,因為父親的死才導致了我與元老會的對立,這算是彼此仇恨的起因吧。不過之後嘛……嗬嗬嗬,那群老家夥們對我所做的一切,真的是足夠讓我用咬牙切齒形容了呢。元老會一直巴不得我死了,一開始也僅僅是因為我曾用父親的死揚言過,一定要把這條暗殺醜聞公諸於世。”德古拉說到這裏沒有繼續下去,而是從車內的冰箱裏拿了一瓶香檳出來,為自己和武流嵐倒了一杯後,他才在香檳的潤喉過後繼續說道:“當時我算是年輕氣盛不懂得避避鋒芒,在得知了父親的死訊後,我就開始獨自四處調查,調查的時候我得到了一條可靠的傳言,那便是父親的死跟元老會有關,因為是元老會下了暗殺令的。許是我調查的時候過分張揚了此事的原因,又或者是那時候的我,身邊早就被元老會的人充斥卻不自知吧。反正不論什麽原因,我所有的行動元老會的人都了如指掌,哪怕小到我今天吃了什麽,那群老家夥們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因此他們也清楚,我醉後揚言過,一定要把父親被元老會下了暗殺令的事情公布給大眾。元老會擔心我真的會這麽做,因為那樣他們所偽裝出的一切假麵都會被揭開,那種後果是元老會不能承擔的。於是開始處處針對我給我下絆子,不過每次都沒有成功罷了。

就在我的調查陷入僵灼境地的時候,我遇到了我現在的執事瑪門和他的姐姐卡西莉雅。這對逃難到都城餓倒在我車前的姐弟被我救下後,就一直忠心的替我處理著莊園的大小事務。卡西莉雅知道我調查父親死因的事情進展不順後,私自悄悄潛伏進了元老會的內部,成了一名管理元老會內部重要文件檔案的書記員。她用自己的方式報答著我對他們姐弟的恩惠,可是這也將她徹底推入了死亡的懷抱。

卡西莉雅查到了元老會對我父親下達的暗殺令文件,並且悄悄的偷到了原文件出來給我,可惜幸運之神沒有眷顧善良的她。在文件被盜出後第二天,元老會的人就知道了這件事情,他們把卡西莉雅……”德古拉說到這兒的時候,渾身因為憤怒而顫抖了起來,過激的情緒使得他不得不深呼吸了好幾次,才能接著繼續說下去。

“那群禽`獸`不`如的老東西用清理內部的拙爛借口,借由宴會的形式把卡西莉雅給當眾輪著淩`辱`了。這還不夠,你知道嗎親親,他們殘忍到了居然食用同族的地步啊!

可憐的卡西莉雅被折磨過後,她就被老家夥們和他們的螻蟻附庸者們一起,將她活活的烹煮食用了。嗬嗬嗬嗬……世人都說我吸血鬼大公是暴虐不仁性格古怪的人,卻不知道他們眼中永遠擺出一副慈善嘴臉,在人前虛偽的進行著各種慈善募捐和活動的元老會,竟然可以眼皮都不眨的把一個少女給活活煮著吃了。哈哈哈,這真是一個諷刺的笑話啊!”

‘啪!’這是武流嵐被這段駭人聽聞的消息刺激到,將手中的杯子活活捏爆的聲音。

‘啪!’這是德古拉泄憤似的,將手中的杯子用力放在便攜式桌板上的聲音。

德古拉拉過武流嵐的手仔細的看了看,確定她沒有任何傷患才安心的,將她的手重新握在了自己的掌心裏把玩著。

“那群老禽`獸`!”武流嵐憤恨得咬牙切齒的罵了一句,用眼神示意德古拉繼續說下去,自己則不斷的吸著氣兒,以控製著憤怒到要爆的情緒。

“卡西莉雅死後沒多久,我和瑪門一起將整個薩利米耶多夫家族和莊園徹底‘清洗’了一次。哼,那時候莊園裏留下的人,僅有三個廚子和兩個女傭而已,甚至連隻屬於薩利米耶多夫家族的護衛隊,也全是元老會的狗。這一次清理的動作讓元老會警惕了起來,他們本就欲要置我死地,怎麽可能還留著我存活於世呢。於是他們讓我參與了,當時在軍政府內部已經鬧得沸沸揚揚的病毒泄露事件,並且聲稱我代表的是元老會。哈哈,真是可笑之極,一個想要置我死地的派係,居然還能如此恬不知恥的說出那番話來!

好在軍政府那會兒也不太敢公然反對元老會,所以對我的介入算是睜隻眼閉隻眼的處理了,什麽事情也還能做到‘分享’二字。

病毒事件的追蹤調查和後來我所帶的隊伍遭到襲擊這部分記憶,我一直是空白的。為此我在醫療所治療的時候就派了瑪門去調查這件事,不過蹊蹺的是,關於我被襲擊和我去調查病毒的詳細記錄根本沒有,不論是元老會還是軍政府都沒有記錄入檔。

雖然這讓人很失望,但我的好執事卻發現,我的常用藥已經被調換了。原本該服用的抗生素變成了治療遺忘症的藥!我找過其他的醫生私下打聽過,醫生告訴我說,如果是健康正常的人常吃那種藥的話,用不了多少時間也會吃出遺忘症來的,重一點還會導致記憶混亂或者缺失。

嗬嗬嗬……親親,你能想象嗎?我的失憶也許根本就是一個陰謀!老東西們怕是早就布好了局,就等我傻傻上鉤呢。

為了不再吃那些藥物,再加上我的左臂已經廢了,我便參加了當時軍政府軍事紅皮書的機械組合人造人計劃,用這個理由徹底擺脫了那些藥物。也是從加入了改造計劃的時候開始,我便暗中培養和訓練出了一批優秀的異能人員,如此,才有了現在的隸屬於我德古拉本人的軍團!

親親,你現在明白了我為什麽厭惡和必須推翻那個元老會了吧?嗬嗬嗬嗬,你真應該看看那時候當我公開宣布支持軍政府時,元老會那幫子老不死的表情有多麽可笑和愚蠢!”

聽完了德古拉的這番自述,武流嵐多少動了些惻隱之心。她總算是明白了,眼前這個男人為什麽總是一副激進派的模樣了。被人一直如此的算計著,甚至還為此差點付出了生命的代價,換做是任何一個人都會同他一樣,選擇激烈的方式去反抗一番。

毫不掩飾的將自己對他的心疼用一個擁抱表達了出來,她輕輕的擁著德古拉的身體細語道:“辛苦你了呢,德古拉。”

是的,辛苦你了。如此痛苦的獨自背負著這麽重的仇恨,一直孤獨的一個人在暗暗策劃著推翻元老會,一直默默忍受著和等待著雪恥的機會。這樣活著的你,真的是辛苦了!

德古拉什麽也沒說,隻是緊緊的回抱住了武流嵐,如同抓到了浮木的溺水之人一樣。這個女人懂他,這個女人真心的為他心疼,所以才會對他說‘辛苦你了’這樣的話。他德古拉真的有看女人的眼光啊,如此美好的女人叫他如何舍得放手!

“親親,你現在會支持我推翻元老會了嗎?”他埋首在她的頸邊悶聲問道。

武流嵐輕笑了幾聲說:“隻是元老會嗎?在我看來,帝國的至上至高之位,和那人人趨之若鶩的權勢該換人了!”

她說完這話後毫不意外的看到了德古拉吃驚的樣子,武流嵐露出了一個頗具深意的笑容後,用右掌托住了自己的臉頰靠在車座上淡淡的說:“早已經腐朽不堪的帝國,應該隨著那些連生活垃圾都不如的存在,以及他們所製定出的規則一起統統下地獄了!我們,何不建立一個新的,更美好的世界和秩序出來?”

這一刻,德古拉覺得眼前的女人是如此靚麗到芳華盡顯,隻叫他愣愣的看到了出神還不自知。這一刻的武流嵐對他而言,如同一個優雅美麗又自信勃勃的女王,讓人想要不自覺地匍匐於她的腳前。